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久蹲后起身差点站不稳,身子一歪眼看就要跌到荆川怀里,硬是自己站直身子,挂着泪痕的大眼睛地盯着眼前不知所措的男人,带着哭腔质问,“你怎么解释?”
“他打你了?”荆川看见林清婉白皙脸上的红痕,一愣,艰涩地吐出两字,“疼吗?”
好端端地走在路上被人堵住挨这么一巴掌,林清婉别说哭了,就算是打自己一顿也不为过。
荆川没想到琳姐的人下作到对女人动手,再想起当时的硬气难免有些后悔,从来都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次是真栽了。
林清婉彻底不打算和荆川讲客气,“你说呢?你在外面说什么了,惹什么麻烦了?”
“我……”一向八面玲珑的荆川面对林清婉的质问突然语塞,要直说自己被富婆看上好像有点没面子。
“你什么你!”
之前怼自己伶牙俐齿的,现在变成哑巴?
算了,面子有屁用,让小白兔安静下来最重要。
“我最近在忙开酒吧的事,供应商那边没谈妥。”荆川长叹一口气,酝酿着措辞。
“简单来说一个有钱女人贪图我的美色,被我强硬拒绝,然后误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才会找你麻烦。”
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自己这叫……躺枪吧?林清婉的委屈并没有因为他的解释而缓解半分。“所以你不知情?”
荆川连忙否定,“我怎么会知道,我要是知道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要不你打我一巴掌解气吧。”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可惜还没打到脸上,林清婉的手就从他的手中抽出。
我这一巴掌能和男人的一巴掌比吗,林清婉才不想用这样的方式解气,“打你有什么用,我手机能回来吗?”
“他把你手机拿走了?”荆川皱了皱眉头,难怪她哭个不停,“我有个旧手机,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给我。”林清婉硬生生打断他的话,伸出手等待着,自己这个境况什么也嫌弃不了了。
“在我家里,和你一个小区,3栋,走吗?”
“你这种危险的男人!”林清婉脱口而出,但看着荆川的眼神,竟然鬼使神差地看出一份纯真,或许是对手机的渴望,她决定违背自己的原则。“走吧。”
荆川的出租屋乱得吓人,上周换下的短袖还堆在沙发上,厨房里早上的宵夜盒还堆着没扔,和林清婉想象中独居男人的家一模一样。
“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乱。”
荆川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走进卧室,翻箱倒柜地替林清婉找旧手机。
林清婉下意识皱起眉头,捡了个远离衣服的地方在沙发上坐下。“没女朋友的人果然邋遢。”
她的自言自语被荆川听得一清二楚。
还能挤兑自己,看来心情没那么差。“你要给我介绍女朋友?”
“我这个假女朋友都这么倒霉,真女朋友还能过什么好日子?”林清婉没好气地说,接过荆川的旧手机。
和自己的手机是一样的型号,只是屏幕有几道明显的划痕,充好电还能用。
“我这个样子怎么敢祸害别人。”
荆川不以为然,二十三年都一个人过来了,还要什么女朋友,是酒不好喝,还是烟不好抽。
况且经这么一遭,他发现自己好像心软得异常,光看林清婉哭起来就心疼,要是以后女朋友受了委屈,那还不得心痛至死。
还有点自知之明,林清婉低着头没说话,发愁该怎么瞒过父母换手机的事。
“你要用点药吗?”荆川丢过去盒红花油,“别让你家里人发现了。”
要是换自己皮糙肉厚的,一巴掌到现在早就没事了,也只有林清婉这种小丫头娇生惯养的,掌印红的扎眼。
“发现就发现,怎么你怕他们来找你麻烦?”林清婉轻轻抹着膏药,刚刚惊心动魄的一幕还历历在目,“他们才不会管我死活,你大可放心。”
说起来她还不知道父母当年为什么要花钱买自己,为什么明明不爱,却抚养自己到这么大。
想着想着,眼泪又像珍珠一样嘀嗒嘀嗒落下来,荆川刚放松下来的那根弦又紧绷起来。
“怎么又哭了,我说对不起了,你还要怎么样,我会去找那个人替你报仇的。”
“你别打他。”林清婉抽泣着阻止,以暴制暴,不愧是混混,“你打他他打你,这事没完没了。”
没完没了到最后说不定倒霉的还是自己。
荆川愣了愣,有仇必报还不好,难道要白挨一巴掌,“好,那我再想办法。”
咕噜。
“你饿了?”荆川感谢恰逢其时的咕噜声让气氛不那么尴尬,“我给你弄点吃的。”
“你会做什么?”林清婉摸摸肚子,还真有点饿了,肯定是刚刚吓得。
连衣服都不收拾的人,能做出什么佳肴。
“我……我会做面条。”
荆川起身走去狭小的厨房,打开很久没用上的冰箱。还好,有两个鸡蛋和一筒挂面,能将就一顿。
“有什么忌口吗?”荆川熟练地卧了两个鸡蛋,看着面条慢慢软下去,散发出好闻的香味。
这是他能想起的关于家唯一的记忆。
林清婉看着荆川忙碌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怪好看的。
不是,是奇怪。好像荆川这种人生来就不是为厨房设计的,他做饭就好像是林黛玉拔垂杨柳,鲁智深葬花,有一种奇妙的违和感。
“我不吃葱。”林清婉愣了半天才回答。
挺好,家里也没葱。荆川关上火,把满满一碗鸡蛋面端到林清婉面前,那碗都快比她大了。
“你将就着吃吧,家里也没什么东西。”
林清婉也没和他客气,接过筷子就吃起来。
在家每天学习到凌晨一两点的时候,总是肚子饿,但又不想打扰母亲,况且也知道就算喊饿也是徒劳,她从来都是吃几块冰冷的饼干填肚子。
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竟然也变成了奢望。
“荆川。”
林清婉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叫自己的名字,荆川被喊得心里一慌,“嗯?”
网上不是说突然被喊全名,不是要被寻仇就是要被表白。
他脑子进了黄河水才会觉得林清婉喜欢他。
“你有没有做过违法的事?比如贩卖人口?”林清婉吃着面条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嘴里问的却是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我是哪里给你留下这样的印象,我改。”荆川被她天马行空的问题惊到,虽说自己确实有时候混账了点、叛逆了点,但好歹也是个爱国敬业的守法公民吧。
他怎么在林清婉的脸上看出了点失望?
“哦,好,那你说会买卖人口的人是为了什么?”
林清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荆川这个问题,或许是因为他是唯一不会过分关心自己,又能让自己不那么戒备的人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好家伙,被社会小敲小打几下,这就要走上歧途,荆川不明白林清婉的意思,但还是耐心回答了她的问题。
“卖家当然是图钱,买家有自己不能生想要孩子的、有生不出儿子想传宗接代的、有给自己儿子买童养媳的,反正五花八门。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清婉想着荆川的话心不在焉,敷衍道,“我上课用。”
……怎么着我也是比你大五岁的人,你搁这哄傻子呢。
“你美术生学什么买卖人口?”是打算做买家还是卖家啊。
“美术生就不能上政治课?”林清婉振振有词的样子让荆川生出一种自己在欺负她的错觉。
她吃得腮帮子鼓鼓的,从小白兔变成小仓鼠,不变的还是那双如春水般清澈的眼睛,荆川突然明白为什么暴富的土豪都喜欢找学生妹做情人。
靠,怎么能生出这样龌龊的想法。
“今天的事儿我会想办法的,我先送你回家吧。”荆川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虽然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但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传出去也不太好听。
“我不回家。”林清婉连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将空空如也的碗推到荆川面前。
还真自觉。荆川拿着碗走进厨房,连昨晚上的厨余垃圾一块收拾。“你准备一直赖在我这里?”
“我现在不想回家,你让我待一会儿吧,不用管我。”
回家面对歇斯揭底的母亲,还是应付心已经不在家里的父亲,林清婉现在只想做个鸵鸟,能躲一会儿算一会儿。荆川的家虽然乱糟糟的,但沙发躺起来还是蛮舒服的。
荆川撸起袖子,将沙发上的脏衣服扔进脏衣篓,撑着脑袋看她无理取闹,“父母吵架了?”林岐山那智商,偷情的本事应该不怎么样。
他和自己一样过着兵荒马乱的生活,为什么可以一直这么从容,“嗯。”林清婉点点头,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拿出说教小孩子的架势来,真是让人不爽。
“有的父母是挺混账,不过总比没有好,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荆川轻描淡写的样子让林清婉有点吃惊,他看着就像是爹不亲娘不爱的孩子,没想到还能更惨。“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还没得到许多就开始失去,你得珍惜读书的机会。”
“那你会想他们吗?”林清婉小心翼翼地问,不知怎的,她突然觉得荆川和自己的距离变得很近。
“想有用吗?”
荆川笑了笑,刚想摸出口袋里的香烟,想起林清婉还在屋子里又作罢,“我真傻,和你个小孩子浪费口舌。”
又是这句话,“你多大?我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子。”林清婉鼓着腮帮子坚定地说,她不想让荆川低看自己,不管说什么做什么,他们都应该是平等的。
“我二十三,叫哥哥。”荆川懒得和林清婉多说,她这个身板这个心态,除了身份证以外哪里像成年人。“我去洗衣服,天黑之前必须给我回家。”
我才不要你这个倒霉哥哥呢,林清婉哭累了,吃饱了,躺在沙发上居然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川哥,晚上一起撸串?”赵琛自从拿了关樾一的报酬花起钱就大手大脚起来,三天两头的下馆子,人家是吃水不忘挖井人,他是吃饭不忘荆川。
荆川一边往洗衣机里倒衣领净,一边回绝兄弟的邀约,“今晚上有事来不了,林岐山的女儿你记得吧,她因为我被人打了。”他说话间云淡风轻,心里很不是滋味。
赵琛并不关心林清婉被打,他关心的是荆川被人找麻烦,“那他妈不得打回去?”
“她不让我打回去。”
“我操!”赵琛犹如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声音之大让荆川下意识皱起眉头将手机拿远三寸。
隔着三寸,赵琛激动又猥琐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到荆川耳朵里。
“这妞肯定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