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渡 第3章 山川之神—于儿

“喂，小猫妖，醒醒。”团子耳边响起低沉的男声。她皱皱眉，支起沉重的眼帘。

刚刚那两条大水蛇竟然盘踞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它们用泛着绿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挑衅似地歪头吐着信子。

"这，这。。。。。。喵，你们不要吃我啊！救命啊，少司命救我啊！！"团子浑身绒毛噌地炸了起来，四只猫腿发麻站不起身只能四脚朝天地抖着，发出“喵呜”的尖叫和警告。

“呵呵，你这小猫妖真可爱。”男子低着头转过身来嗤嗤地笑着。他慢慢走近团子，大手一抬。

团子当即以为要被打，脑袋一颤，猫爪拼命捂住脑袋，却没成想，男子的五指稳稳地落在她的脑袋上轻轻地揉了一会儿。

“小猫妖，你的毛虽然脏兮兮的但是好软啊。”男子的表情十分愉悦，他似乎很享受这种触感。

团子呆在原地不敢动，身体僵直，时刻保持着警惕。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手掌，不舍地看看团子的毛，又轻拍了拍团子的头，这才站起身来。

团子瞬间感受到阵阵温热在身体各处流淌，暖洋洋地像在晒太阳，低头一看，身体好像恢复了不少。

待那只手连同阴影完全拿开后，她这才小心地抬起头来看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

逆光中的男人看不清脸，团子晃了晃小脑袋，用爪子揉了揉朦胧的双眼，适应了片刻，这才逐渐看清了他的真面容。

只见他身材高大威武，顶着一头招摇的红色碎短发，上身裸露，下身穿着一席墨色长裙。两条湛蓝色的巨蛇“乖巧”地缠绕在他的腰间，享受着他的抚摸。这男人一手抚着一只蛇头，另一只手抓着旁只的蛇尾，歪着头正冲着团子笑。要不是他英气的脸庞充满着戏谑的调笑，团子差点以为这是来取她性命的黑阴司。

看到团子浑圆的大眼睛充满了好奇和警惕，男子便施法把两条蛇召回，接着又抬手将团子变回那个扎着双圆髻的胖胖小女娃。他边收敛了光耀，边张开手臂，将团子一把举了起来:"小猫妖，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的手掌宽大而温暖，稳稳地架在团子的腋下，团子好像没听到，盯着那张五官立挺又充满不羁的脸呆住了。

男子感到好笑：“小猫妖，发什么愣？问你呢。”

团子吞了吞口水，只觉得脸上瞬间热气腾腾，她轻轻蹬着离地的双脚，扭捏起来：“你长得太好看了，我都看呆了。你是我见过除了少司命之外最好看的，你是仙子吗？”

男人不解地将眉毛一挑，强有力的手臂回拉，把脸更靠近团子，一口气轻轻叹道：“小猫妖，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

团子倏地就涨红了脸，两只小手恭敬地叠放在身前，故作有礼地答道：“恩公，在下团子是也。”

男人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将她轻轻放到地上，半蹲在她面前说：“嗯，团子，很适合你，我记住了。只是你都这副样子了，还要穿过这虚妄之岭，不怕丢了命吗？”

说到重要的事，团子一脸严肃，乖巧地点点头：“没错，恩公。团子的主人是少司命，她正在下凡历劫。团子现在必须尽快找到她。”

男人微微皱眉：“你就是那个被少司命救下来的小猫妖？”

“是的。少司命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团子神情一黯。

“我跟她的师父司命星君倒是有些交情，这其中的机缘巧合也知晓几分，但我不能泄露天机。你既然选择了人界，接下来的劫数就要你自己努力了。”男人转过身又释放了光耀，"不过团子，你进入虚妄之岭后勿动欲念，凡一切，皆虚妄。"

凡一切，皆虚妄？团子不解地歪头，刚要张嘴说些什么，男人就消失了，只留下山谷中的一阵低语：小团子，我是山川之神——于儿。这是黑蛇的鳞片，你好好收着，遇到危险的时候，握住它默念我的名字，或许能救你一命。

话音刚落，团子手中就出现一个黑漆漆的鳞片。

他就是上古时期消失已久的山川之神，于儿？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团子的身子颤了颤，手心一阵发麻，赶紧把鳞片收了起来。

于儿把团子救起来的地方就是深海之水和虚妄之岭的交界处了。此时的团子不禁有些雀跃，这一路走来的苦难跟马上要见到少司命的欢喜比都算不上什么，只要通过这虚妄之岭，就可以通往人界了，到时候找到少司命就容易了许多。

只是这虚妄之岭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团子从没听少司命说过这虚妄之岭，或者说没有人能从里面走出来？所谓不知者无畏，团子提脚就迈进虚妄之岭的结界中。

本以为结界的另一边会是什么荒芜可怖之地，没想到面前的景色竟然是一片鸟语花香，堪比世外桃源，团子不禁一怔。

再继续往里走，团子越发迷糊，这里怎么这么熟悉？像是曾经猫妖一族的领地？难不成我又回来了？团子又惊又怕，往日那些痛苦的回忆又涌上心头。可前方只有一条路，不得已，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眼前的视野越走越开阔，一座恢弘的府邸在雾气中逐渐展露出来。大门被由内向外打开，一男一女从中走了出来。

“爹爹？阿娘？”团子定睛一看，惊喜地飞奔过去。

“贝儿？是贝儿吗？”女子听闻也一脸喜悦地迎上前去。

团子扑倒在女子的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这拥抱好香好柔软，没错，是阿娘。

“阿娘，团子好想你们呀。”团子紧紧抱着女子，一刻也不肯松开。一旁的男子也赶过来，用一只手臂护着女子，另一只手拍着团子，一脸的不忍。

是夜。

饭桌前，男子慈爱地看着团子，女子在一旁给团子夹着热腾腾的饭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

可是爹娘不是已经在那场战争中牺牲了吗？他们为何还会出现在这里？

吃着可口的饭菜，团子却突然觉察出不对劲，她的动作慢了下来，时不时地看看爹娘。

女子像是看出了团子的疑惑跟顾虑，笑问着：“贝儿怎么啦？有心事吗？”

“爹爹，阿娘，你们不是在那场族内的大战中消失了吗？现在怎么会。。。。。。”团子小心翼翼地问着。

男子给团子夹菜的动作一滞，满脸悲愤地说道：“我们当时受了很重的伤，本以为要命葬当场，后来被一个隐世的高人所救，醒来之后就在这里了。我跟你娘亲发现我们的法力尽失，也找不到出去的路，所以一直就在这里住着。”

“不说这些了，都过去了。贝儿，你这些年过得好吗？”女子怜爱地握住团子的手问道。

团子嘴角一撇，眼睛又一红，隐去了父母消失后受到的欺凌和痛苦，将少司命救了自己又怎么来到这里的事娓娓道来。

“事情就是这样的。爹爹，阿娘，再次重逢，贝儿真的很开心，很幸福。可是，少司命现在因为我而有难，我必须去帮她。等少司命平安渡劫，我就回来跟你们永远在一起。”团子放下碗筷，准备告别爹娘起身离开。

女子脸色一变，一把将团子拉住：“贝儿，现在天色已晚，咱们母女好不容易团聚，娘亲舍不得你。”

“贝儿，你娘亲跟我年纪都大了，我们是离不开这里了，就希望你能留在这里多陪陪我们。”男子悄声地站起身，从一边堵住团子的退路，祈求地说道。

团子心里一惊，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先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躺在床上的团子心力交瘁，脑海中一直重复着白日的重逢画面而翻来覆去。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为什么，想到爹娘对自己过往种种的嘘寒问暖，就暗自不住地责骂自己的冷血和猜忌，她合上了疲惫的眼睛。

这时，贴身的黑蛇鳞片泛起诡异的幽光，团子脑海中突然响起于儿那句“凡一切，皆虚妄”的话，她猛地清醒过来，暗自下定了决心，不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空昏暗，不见一缕光亮，四周似乎被什么所笼罩着。团子破天荒早醒，起身想去跟爹娘辞别。

刚一打开屋门，却发现他们已经在门口笑盈盈地站着了。

"贝儿，我特地做了你最爱的鱼汤，快来尝尝。"女子跟男子不等团子开口就进了门，招呼着团子吃饭。

团子却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低下头冲着脚下说道：“爹爹，阿娘你们知道吗？重逢的这一幕我在梦里偷偷描绘了千万次。此时真的见到你们，我却不敢相信了。我多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可是我不能，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没关系，少司命顺利渡劫之后，我会去冥界找你们的，到时候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

男人瞧见谎言被拆穿也无心再演下去，只见他恶狠狠地盯着团子说道：“我本以为我们装得天衣无缝，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团子不禁露出失望难过之色：“爹爹从来只会称呼阿娘为“夫人”，不会说”我和你娘亲”。阿娘知道我不喜欢喝鱼汤喜欢吃甜食，所以总是骗我把鱼汤称作甜羹。还有，爹娘向来温和有礼，从不做强人所难的事，我从小便被教导要知恩图报。他们不会明知我要报恩还阻拦于我。”

思念猛烈地从记忆中汹涌袭来，寻找到点滴缝隙之后，冲破团子最后的防线，又决堤而去。

团子眼里没了神采，垂下头，木然地转过身。此时身后的男女见团子毫无防备，眼中瞬间露出凶残之色，张牙舞爪地就朝团子背后攻去。

猫妖一族在妖界的感知力和灵敏程度一向可以说是上乘，但此时的团子像是丢了灵魄，被这对男女虐打得奄奄一息却不吭一声。团子口吐血沫，掏出怀中的鳞片紧握在手中，转身看了他们最后一眼便闭上了眼睛在心中默念那个名字。几乎是一瞬，于儿带着光耀出现。这对男女刚露出惊恐的表情便在光耀的照射下变成了灰烬。

“他们是你心中所想而化成的虚幻，也就是贪念**的化身。”于儿对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团子解释道。

“昏过去了？好像有什么变了。唔，你长大了。”也没等团子应声，于儿自顾自地抱起她，随着一道光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