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越仙尊?”陈续一愣,满脸懵然,“谁啊?”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人不知道也是正常,江少瑾整理措辞:“万灵宗之前那个出丑闻的长老。”
“哦,”陈续恍然大悟,“他呀,我只隐约听说过一些事,还真不知道那个长老名讳,万灵宗好像挺忌讳别人提的。你可小心点,当心被他家弟子听见。”
也是,在别人眼里,做出那样不知廉耻的事,有辱师门,是该忌讳。
江少瑾自嘲。
陈续直白提醒,声音压到最低,继而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凑到江少瑾耳边好奇:“江兄,你知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不等江少瑾摇头,原本被他按在衣领中的小蛇再次窜了出来,陈续离得近,差点被扑面而来的毒牙啃到脸,惊慌失措地往后退,还差点绊到自己的脚,“我的娘!”
同那蛇隔开一段安全距离后,陈续才停下脚步,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看着那蛇。
黑蛇盘在江少瑾脖子上,目光森然冲他吐蛇信,俨然成了江少瑾的守护者。
这蛇怎么回事,怎么就逮着他咬?
江少瑾注意到这蛇不安分,拍了拍它的脑袋,警告:“再乱来就扔了你,不许唬人,进去。”
本着保护主人的小黑蛇被拍得缩了好几下头,又口不能言,委屈地蹭了蹭江少瑾下颌,幽幽瞥了眼陈续,转身没入衣领黯自伤神。
黑蛇小小的身子在宽大的衣服中行动并不明显,爬了一圈,缠在江少瑾小臂上当挂件。
这一系列动作在外人看来不明显,但爬在江少瑾身上,他本应能清晰感觉到的,可脑海已经被“五百年”和“幻水之域”两个词给灌满了,根本没有察觉到小蛇盘在了他胸前。
怎么会这样?
怎么和那本书写的不一样!
江少瑾蓦地抬头看向警惕地盯着他衣服的陈续:“陈兄,那你知道灵越峰如今是谁在掌事吗?”
“江兄,我是头一回参加仙门大比,昨日才到,不清楚啊。”陈续干笑,跟江少瑾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江兄,我等下要去赌场,你去吗?”
江少瑾:“?赌场?”
陈续瞧着正经,怎么会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赌场人多口杂,什么人都有,也是信息流通的一个渠道。之前我就听师兄讲,赌场的消息可灵通了,而且仙门大比的时候,现场开的盘还是仙盟出的呢,赌场的消息可灵着呢。”陈续有理有据。
江少瑾作为修士,也参加过仙门大比,知道场外会设赌场,这东西压得准了能挣钱,还能激发被下注修士的血气斗志,算是一种另类的激励方式。
现在剧情发展和原书完全对不上,如果沐天玦没有在幻水之域拿到属于他那份传承,那后面那么多事如何发展?其他角色又会发生什么事?
按照原书所写,这个时间,剧情都快结束了,沐天玦此时已入大乘,只要制服了最后一个反派就可以飞升了。
在书中,沐天玦是个天赋一般的人,经常被人看不起,靠着各种传承和努力最终才得以飞升。
可是……可是现在连第一个传承都没有拿到,这……这剧情怎么走?
江少瑾不免心生忧虑,他因为没有按照剧情行动,被强制抹杀,其他人呢?现在连沐天玦都脱离了剧情,他又会怎样?
“江兄、江兄?想什么呢?”陈续见江少瑾忽然沉默不语,隔着一段距离小小唤他两声,“走吧走吧,一起去,你现在不是缺钱嘛,那里来钱快,去碰碰运气呗。万一赢了点,你接下来日子就不用愁了。”
江少瑾猛然回神,犹豫片刻应道:“那走吧。”
还是去打听打听万灵宗这些年的状况比较好,卖消息的地方东西太贵了,他现在买不起。
还有,他需要钱,很多钱,还是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弄很多钱。
至于树妖,等了解些情况,他再带着树妖走,躲开有关沐天玦的所有剧情,保住一条命,就当作被他占据三天身体的补偿。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听说夺舍者会继承原主人的所有记忆,方便装作原主人继续活下去,他却完全没有这树妖的记忆,甚至不清楚它是什么树种。
江少瑾沉浸在思绪之中,并未发现在他答应去赌场的那时,陈续面上一喜。
昨日到达灵山镇后,陈续就把镇上的铺子给摸了个透彻,带着江少瑾直奔灵山镇最偏僻的一家赌场。
路上,江少瑾认识到了什么叫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彼时他们已经走了一半路程,因赌场地处偏僻,这里已经靠近居家巷子里了。
一侧是各种店铺的后门,一侧是住家宅子。好好走在路上,兜头一盆洗菜水裹着零星菜叶劈头盖脸浇了一身。
江少瑾浑身一凉,不敢置信地呆立当场。
倒水的那家妇人正思索晚饭吃什么,没注意有人路过,发现泼了人后一声惊呼,忙扔下水盆冲出来,边道歉边抽出帕子给他擦水。
然而还没来得及擦几下,另一家又窜出几只鸡“咯咯”飞扑到他身上,啄米似的疯狂点头啄菜叶,尖锐的喙啄得他哪哪都疼。
那妇人吓了一跳,跟陈续一起齐齐后退,给鸡让路。
那些鸡是一家酒楼后门窜出来的,老板跑过来的时候说是伙计一时不察,让鸡给跑出来了。
幸好他身上菜叶多,鸡都跑他这来了,反倒方便了伙计抓。
江少瑾站在路上如同食槽,忍着被鸡啄啃的疼痛,让伙计们快速把鸡抓走。
老板看他衣服都被鸡啄皱了,衣摆还有好几道黑黑白白的鸡屎,赶紧塞给他十块灵石陪笑,“客官对不住了啊,今儿个多谢帮忙。楼里客人多,我这还得去招呼客人,不便多留,这点灵石当我补偿您的,不好意思啊。”
话音未落,老板马不停蹄跑进后厨,“砰”地关上门,生怕他讹钱似的。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江少瑾头发还滴着水,懵在原地,好一会没回过神。
抓鸡的阵仗太大,好几户人家听到动静纷纷开门,探头探脑看过来,还有几个小孩蹲在旁边光明正大看热闹。
一直缩在后面的陈续见状,喜出望外地跑到江少瑾身边,然而又想起那只小蛇,谨慎后退两步,目光灼灼盯着江少瑾手中的灵石,“江兄好生厉害,这就有了十块灵石!真幸运。”
身上还挂着菜水的江少瑾:“?”
幸运?他怎么看不出来?
不过既然有了钱,他拿出三块灵石给陈续,“还你。”
陈续自然收下。
妇人那会就给他擦了擦袖子,其他地方不好意思上手,见状把帕子递给江少瑾,“这位相公实在抱歉,刚刚出门没注意看……”
醒来不过几个时辰,江少瑾就已经被折腾得一肚子火,奈何这里人多,他习惯了以和善的面孔待人,而且这么倒霉,只能是强行临世引来的“惩罚”,与这些人无关。
江少瑾压制着对话本的愤怒,面上保持着柔和,手背青筋都凸出来了,拿过帕子狠狠擦起头上的菜叶,暗自咬牙道:“无碍,大娘您忙。”
说着,他叫上陈续就走。
“江兄,身上……不处理一下?”陈续问。
江少瑾深呼吸一口气,“难不成现在找条河洗澡?”
天都快黑了,再不去打听消息,今天就要过去了。
只剩下两天,多了解一些,也好放心离开。
闻言,陈续面色古怪,“江兄,你不是来参加仙门大赛的吗?净尘术可是最基础的法术,修士基本都会,你不会?”
他可是听见江钰跟摊主的对话了,江钰没有否认他是来参加比赛的修士。
江少瑾浑身微不可查僵了僵,忙找借口:“我是自学的符师,会画净尘符,没跟其他人学过,不会掐诀。”
“原来如此。”陈续回忆一下他简陋的装扮和被抢劫过的身份,看上去没什么戒心的模样,的确像是个不谙世事之人。
若说自学,刚出山,倒也有几分可信度。
陈续掐了个诀帮他打理干净,继而诧异地发现他浑身上下水都干了,方才还湿哒哒的头发随风飘扬,衣服上一点水迹也无,“你身上怎么干得这么快?我只是把脏东西弄掉了呀。”
长大之后没有撒过一次谎的江少瑾此时终于体会到什么叫一个谎需要千千万万个谎去圆。
今天仿佛要把这辈子的谎都撒完了,他心虚得耳根发红,目光躲闪,“这衣服有吸水能力,咱们快点去赌场吧。”
说着,他就顶着一群人好奇的视线,浑身紧绷、大步流星往前,期盼能快点离开这。
上一次被人这么围观还是他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他,所有人!
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视线仿佛就在刚刚,现在又经历一次,江少瑾不禁咽了咽口水,紧握的双拳隐隐颤抖。
泼水那大娘一听赌场,原本还带着歉意的脸登时变成了不屑,喃喃道:“原来是两个赌鬼,晦气!”
那些靠的近也听见了赌场二字,有诧异的,也有厌恶,同江少瑾被众人审判时的神情别无二致,知道这出戏结束了,纷纷做鸟兽散。
见江少瑾都快走远了,陈续忙追上去,虽然对方遮住了上半张脸,但从发白微颤的嘴唇感觉他脸色非常难看,略显担忧道:“江兄,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江少瑾脚底一滑,踩到不知哪滚来的石子,步子乱了套,身体不由自主跌跌撞撞向前扑去。
路前方的人见状,纷纷向两侧躲闪,江少瑾大惊失色,拼命想稳住身体,可这具身体似乎剥夺了他的掌控权,他毫无办法。
由着惯性,躯体如同伸头狂奔的公鸡,俯身横冲直撞,根本停不下来。
直到踩上的一块石板突然塌陷,脚下一空,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往下掉。
陷落中,膝盖刮过砖石尖利的边缘,剧痛之后,不知道脑袋撞到了什么,江少瑾只感到仿佛有人抽了他的神魂,眼前一片白茫,感知陷入空白,恍惚刹那便失去了意识。
一双冷汗岑岑的手一把接住他倾倒的身体,将他从塌陷的砖缝中捞出去,紧张地晃了晃他的身体,“喂,喂?”
江少瑾僵硬的躯体如同木偶,毫无反应。
这一出峰回路转,让刚刚准备离开的众人纷纷回头,差点被江少瑾撞上的则惊疑不定地望着那块突然坍塌的路和那两个抱在一起的人。
陈续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震在原地,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倒霉的人。
就这么短短的一段路,状况频出!
好奇怪。
正要赶紧过去,就见石板塌陷的地方冒出一只灰兔子,一旁的宅子里出来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和一个同小孩身材、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
显然,这石板路底下被他家兔子挖空了才会一脚踩上去发生坍塌。
男人走过去,以为抱着江少瑾的人跟江少瑾是同伴,从身上掏了个储物袋,歉疚道:“抱歉,要不我叫个医修来瞧……”
“不用了、不用了,”陈续大步上前,状似无意拿过钱袋塞进衣服里,从容蹲下去接江少瑾,“这是我朋友,等下我带他去医馆。”
这么看,江少瑾好像也不是那么倒霉。
在陈续喜滋滋碰到江少瑾的瞬间,对面被撞那人蓦然抬头,这人也带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眸子,目光森然,盯得陈续后背生凉,抱人的动作一僵。
下一刻,一条长鞭灵活探入他衣服中,精准卷走储物袋,放到江少瑾怀里。
那黑蛇也从江少瑾袖中窜了出来,瞬间涨大到成人手腕那么粗,盘在江少瑾身上冲陈续尖啸,毒牙洁白尖锐。
周围人都吓得直往后退,更别说陈续几乎是直面黑蛇猩红的血盆大口,他是个小修,还没跟妖兽正面对战过,腿都吓软了,战战兢兢后退两步,口中愤愤:“你怎么只咬我,不咬他?我才是你主人的朋友!”
黑蛇不听他的,死死盯着陈续,又一次尖啸,从江少瑾身上游走到地面,步步逼近陈续,殷红蛇信不安分地吞吐。
出来给钱的男人见状,担心误伤,抱着孩子就赶紧关门进屋去了。
其他人见大事不妙,纷纷散开。
没一会,这里就只剩下几个胆子大还想看热闹的。
有修士看到这一幕,已经掏出灵宝,准备收服这蛇,然而刹那间,面具人长鞭一勾,缠着黑蛇粗壮的身体,几个闪身的功夫消失在原地。
陈续大松一口气,满头大汗撑着膝盖粗喘,江少瑾离开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腿还软着,又来了个人。
“刚刚在这的人呢?”沐天玦收起御剑飞行的剑,目光隐晦地四处探查。
陈续奇怪:“你谁啊?”
沐天玦神色冷硬,没有任何跟他废话的心思,“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这一天天的,净碰到怪人。
陈续腹诽。
对面这人一看境界就不低,陈续也怕惹事,道:“不知道,被人带走了。”
沐天玦心一沉:“什么人?”
“一个戴面具的,不清楚。”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沐天玦皱了皱眉,脸色难看,随即御剑,沿着路上留下来的气息追过去。
这个人的气息太特殊了,有一点点师尊的味道,但还掺杂了大量其他奇怪的味道,整个人的气息非常混乱,而且以他金丹期的神识,居然只能追踪一点点。
这个世界上,只要是活物,并且不隐藏自己的气息或神识,就一定能追踪到。
山上初见,那人显然没有隐藏任何一个,否则他也不会在匆匆复命后利用气息和神识追到这。
可对方的神识太微弱了,若不是他全神贯注地探查,根本捕捉不到那一缕神识。
就好像那个人的神识虚弱到别人根本难以探查。
想到这,沐天玦神色一凛,闭上眼专注搜寻那道抹微乎其微的神识。
另一边。
陈续撑在石缝边缘歇息,突然发现破损的石砖上有抹奇异的蓝色液体,目光一下子被吸引过去。
弯腰拿指尖抿了下,被那澄蓝的液体冰得一个激灵。
这么凉,什么东西?
碰都碰了,他把指尖放在鼻前嗅了嗅,一股清冽香气扑鼻而来,味道沁人心脾,灵台瞬间都清明不少,精神抖擞。
方才只有江钰摔在坑里,这东西肯定是江钰身上的,不行,得跟上去看看。
他倒要瞧瞧,这江钰有多大能耐,身无分文,还让两个人抢起来了。
若是这两个人打起来,他也好浑水摸鱼。
陈续隔着几个巷子望了眼赌场方向,忍痛转身,匆匆朝沐天玦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