明邪身在边关,远隔朝堂,襄王明庸怎么会放过这次机会。
明邪知道明庸这次会对自己不利,但他在最后一刻还在顾及那份虚假的皇家亲情。他还在自欺欺人,明庸虎视眈眈的是太子之位,只要他无心与他抢,是不是他们就不会刀剑相向。
但后来发生的事情,都证明他大错特错了。
明庸从未将他当作过自己的皇兄。
……
明邪辗转难眠之时便会像现在如此挑灯夜读,抬着那双类比于女人白细的胳膊,认真的阅读手中的竹卷。
明娄就静静在趴在桌面上,枕着手臂睡着了。明邪偶尔卷下眼帘看看自己的皇妹笑着摇摇头,继而接着废寝忘食的阅读。
明邪不精通武,但文这一块他从未落下,身怀满腹的治国之道。
也正是这点,民间的百姓听见明邪去往边关这个消息都带着些轻蔑。二皇子是个病秧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连一点武功都不会,他要如何以病己服人?
边关战事越发紧迫,将军交战的时间越来越频繁。
淮国是以南淮为水境的步兵国,昆国是常年以北草原边境的骑兵国。
两军交战输赢已定,但淮国的士兵还在硬生生的坚持。如果破了怀城这道关卡,昆国就能直接南上直逼京城的皇宫。
昆国骑兵常年在马背上作战,骑兵的凶猛程度淮国以文强国自是过于落后。
但好在淮国研制出来应对骑兵的方法,但那只是暂时的,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明邪在两军对垒的时候提过很多制其骑兵的短板,确实有效,襄王的人看到有如此智慧的梁王其心自然是有些动摇的。
身在皇宫的襄王也自是有人传达通信,这里的情况他一目了然,哪怕是哪日哪个时刻军营里被斩首了一个逃兵,他都能清楚的知道。
他要在这次颠覆淮国,让这淮国易主。他不想做太子,做太子太麻烦了,他要登上的是自己父皇做了许久的皇帝之位。
边关的战绩传达到了皇宫,这样下去,淮国的人力,物力迟早在边关就得消耗殆尽,但老皇帝又不忍在民间加重赋税。
这接连的强压让他心力交瘁。
夜晚降临,皇帝的书房门口立着一道人影。
那人轻轻敲了敲门:“父皇,孩儿给你熬了点莲子粥。”,那人影手中端着一个盘子,头微微下垂,似乎是在等待里面人的回应。
老皇帝咳嗽了几声,便说:“进来吧。”
明庸端着莲子粥轻放于皇帝的书桌之上,旁边的太监拿出常备于身的银针,下一秒直接刺进金碗之中。
看着没什么问题,太监默默的退了下去。
老皇帝抬眼看了看明庸:“今天怎么有心给父皇熬粥啊?”
明庸笑道:“父皇近日身子不适,儿臣恐御厨做的,父皇食之无味,所以擅自献丑了。”
老皇帝端着碗,用金勺送了几口莲子粥到口中,他道:“嗯,还不错。庸儿如此有孝心,父皇很是欣慰。”
说完,他又放下那碗粥。
明庸期待的眼神似乎很想让他将面前的粥整碗吃下。
老皇帝披着披风意要起身,明庸伸手去扶着。他拍了拍明庸的手,“庸儿,你知还道你二皇兄走了多少时日了?”
明庸:“父皇,半月有余了。”,他又道:“父皇可是想皇兄了?”
老皇帝笑着摇摇头:“其实啊,邪儿这辈子能够在边关安安稳稳的到老,我这个做父皇也就没什么遗憾了。到是庸儿你啊,你可是想做太子?”
他作为父亲,自己膝下孩子的心思,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会不知晓。
明庸后退几步,作揖道:“父皇,儿臣绝不会生出那般大逆不道的想法,在我心里,二皇兄才是太子的绝佳人选。”
老皇帝笑了笑,没在说话,只是一直上下打量着明庸。
随之,他拍了拍明庸的肩膀,话里有话,然后说:“我们庸儿长大啦,长大啦。”,他长叹一声。
明庸看着他远去寝宫的背影,叫了一声:“父皇。”,那人背对着他摆摆手,不再说什么。
明庸转身回宫的时候,神情转变,那脸不再自然,更多浮现出一种阴鸷的面容。
三皇子明庸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哪怕七日之后老皇帝驾崩于群臣面前,这个罪明白人知道是谁,但都没有证据能够指向三皇子明庸。
老皇帝是在群臣面前吐血而亡,谁又能断定这是不是他自身顽疾所致。
谁都不敢在深宫之中乱嚼舌根,不然哪天是怎么暴毙的都不知道。
国不能一日无君,眼下最紧急之事便是立一位君主。
根据老皇帝生前的意思,太子之位必然是在明庸和明邪两位皇子之中所出。但现下明邪身居边关,能够代替这个国家说话的君主便只有明庸了。
老皇帝驾崩的第二日便是明庸的登基大典,待到明庸做了三日的皇帝之后,这消息才从信使的手中传达到明邪手中。
明邪很是替自己的皇弟高兴,但同样也为失去父皇而伤心。
他害怕明娄得知父皇驾崩的消息会受不了,他想等到哪日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告诉她。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的,明娄还是在军营里知晓了一切。
明娄愤恨道:“父皇定是被明庸所害。”
这些话,明邪听了连忙捂住她的嘴巴,他道:“娄儿!不可胡说!皇弟怎么会害自己的父皇,你可不许再胡说!”
明娄咬住他的手掌,将怒火发泄于此。明邪也是疼爱这个妹妹的,尽管如此他还是将那股剧烈的疼痛往肚子里咽。
明娄眸中泪珠如断线的珍珠,她不知道在边关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明庸做了皇帝,或许现在他们更不可能回去了。
明庸登上皇位的几天,一直在朝堂间排异己。只要是与明邪沾边的,曾经是明邪的旧部,通通乱定一气罪名,然后统统在玉门外斩首示众。
只有明邪的心腹国师封澈逃脱了斩首。
明庸见过封澈褪下道袍扮作女子的样子,起初他曾以为自己有龙王癖,后来他才发现,这国师封澈居然是一位女子男扮女装。
他同封澈谈过条件,只要封澈愿意被他纳入后宫,他定不计前嫌,好生待她。
封澈心有所属,更何况他绝不与狼心狗肺之人同行。
明庸报复心起,在朝堂众臣面前戳穿了封澈女子的身份。
所有人一时间难以接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居然是一名女子。若是这件事传到了邻国,岂不是被后世贻笑大方?
明庸坐于高堂,得意的挑着眉,看着面目难堪的封澈。
封澈随即跪了下来,但她不是跪现今的皇帝,她跪的是真正的天子,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落寞说:“感谢吾皇的栽培。”,按照她的意思是,老皇帝生前早就知道她是女儿身了。
这话一出,朝堂更是议论纷纷。
这时候,身边的太监喧昭。
“国师封澈,身为女儿身,知情不告,隐瞒先皇及众臣,视皇家颜面如尘土,即刻起,除去国师官职,贬为庶民,发配其边关充军,昭毕。”
封澈跪于大殿,将身上的青面道袍,头上的玉冠与冠钗一并交给了旁边的太监。
她道:“落于如此之结果,臣不悔。”
明庸心里骂了一句:“硬骨头,到这儿了还如此嘴硬。”
众臣心知肚明,这样的惩罚是明庸故意而为之。自古哪有将女子拿作充军的,这是要给封澈一个下马威,看她是否会向自己求饶。
可所有人都不了解封澈,她既然隐瞒了这么久女子的身份,早就应当知道自己有这么一天。
封澈被明庸发配边关的事,明娄已经知晓了。
明邪也不曾算到,为何自己什么不争不抢还能够连累到旁人。
封澈从一国国师降成了一个军营普通的士兵。
但她从未告诉过明娄自己女儿身的身份,只有明娄还不知情。
明娄每天守着她,在她操练的军营撑着手臂看着她艰苦锻炼几个时辰。她会在封澈休息的时候帮她擦拭掉额间的粗汗,会递水给她,会拿着边关特有的馕给她充饥。
明娄每天都盼望出军的封澈能够平安回来,她每日就在账蓬外数着时辰度日。
每一天,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来一批伤残的士兵。
看到这些,明娄对自己的明邪说:“皇兄,有时候…我真希望青郎只是一个女人,那样他就没有在这乱世充军的由头了。”
明邪想说什么,明娄看见不远处又来了几个伤残的士兵连忙赶去帮扶。他无奈笑笑,或许有的事,封澈亲自说出口的要好。
明邪曾经也带有希望的以为,明庸做了皇帝会善待他这位皇兄的,事实上是他总是将事情想的那样简单。
这世间的人心他难道还没看够吗?
明娄紧张的望着每一个被送进军营的士兵,她在找一张熟悉的脸,一个让她念了几日的人。
可这里却不曾有过封澈。
封澈会武,她是知道的,但她还是怕双拳难敌四手。
那日,出军前,封澈对明娄说:“现在我不再是国师,我想……”,那句话她未能说出口就走了,她想等到她将那句话补充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