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商陆被人扯着头发摔到地上,刺骨的冷水迎头而下,又顺着发丝滴落到石砖之上,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咳嗽了几声,身上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他实在是搞不懂眼前这人到底跟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硬要这么折磨于他。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今日可是我们山寨大喜的日子,我好心来给公子沐浴,换身衣裳,公子难道就这般不领情吗?”
贺龙开口的语调阴阳怪气的,他蹲下身子,猛地扯住商陆的衣领把人提了起来,好似真要等个回答一般。
商陆不愿与他讲些阳奉阴违的鬼话,也没了力气,只闭着一双眼睛,将头侧到了一边,蹙紧了一双眉毛。
可贺龙却并没有就此罢休,他似乎是想到了件极有趣的事情,含着笑意,半分也无恼怒地继续开口说道,
“说起来,这也算是公子的喜事呢,公子的心上人今日要嫁给我们寨主去了,您可是诚心实意为他们高兴不是?”
说完这句,他手上的力气猛然放松,状作不小心一样松开了商陆的领子,迎着人猛然瞪大的眼神,脸上的笑意都扭曲起来,
“哈哈哈,这滋味如何啊?公子如今是不是想将我们寨主碎尸万段,将你那心上人抢回来啊?”
“你闭嘴!”
晏儿原本一直被商陆护在身后,并未出声,贺龙想来也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因此也并未发难于他,只是如今眼瞧着身前之人已是一副强弩之弓,再无回旋之力的样子,那贼人竟还想开口刺激他,少年赶忙从角落里冲了出来,挡在了商陆面前,大吼出声。
“呵,你算个什么东西?”
贺龙嫌弃地掸了掸自己的袖子,原本几近疯狂的情绪也是收放自如,他瞥了一眼那小公子通红的眼眶,视线又玩味地落在他身后之人身上。
“公子可要想好啊,您可就只这一次机会啊。”
贺龙长相极为粗蛮,面相上便是副穷凶极恶的模样,人更是生的一副膀大腰圆的身材,可不知为何,这人行事说话却是十足的阴柔做派。
商陆抬眼,注意到那人无意间地翘起的兰花指,又恍惚间想起他们第一次遇到这人时,他装作副好色之徒的样子上前调戏云烟,举止间却总有些刻意的别扭,竟不知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想到此,商陆用手握成拳头抵在下巴上,又咳嗽了几声,再抬眼时,便已是副痴情人情伤的模样,他眼尾发红,又隐忍着不让泪留下,对着挡在他身前的少年摇了摇头,让人让开。
少年虽心有疑问,但到底还是听商陆的话,乖乖地给人让出了位置。
“如此说来,二当家的可是愿意帮我?若真是如此,商陆愿意尽己所能为二当家当牛做马,咳咳,只求,只求二当家能助我救出心上人,此等大恩大德,商陆没齿难忘。”
身患顽疾的贵家公子一心只想救出自己的心上人,真是副极好的戏本,贺龙满意地对着眼前人笑了笑,他半蹲下来,又捏住了商陆的下巴,极轻地开口说道,
“那是自然,贺龙此生最乐得见到的,便是这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喜事。”
“一拜天地!”
山寨里的人都不将这新娘子放在眼里,如此便更是当这场喜宴是场笑话,连着个像样的司礼都没请来,只随意找了个嗓门细亮的下人丫头喊话。
云烟瑾站在台子下头,手里头使了巧劲,抻着两人之间的红绸子,这才使得贺霄跟她一同弯下了身子。
“二拜高堂!”
贺霄坐山落匪,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自是没有高堂可拜,而这被他抢来的“新娘子”的高堂,如今更不知是在哪里哭天喊地,那丫头也是个有眼力见的,见着两位新人直愣愣地站着并不动弹,赶忙接上了下一句,
“夫妻对拜!”
新娘子的盖头缠着发冠,低头时无意间露出半张如玉的侧脸来,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吵闹的哄声,原坐在两侧的山贼,如今都如狼似虎地盯着那花容月貌的新娘子来,随着司礼最后一声礼成,便是要送入洞房去了。
“本寨主今日高兴,”
“便带着新娘子与各位多喝几杯罢了。”
云烟瑾说一句,贺霄便跟着人重复一句,随着人话音刚落,两人也踏上了台阶,端坐到了高台之上,只是到了这个时候,新娘子的盖头却仍是未摘。
“怎的弟弟还未来,哥哥这便要先开这宴席来了。”
贺龙扯着商陆从门外踏进,高声开口道。
随着二人进来的还有个畏手畏脚的小少年,小公子一双水色的眼睛,不住地盯着台上的新娘子,认清那台上之人的身份后,更是猛地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们三人身上。
呵,云烟瑾心里冷笑一声,原本她还愁着怎么找到商陆他们二人,却不承想这人倒是直接给她送上门来了,云烟瑾低了低头,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往贺霄身后躲了躲,轻声开口道,
“贤弟说的这叫什么话,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自是不会忘了贤弟的这份恩情。”
“寨主抬爱了。”
贺龙抱拳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可甫一抬头的时候,却伸手将商陆往前猛地一推,直把人推倒在了地上,这才又开口道,
“原是来给寨主道喜的,只是弟弟今日在山寨里头巡视的时候却是遇着了个鬼鬼祟祟的人,原怕影响了哥哥的喜宴,并未上报。
却不想细细盘问之下,这人竟是您这新娘子私定终身的情郎,此人苦苦哀求于我,求我放了他和这位新娘子,”
贺龙脸上出现副苦恼的神色,仿佛好像真遇到了个天大的难题,
“可是,这新娘子是要给您做妻的,是以贤弟为难之际,也只好直接把人给您带到面前了。”
这好话莫不是都让他给说尽了?自是知道别人大喜之日还偏要来找个不痛快,定是个没安好心的,云烟瑾不住地在心里腹诽道。
不过人这一番话,倒也彻底让她明白了这二当家的到底抱的是副什么心思,观这众人对这二位当家的态度,想来这贺龙应是早早便收复了人心,将这寨主架成了个空架子,只等得一个时机便要除之而后快,名正言顺地接管了这座天龙寨。
而这嫁娶之事想来便是他寻得的时机,这寨主贺霄好色但却是个蠢笨的,他便打着人的旗号得罪了一众乡民掳了女子上山,而至于自己,便是他借刀杀人一计中所持的刀。
他自是以为自己对商陆情深义重,这才把人扯来了喜宴之上,想在众目睽睽之下逼她出手,不过就算她这颗棋子不起作用,人肯定也留有后手,如此今日这贺霄便是一定要死在这大堂之上了。
云烟瑾想明白了其中道理,便也有了几分对策,她这人气量极小,自是不愿平白被人扣上这莫须有的罪名,如此便也只好先发制人了,
“哦?本寨主这新娘子还有的这般风流韵事?那便让那情郎好好解释给本寨主听吧!”
贺霄大力地拍向椅边的扶手,看似生气,但实际上却是把话由从那贺龙手里给抢了回来。
“寨主冤枉啊!”
虽不知为何这台上寨主竟要帮自己解围,但如今这般时候,身边之人是只包藏祸心的豺狼虎豹,直想要陷他于万劫不复之地,商陆心中陡然一转,跪伏在地上,赶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
“小人不过只是新娘子的胞兄罢了,我们兄妹三人相依为命,千里迢迢来到此地也是为了见您一面罢了,”
商陆不动声色地将少年扯在自己身边一同跪下,将人拽离了贺龙的身边,接着说道,
“我这妹妹仰慕寨主您这天人之姿,硬是要嫁于您为妻,此番得您垂怜,自是天大的幸事,我这做哥哥的怎会坏了自家妹妹的好姻缘啊,寨主!”
“你!”
贺龙被气的手都在哆嗦,指着商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云烟瑾自是不会给他辩解的机会,赶忙又开口道,
“那你为何今日又要出现在此地?”
商陆脸上泪痕遍布,似真是委屈透了,也吓透了,听闻此言,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贺龙一眼,又马上伏地更低了些,似是要把整个人都缩成一团,颤颤巍巍地开口道,
“小人也不知,是二当家的,二当家的说小人的胞妹想让小人来证个婚,本想着我兄妹三人早早便没了父母,这长兄如父,女子出嫁,这才,这才跟着二当家来了这喜宴。
二当家的还说,寨主活不了多少日子了,让小人好好巴结着他,以后便让妹妹改嫁与他,却不承想,”
商陆哆嗦地抬眼看了贺龙一眼,猛地提高了声音,“这二当家的却是要害死我们兄妹三人啊!咳咳咳!”
商陆一副声泪俱下的样子,真装的是副十成十的蒙了冤屈的可怜人,周围人都被他这一番变故给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之间都尴尬地不知说些什么。
云烟瑾仍端坐在高堂之上,虽心里不住嫌弃商陆竟编排了这么个不像话的话本,但也实在感叹人这脑袋真是好使,反观那贺龙倒也是个沉得住气的,被人黑白颠倒说成了这副模样,也没气急败坏地要砍人。
如此,便由她再来添上这一把火罢,
“岂有此理!二当家的莫不是想要自己坐上这位子来!当我已然死了不是!来人那!把他拖下去!一刀砍了!”
贺霄的几个手下相互对视一眼,颤栗着往贺龙身边走去,几人将贺龙围在个圈子里,看着人并无动作,刚想上手将人捆起来,却不想一直低头不语的贺龙却是猛地抬眼,露出个阴恻恻地笑来,眨眼间便飞身至高阶之上,
“那便让你夫妻二人一同与我陪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