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官今天要翘班 第9章 预设

“哟，客官，您这是什么时候出的门，我怎么没见着呢！”

店小二从楼梯处走出来，手里拿着抹布正擦着手。重明正正对上他的双眼，只一眼便觉处不对劲来。

倒不是说这店小二是木头做的，这人看上去是有血有肉，但表情却意味深长。仿佛重明的出现是在他意料之内似的。

重明走向店小二的方向，微微一笑，“怎么，我出门还要向你报备吗？”

店小二不言语，眉眼之间显出一股阴狠。

因着是司命官的缘故，重明眼里见过各种各样人的命运，也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性，几次对话下来已经能把店小二其人摸个大差不差。

打着想套点儿话的算盘，重明现在竟然也不去着急破幻境，反倒是直接跟这人聊了起来。

“这儿一天到晚冷冷清清，你怎么想着把这店开到这儿来，能赚几个银子？”重明斜靠在桌子一侧，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摆弄着明心簪，“别是另有所图吧？”

店小二倒也不恼，甚至都没像最初和李长留一起打听俞彬时来得气愤，还煞有介事地向她谈起了不去争抢那些热闹地儿的商人觉悟，说着说着还越发高兴起来。

“这么懂啊，这店你的？”重明道。

“客官，您这可是说笑了，这店不是我的还是谁的？”

店小二的回答相当迅速不像作假。

这话现在在重明耳中就等于店小二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他对此事知情。

兴许是重明脸上的表情僵住得太明显，店小二一下换了话头：“就因为这店是我自己的，所以我得对住在我这里的每一位客官负责。像您最开始那样来跟我打听消息的，那可真是大错特错呀。”

司命官听着这话，硬生生品出一点惊悚的味道来。她冷冷看着这位端着明白装糊涂的人，转头又踏上了二楼的楼梯。

“天色不早了，客官早些休息，太晚了容易出事啊。”

——

重明对于这位店小二的态度是：说话听听就算了，谁当真才是真得糊涂了。

她两次遇见黑衣人，两次使用仙力，两次抹去对方记忆。按照她第二次走出喜鹊间时在隔壁遇见的那位“木偶李长留”来说，幻境她第一次进入时便将幻像设置完成，那么两位不同的黑衣人只能确定那里已经走出幻境。

可是幻境与现实的边界到底在哪？

这一切又跟俞彬的死有何关系？重明还没忘记自己之所以跟李长留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是为了探查丧事现场俞彬之死。

对，她还得查清了继续主持丧事儿呢！她的业绩还得要！

想着想着，她已经走到了喜鹊间门口。重明站在走廊上，第一次迟疑要不要开门进去。

进去之后一定是幻境，但是李长留会在这个幻境里吗，还有那个叫戚伋的，他口口声声说带着任务来的，结果跟着一起晃悠了半天，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倒是一点儿都说不出来。

重明深吸一口气，再次推开了喜鹊间大门。

喜鹊间保持着不久前他们三人在此处休息的场景，她蹲下身，用手抚摸着烧焦的如意纹，不知怎么，手触上去的那一瞬间她没来由地感觉到一股焦燥。以及一股力量的流动，像是仙力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

如意纹在此，应当是幻境之中。

重明化出明心剑，一剑劈开了喜鹊间的门。

“啊啊啊啊啊干什么啊啊啊啊啊！”门被劈开的一瞬间，咆哮声随之到来。

木门一下子碎成几瓣，门外站着的人也因此露出，正是李长留与戚伋他们。

这咆哮声不用想也是戚伋发出的。

戚伋的咆哮还没停：“我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一个二个是不是都有狂躁症啊啊啊啊啊，真不愧是一起的啊怎么都这么暴躁！！”

重明满脸写着疑惑：“啊？”

李长留瞥了一眼戚伋便不再看他，提刑官此时正紧紧看着重明，然后伸出手将她转了个方向，又推着她走进了喜鹊间。

后面戚伋骂骂咧咧地跟上。

重明看着这人一只手一直在后面扑棱扑棱实在有些好笑，便问了一句：“这位客官是想要干什么？”

戚伋一脸疑惑：“我？”他扭扭头，“我要关门啊。”

关什么门。

喜鹊间都没门了。

李长留看上去相当无语，一伸手拽住戚伋衣服一角，把人拖了进来。

接着他正色对重明说到：“你方才是离开幻境了？”

重明点点头。

“我们追黑衣人离开客栈，我向前追出后你们便消失了。”

接着她又补充：“幻境里的东西都跟第一次一样，但我遇见的这第二个黑衣人与第一次不同，因此在那时候我已经脱离了幻境。”

李长留点点头，若有所思。

“当时，那位——”李长留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为那个幻境复制的“李长留”想一个称呼，“就是那个‘李长留’，他突然消失之后，紧接着你也突然离开。”

“我们没有立刻回到客栈，而是顺着这条路前前后后找了一遍。”

“但是无论怎么走最后都会回到这条路上来，这个幻境应当就只包含了客栈和路这一小部分。”

重明点点头，现在最急迫的事情就是找到幻源，然后将其摧毁恢复现实秩序。

“‘幻源’应当是幻境中与现实差别最大的地方，我们在找找看吧，”重明笑了一下，“这是我第三次进入幻境了，希望咱们可以顺利出去。”

——

找“幻源”，听上去简简单单但实际上根本是一头雾水。所谓幻境中与现实差别最大的地方，先不说这里这么多东西，单是现实是什么样就够几人忙活的。

重明和李长留是为了查案才来到的客栈，之前根本没在这里走过；戚伋为了自己的任务，忙忙碌碌好久根本没注意这个客栈有什么特点，全部的思考量都放在了抢夺“喜鹊间”和第一眼看见的“如意纹”上。

三人对这里都不熟悉，对于仙术来说只有重明能抗衡一下，因此几人商量着还是一起行动为好。

“有点不对劲。”李长留突然说到。

“嗯？”重明看了眼身旁的人，他俩站得挺近，重明只到李长留肩的地方，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李长留下面半张脸，跟他对话时还得微微仰着头。

“店小二哪去了？”李长留说到，“之前幻境打开门，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木偶人’不是么。”

好像是这个道理。

但问题是喜鹊间的门已经被司命官劈了。

这已经没门可开了。

这木偶人是房门的附生物吗，还非得开门才看得见，门没了人也没了？

重明三人走出喜鹊间，客栈里空空荡荡，一楼二楼全没有店小二的影子。三人和上次一样走到隔壁房间，明心剑一下子劈开房门，里面走出个“李长留”来。重明在心里默念着他的下一句台词，与这位木偶人的声音巧妙地重叠在一起：“你能开门？”

“又出事儿了，这地方有问题，跟俞彬的死脱不了干系。”

她靠墙站着，有一搭没一搭重复着之前的对话，一切就如同预设好的一样发展。紧接着他们要在这幻境里找出现实世界不存在的“幻源”并摧毁，这一次大概还会再遇到一个黑衣人，但是就不需要再去追逐——

一切都很正确，但是哪里又不太正确。

三人一偶在这客栈里来来回回晃荡了好几圈，一个活物也没看到，也完全不知道究竟哪里是不太一样的。

戚伋最先受不了。他一屁股坐下，冲站着的两人嚷嚷到：“我不行了，这么找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还有你们每次说话跟打哑谜似的，我是后面来的你们能不能照顾我一下，跟我复述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啊！”

李长留冷漠地看着他，嘴里缓慢吐出两个字：“聒噪。”

戚伋：“不是兄弟你怎么对着女人说话和对着我说话这么不一样呢？”

重明瞪大双眼。

“恕我直言，现在这个情况好像我知道的确实比较多。”

戚伋：“哦。”

还是戚伋：“那你能不能跟我详细讲一讲整件事啊。”他眼巴巴看着重明，一双眼睛跟小狗儿似的，看得重明不自觉带上了微笑。

其实戚伋说得没错，现在这样闷头找下去不是办法，倒不如从楼来过把整个幻境梳理一遍，对于突破幻境来说帮助更大。

重明定了定神缓缓开口。

“我与李长留来到此地后，第一晚我住在喜鹊间，隔壁便是李长留。当晚我在喜鹊间里画了如意纹，但如意纹自燃，之后我出门想去找李长留。”

“推开门后，我第一次见到‘木偶人’版店小二。对了，这个时候房门是开不了的，我用了点方法弄开了门锁。”

“我没管店小二，用同样的方法打开了隔壁的门，见到了‘木偶人’版李长留。”

重明一边说一边想，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喜鹊间，也是第一次进如幻境。

“我与‘他’的对话和后来是一样的，接着我与‘他’去追黑衣人，期间‘他’半路消失。我与黑衣人交手后回到客栈，看见店小二。”

“对，这个店小二还让我换个房间来着，阻止我再去喜鹊间。”

戚伋在一边尴尬地笑了下。

重明回想着那时的场景，现在看来让她换个房间没有别的什么原因，就是因为戚伋也住了进去。记忆告诉重明店小二一直追着她跟她说换房间，但上了二楼后却立刻变成了“木偶人”模样。

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的。

重明突然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