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青一个劲的哭诉,穆希充耳不闻收拾行李。
缩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的穆临温只觉心口一阵畅快,然却不敢笑,只待忍着。
柳絮接过一丫鬟端来的汤药,问道:“怎么没拿蜜饯?”
穆希侧头看了一眼,见那丫鬟也眼熟,想起是她身边伺候的另一大丫鬟红樱。
只见脸蛋圆圆带着孩子气的红樱对着柳絮吐了吐舌头,“罐子里蜜饯吃完了,柳絮姐姐放心吧,兴许一会儿小姐不要蜜饯也能喝下药。”
红樱话说的没头没尾,柳絮听得莫名。
两丫鬟声音小,穆希不知她们嘀咕什么,柳絮端来药她便喝了,身子到底有些虚,她如今矫情不得。
喝了药继续收拾行李,也不管叶青青如何与老夫人哭诉她的不是。
僵持之际,一道男子声音传了进来,不消片刻宁远候那张憨厚的脸带着担忧进屋,“听说希儿落水了?怎么回事?下人是如何伺候的?大夫怎么说?”
一连几个问题,句句带着关怀。
穆希对宁远候这位舅舅到不曾有怨言,后宅的阴/私男人们一般都不掺合也不知晓,当初幼弟的死舅舅也是极力帮忙查真相。
“舅舅,希儿行李快收拾妥当了,劳烦舅舅派一队护卫护送希儿和弟弟去往婺城。”
宁远候神色一顿,抬手摸了摸穆希的头,呵呵笑道:“这好端端的怎么要去婺城?”
“希儿六年没见过爹爹了,弟弟更惨出生到现在都未曾见过爹爹一面,娘亲嫁去了秦家,这不往后也不多回侯府,我与弟弟叨扰了侯府六年该回去了。”
寄人篱下那有做正儿八经的少爷小姐舒坦,婺城环境哪怕再恶劣她都得去,她还急着回去救人呢。
宁远候只当她这是闹脾气,亦在逼她娘,“希儿不怕婺城的毒蛇毒虫了?快把行李收起来,怎还说收拾就收拾了,这脾气也不知随了谁,你爹拜托舅舅照拂你们姐弟,安心在侯府住下,你看你与君书小胳膊小腿的,去了婺城怎受得了。”
穆希抱紧包袱,认真道:“受得了,爹爹亦受得,生为爹爹的孩子怎会受不得,还请舅舅挑选一队护卫……不妥不妥,护卫护的是侯府,希儿该打这般不懂事,还是去镖局雇镖师来的妥帖。”
说着,转身就去拿钱匣子。
钱匣子放在屏风后的柜子里,先一步宁远候进屋的红樱见状跟了过去,压低声音,“小姐,舅老爷那儿有老爷的信。”
红樱一直等着宁远候将信拿给小姐,却见他总也不提,小姐正为夫人出嫁不带少爷苦恼,唯有收了老爷的信小姐才开怀。
穆希抱钱匣的手一顿,“说清楚。”
红樱将看到的如实告知,她在耳房熬药,见前院下人急匆匆送来信,找的是柳絮姐姐,不过被舅老爷拦下了,因那下人提到婺城,红樱便悄悄听了一耳朵。
然舅老爷看完信就收了起来,她跟着进屋以为舅老爷会将信给小姐,毕竟婺城来信那定然是老爷写的,给小姐才是,却发现舅老爷提也未提。
“可看见他将信放在何处?”
“塞在左边袖子里。”
穆希凝眉思绪片刻,对着红樱低语几句,“速去速回。”
屋内因为宁远候府三位主子都在,下人挤的满满当当红樱的离去未引起波澜。
穆希脸上带着黠蹙还是将钱匣子抱了出去,面露尴尬,“舅舅,可否请舅舅借点银钱给希儿,待希儿回了婺城定让爹爹派人将银钱送回。”
钱匣子打开不过三四两碎银子,这些钱莫说雇镖师了,买吃食怕是都不够。
“这孩子,今儿是铁了心要回婺城?”宁远候憨厚的脸扬起笑,“舅舅已经知晓原因了,你娘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莫要与她置气,舅舅已经训过她了,她也同意带你和君书一并去秦家,若你不愿去秦家,便将侯府当自家。”
叶青青忙补了一句,“我这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
却也说明她松了口。
穆希似乎被说动,看了眼叶青青又看了看宁远候,不过却未一口应下反而拧着衣角,似在犹豫。
红樱端着沏好的三杯茶进屋,穆希见状伸手端起茶,先递给老夫人,“外祖母请喝茶,沏的是外祖母最喜爱的六安瓜片。”
老夫人见她乖巧捧茶,接过后使眼色让她看叶青青,意让她去认个错。
穆希嘟了嘟嘴没开口却也微微点了点头,老夫人这才含笑饮茶。
第二杯茶穆希端给宁远候,宁远候见她上茶想来也是知错了,打算用茶认错,刚要伸手去接,穆希整个人似是被绊了一下,手中茶碗倾倒茶水泼在了宁远候衣袖上。
“舅舅可烫着了?快擦干,都怪希儿笨手笨脚。”穆希丢下茶碗赶忙用袖子去擦宁远候衣袖上的茶渍。
男子的衣袖宽大,一通乱擦乱翻,衣袖里的信落了出来。
穆希好奇看了一眼拿起,“咦,这是我爹的笔迹。”
顺势就把信拆开,宁远候猛然发现信被拿了去,抬手欲去抢,却见刚刚还扭捏小女儿态的外甥女突然一脸悲愤看他,“舅舅,我爹战死的消息你为何不告诉我?”
穆希从来不知道,她爹的死竟会这般早,而前世她足足过了两个月后才知晓这件事。
宁远候欲将信拿回来再安慰人,穆希满脸戒备的看着他退至床边。
快速看完信,穆希心痛如刀绞,信是六百里加急送回来的,也就是说她爹至少死了半月有余。
前世宁远候定也收到了信,却一直未曾拿出来,直到她爹遗骸被送回晋城才人尽皆知。
她爹死亡的时间也被人模糊了,加之名声被毁,可想而知她爹泉下过的多憋屈。
穆希死死咬紧牙关,信中父亲提及的庶弟穆希更是人都未曾见到,亦不知他随父亲遗骸来了晋城。
那孩子才三岁,五六岁的穆君书在侯府都死的不明不白,三岁孩童……
还有那信中提及让侯府照拂姐弟三人,奉上五万两银钱作为抚养金。
莫说五万两银钱了,前世得知爹爹死讯她哭的不能自己,又一直被叶青青拒在秦家后院,待她得知弟弟死讯想搬回将军府给弟弟设灵堂,方得知将军府已经没了。
宁远候和叶青青的理由是,将军府是御赐的,她父亲已经死了,将军府被圣上收了回去,她当时满脑子都是没能保护好幼弟,并未多细想。
现在想来,一切都是谎言,将军府乃她爹置办下的,就算将军府没了,那将军府那些财物呢?还有婺城穆临温留下的东西呢?
想到前世宁远候府被抄家流放后,据百姓传言库房那些财物可谓富可敌国。
穆希私下还道宁远候那般憨厚一人许是被人冤枉的,每每说及此话,戚宸轩便轻笑不语或是岔开话题不予讨论。
她见被侯府连累的妇人孩童可怜,还寻了地方安顿他们,现在想来,自己可真是蠢透了。
“希儿,这事是舅舅不对,舅舅给你认个错,舅舅并非故意隐瞒你,实在是今日是你娘大喜日子,不便触此霉头,舅舅本打算过了今日便将此事告知你。”
看着宁远候那张憨厚的脸,以及诚恳道歉的眼神,穆希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这般狡猾奸诈心思歹毒之人,她怎么还会觉得他憨厚纯良?可真是将词儿都给侮辱了。
前世她还觉得叶青青是侯府里好笋出的歹竹,原来是她眼拙了,这一家子都利益熏心烂根烂底。
“怎么回事?穆临温死了?”叶青青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当即气的跺脚,“他是故意的吗?非要选在我大婚的日子触我霉头。”
看着耍脾气的叶青青,穆希心中冷笑,一个人凉薄至此,也是没谁了。
穆希突然明白,前世她引戚宸轩做刀屠秦家,其实她内里和叶青青一样,都是自私凉薄的性子,谁让她不高兴,她便反抗,瞧,确系亲生母女。
老夫人拉了拉叶青青的袖子,眼神示意她收敛,到底曾经做过夫妻,人若还活着可以说,但人死了便得积口德。
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开始赶下人。
这一幕又惹的穆希耻笑,叶青青指着她鼻子骂责备她不孝的时候不见赶人,现在叶青青口无遮拦要将那辛苦维持的雅静娴淑名头丢掉时,开始顾及面子了。
宁远候也示意叶青青莫闹,现在首要是安抚好穆希,“希儿莫生气,这事怪舅舅考虑不周到。”
“舅舅别说了,希儿明白你的苦衷。”穆希将信捂在心口,“舅舅可否借希儿一辆马车,将军府五六年未打扫了,希儿要回去扫榻迎爹爹归家。”
穆希语气平淡,却莫名让人听出无尽悲鸣,柳絮和红樱偏开头抹泪。
镇安侯面上还是那般憨厚,内里却不由烦躁,“这种事怎能让你一孩子去做,放心吧,舅舅会安排人过去,保管你爹回来将军府还如当初那般。”
“这怎么行,希儿与弟弟承蒙舅舅照顾多年,将军府是希儿与弟弟的家,理应希儿自己来,不敢再麻烦舅舅了。”
“傻孩子,你爹信里拜托舅舅照拂你们,莫要与舅舅客气。”
若非看清前世阴谋,穆希许是还真发现不了宁远候藏的这般深,比起叶青青段位不知高了多少,还异常能忍,就是不知幼弟的死可有他一份。
穆希表情挣扎,似乎是被说动了,半响后又道:“舅舅,待爹爹下葬后,我与君书想回安城穆家。”
“这是为何?”宁远候一愣,他哄孩子少,往日也不会这般费心,着实有些烦了,偏穆希还想一出是一出。
穆希咬唇怯弱的看了眼叶青青,似有惧怕,“秦家一句话,母亲便死活不肯要弟弟,非说他命里克亲,可弟弟在侯府生活五年也不见他克了谁,如今爹爹不见了,娘亲向着秦家比向着我们多,希儿身为长姐自是要照顾弟弟,穆家到底是我们本家,还是回去吧,莫要留下讨人嫌。”
叶青青刚被老夫人安抚下来,听这话瞬间又炸了毛,“大师批的命还能有假,怎么?非得把我也克死才甘心?”
穆希不说话,一双眼睛怔怔的看着老夫人和镇安侯,双唇抿动,似是在努力隐忍克制。
宁远候耐心逐渐耗光,憨厚的外表开始露出些许狠戾,“五妹,你少说两句,希儿说的没错,君书八字哪里有问题,你莫听什么假大师胡言乱语。”
叶青青还想说什么,触及到自己大哥的眼神打了个寒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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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