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狼 第3章 身世迷离

他一定不希望让别人知道自己和他相识，林清婉沉默片刻，不让人看出她神情有恙，深吸一口气专心想该如何替父亲摆平这事。

“我现在身上没有那么多现金，可以宽限几天吗，我一定赔给你们。”

“想赖账？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赵琛脾气暴，一拍桌子就要冲上去，被荆川一把拉住。

“我来和她说。”荆川察觉到林清婉脸上微微的不适，猜到是她从未来过这种场合，对烟酒的味道不习惯，勾勾手指示意林清婉跟上自己的脚步。

奇怪的是他一向不喜欢叽叽喳喳的女人，觉得吵得头疼，今天却能对只见过一面的小丫头用心，不过这一面也不是平常的一面，是救他一命的一面。

林清婉像牵线木偶一般跟在荆川身后走出了缪斯，男人宽大的影子笼罩着自己的影子，让她莫名心安。

她甚至有些庆幸，庆幸今天她要面对的人是荆川，而不是别人。

在外头帮人看场子讨债什么人没见过，什么话说不出口，但对着林清婉，荆川头一次觉得束手无策。他从来不打女人和小孩，更不可能对林清婉说不会实现的狠话。

“你打算什么时候还上？”他叹了口气问，漫不经心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我还会另找一份兼职，一个月能还一千多。”林清婉心虚地说，就算她能顺利找到第二份兼职，一个月还一千多得还到什么时候。

荆川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就知道这丫头没钱，叫来也是白费，“谁家还钱还分批？”

“那你能不能帮我先垫着，我一定会还你的。”林清婉小心翼翼地提出这个连自己都觉得离谱的建议，与虎谋皮四个字一瞬间出现在她心里。

“你做梦。”自己对她和颜悦色几分，就想蹬鼻子上脸，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果然是不可能啊，林清婉低下头看着带着尘土的鞋子发呆，也许是刚刚在缪斯里沾惹了酒气，她不知哪里来的胆子，抬起头一字一句地冲荆川说，“如果你愿意帮我这一次，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那天天台上的事。”

“你是在威胁我？”

荆川饶有兴趣地轻笑一声，一步步地将林清婉逼到墙角，粗糙的手撑在墙上，整个身子倾向林清婉瘦弱的身体，将她笼罩在阴影之下，看着她惊慌的神情觉得十分有趣，“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吗？”

老话诚不欺我，兔子急了也咬人，这小兔子的牙可还挺刺人。

“我怎么敢威胁你，我只是在求你，求你能帮帮我，我一定记得你的恩情。”林清婉咬着下唇委屈巴巴地说，从小跟着父母受尽了白眼，早就不把面子当回事了，求人不如求己，但现在也只能求他了。

“记得我的恩情？你打算怎么报答我？”荆川压低声音在林清婉耳边说道，她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本事和自己谈条件。“送我你的画？”

林清婉忍不住瞟了眼荆川受伤的腹部。

伤好了说话就是硬气，不久前是谁可怜兮兮地让自己帮他。其实说是可怜兮兮不如说是威胁，不过这也无所谓，现在拳头硬的是荆川，不是自己。

“我可以给你包扎伤口。”林清婉愣了愣半天挤出这么一句话。

这是报答还是诅咒？荆川双手抱在胸前挑了挑眉，这丫头就这么希望自己受伤。“然后我得付五千的医药费？”

“我说过会还你的。”林清婉有些着急，父亲还在缪斯里被人扣着，多拖一分钟就多危险一分钟，她不能再这样和荆川耗着。

“还？”荆川叹了口气，三教九流的人一向手黑，对付还不上钱的债主有成千上万种折磨的方法。

尤其是对付像她这样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学生。

“算了，遇见你算我倒霉。你是哪个高中的，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儿？”荆川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这小兔子可不是个乖乖兔，得不能让她就这么跑了。

“林清婉，清婉扬兮的清婉，市三中高二八班，家在……”她有些犹豫，但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那个家自己也不想再待多久。“七里路兆丰家园十栋八单元502。”

“这么长谁记得住。”荆川一把拿过林清婉的手机，“密码。”

就算是帮自己个大忙，也不至于要让自己全无**吧？“0824。”林清婉这样老实倒让荆川有些意外。

“好了，带你爸赶紧走。”荆川存下林清婉的号码，头也不抬地说。

“川哥，你你就放那男的走了？”赵琛看着林岐山一瘸一拐远去的背影难以置信地问，从荆川手下“逃生”，够他吹一年。

“那不然还能怎样？”荆川有点不耐烦，和老板好说歹说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又自己添了点钱才将这事解决，“你是觉得他有钱还是觉得他那女儿有钱？”

赵琛还是不服，梗着脖子嚷嚷，“那也不能就这么放他走了啊，他那女儿可水灵的很，要是……”

他的话被酒杯破碎的声音打断，剩下的话硬生生吞下肚子里。“你他妈说什么呢？是不是人啊？”荆川提高音量骂骂咧咧道。

“行行行，我闭嘴。”赵琛用力拍了拍嘴，听见不远处的散台有吵闹声，“我先去看看，哥你忙。”

川哥这人就是太怜香惜玉，不过跟着荆川这么多年，赵琛真没见过他多看过哪个女人一眼。

难道川哥喜欢搞基？赵琛被这个想法吓出一身鸡皮疙瘩，一米八四八块腹肌的荆川和另一个男人紧紧抱在一起，这画面想想就够美。

502间，林母正给林岐山扭伤的地方上药，嘴里还说个不停，“你说你一喝醉回家就得了，出去惹什么麻烦。”

“你话怎么这么多。”林岐山皱着眉不耐烦地说，今天手气好一把就赢，没想到后来把把输，真是晦气。“这不是没事吗，他们不得乖乖放人。”

“爸，您下次还是少喝点酒吧。”林清婉怯生生地说，荆川能帮自己一回两回，又不能帮自己一辈子。

喝醉酒的男人看见谁都不痛快，“我养了你十八年你现在翅膀硬了，叫你接一下爸就横鼻子竖眼睛？”林岐山翘起腿对林清婉吼着。

明明已经很注意语气了，还是惹得他生气。“对不起，我只是担心您的身体，今天老师留的作业多，我先回房了，你们早点休息。”

林清婉难得地“叛逆”，没等父母开口就转身回房。墙上的时针指向十点，这一天又只剩下仅仅两个小时，和摞起来比她还要高的作业。

为什么世界上还有二次函数这么折磨人的东西？？？

还有两个月就要正式升入高三，距离高考也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这文化分还差60多死活提不上去，就像是被死死卡在瓶子里动弹不得。

“解出这么个东西怎么开根啊，第三遍了！每次都不一样，是不是题出错了？”林清婉丧丧地放下笔，数学这东西就是和自己不对付。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时针已经指向二点。“怎么就这么睡着了？”林清婉懊恼地抓抓头发，刚起身准备去客厅冲杯咖啡，就听见客厅里传来吵闹声。

“我再拿两千，明天肯定能赢，你就等着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吧。”不用看，林清婉就能想象出父亲信誓旦旦的样子。

“你这话说过多少遍了？哪一次算数？马上清婉高三又得交学费，你省着点。”

原来母亲还是记着自己的，林清婉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我当初买她的时候可是花了八千，十八年前的八千，我养她这么大她就得感恩戴德，可惜小禹走得早，不然咱们还供她读什么书？”

林岐山语气颇为不忿，字里行间表露的爆炸性新闻更是让林清婉站都站不稳，手上的杯子摔碎在地上，割伤她的脚踝也觉不出痛。

和自己亲生父母是故交、一场惨烈的车祸只让她一个婴儿存活下来、亲生父亲临死前握着林岐山的手将自己托付给他……这所有的一切原来都只是谎言。

一个商品，又配得到多少疼爱？

林清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收拾好碎片，翻箱倒柜找出创可贴的，等她躺在床上时才惊觉满面的泪水。

沁欢，只有沁欢是真实陪着自己的。

“我好委屈啊，但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我就是好难过好难过，好想抱着你大哭一场。你说以后我的日子真的会好起来吗？我好想离开家，可我没地方去了。”

林清婉越说越难过，又怕父母听见自己的哭声，只敢躲在被子里小声抽泣，乱糟糟地拖着沁欢说了一大通，就算是对面的沉默也不能让她停下来。

“你带我去缪斯喝酒吧。”这是林清婉说的最后一句话。

缪斯，凌晨三点半。荆川一身黑衣，帽子压的低低的，坐在深处的卡座，一面用锐利如鹰的眼神监视着烂醉的男女，一面时不时微微点着头。

“川哥，你这电话打得够久的啊，我都喝完三轮了。”赵琛今晚上约了人，还怕冷落了荆川，现在看来完全是多虑，“是谁啊，这么难缠？”

荆川嘴角上扬，把玩着有些发烫的手机，轻笑一声：

“讨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