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柳少爷来了?不过今天楼上的包厢都满了,只有楼间桌,您看?”馨书楼的小二笑脸相迎,他转眼看到了一旁的傅凉,诧异了下,又恢复了过来。
柳晟远挥挥手:“赖柏青在哪?”
“赖少他在三楼的雅字号,您上去就行嘞,请问您要点些什么吗?”
“随便来几份点心,还有一壶上井龙袍。”
“好嘞,您稍等,马上就送过去。”
傅凉打量着这久违的馨书楼,装饰朴素却不失高雅,这里的檀木桌上面都有一束花,这里的一切摆饰都是他当年亲手一一布置,七年了,一点都没变。
这时候,说书先生已经开始讲今天的故事了:“今天,我要讲的是我们大元国的一位英雄。大家可知道北晋国的国师宋翊暄?”
“知道,要是没有宋翊暄,北晋国又怎么可能与我们大元国不分仲伯?”
“没错!不过韩老头,你不是要讲我们大元国的英雄吗?怎么又提到了宋翊暄?”
“我知道了!韩老头,你是不是要讲那位神机妙算的军师?!曾经培养了威廖军的傅军师!”
说书先生也就是韩老头,他笑呵呵点头:“你们猜得没错,我要说的就是当年运筹帷幄,叱咤风云,弹指间可呼风唤雨的军师大人——傅凉!南凉北宋,其中的南凉说的就是傅军师!曾经,我有幸目睹了那一幕,宋翊暄亲口承认说:‘吾愧,吾不若傅凉’……可惜,天妒英才,傅军师英年早逝了啊!”
正迈步走上楼梯的傅凉差点没一个踉跄滑下来,他满脸问号:“???”这什么鬼?宋翊暄那个面瘫男什么时候对他说过这一句话了?他为什么不知道?
还有,这无休无止的描述客观事实让他怪羞耻的,没想到他死后竟然成了传说?
“哥,你怎么了?不舒服?”
柳晟远看着傅凉没有动,以为傅凉哪里不舒服。而一旁的篱孜也担忧的看着傅凉。
傅凉笑容尴尬:“没事,只是想起了有事没做,走吧。”
“哦,很急吗?要不要先把事情做完?”柳晟远没多想。
“不急,先上楼吧。”
“那要是哥你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好。”
随后,傅凉跟着柳晟远来到了三楼的雅字号,推门而入,是三个少年郎在有说有笑,看到柳晟远进来时,随意的打了个招呼。
他们接着就看到了站在柳晟远身后的傅凉,不禁的愣了。这人是谁?
“柳兄来了,不过,你身后何许人也?”赖柏青笑吟吟的看着傅凉,其他两人也在等着柳晟远的介绍。
柳晟远很骄傲的说:“我哥!不久前从江南那边回来的,怎么样,是不是很羡慕?我哥可好了!”
傅凉对赖柏青三人点了点头,拱手道:“在下柳少桢,家弟托你们多照顾了。”
“柳大哥这是什么话,我们与柳兄是交心朋友,照顾是应该的。”陆文州急忙站起来行拱手礼。
赖柏青和王苏木也跟着站起来,对傅凉拱手道:“没错,我们还要多谢柳兄以前的帮助呢。”
“甚好,你们不用顾及我,当我不存在也可,我只是过来听听故事罢了。”傅凉笑着说,那写有“小生不才”四字的扇子半开,矜贵俊雅。
可即使傅凉是这么说,赖柏青三人在惊叹了一番傅凉的俊貌后,他们回神过来,难免总感觉不在意。不知为何,他们面对傅凉总是有种压力感,特别是在傅凉笑呵呵的与他们对视时。
如果系统知道他们的想法,肯定会慈祥的告诉他们:“哦,可怜的娃,这是傅凉在打你们的坏主意时露出的假笑,被他坑过的人都知道这是危险预告。”
可惜他们不知道,在将来的某天,他们终于知道了傅凉的险恶奸诈,上了这条贼船也不敢下来,只能欲哭无泪。
傅凉自然是看出了他们的不自然,笑道:“我有些乏了,我先回府了。”
柳晟远想跟着出去的,毕竟傅凉才回到京城,他怕有人找傅凉麻烦:“哥,我跟你一起回去。”他不放心傅凉。
傅凉拍了拍他的肩头:“你就在这里跟你朋友一起吧。”他自然不想柳晟远也跟着。
“那好,篱孜,你照顾好大哥。”柳晟远看到好友们的眼神暗示,也就留了下来。
篱孜行礼:“是。”她跟着傅凉身后出了包厢的门。
在下楼梯的那一瞬间,傅凉回头,最里面的一个房间紧闭着门,人来人往的三楼层里,却很少人会注意这间房间。
忽然,门被推开了,一个温润如玉的男人走了出来,他身穿冰蓝的丝绸锦袍,边沿处有精致的绣纹,他嘴边带着一抹浅笑。与傅凉对上视线时,他忽而愣住了。
傅凉眉头轻挑,未想回来这里一天,就立马遇到了一个老熟人。但他平静的挪开视线,就在他迈步离开时,那人忽而的喊了声:“等等!”
傅凉脚步不停,篱孜刚想伸手扶他上马车时,男人扯住了傅凉的衣袖。
篱孜警惕的看着男人:“这位公子,你这是作甚?为何阻挡我家少爷?”
男人紧盯着傅凉,他刚想喊出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的两个字,却未想傅凉咳了下,疑惑的看向他:“不知公子有何事?”
刚刚一晃而过漫不经心的眼神,早已没了熟悉的影子,容貌虽有几分相似,到却不是那人……也是,都七年了,那人已是一具枯骨了。
他缓缓放下了手,失落道:“抱歉,是在下惊扰了,不过,公子你的眉眼有几分像故人,可惜故人早已逝去……”
傅凉安慰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节哀。”
眼前这个男人,是当朝的钦德王爷亓官瑞,也是唯一一个身在京城却不被亓官焯杀死的皇子。
亓官焯在傅凉离世的第二年,突然性情大变,手段残忍,那些曾与他争夺皇位的皇子要么被赐死,要么被贬到偏远地区。
如今,京城里只留下了同胞妹妹长善公主亓官欣和钦德王爷亓官瑞,而亓官瑞并不是与亓官焯同母的兄弟。
至于亓官瑞能留下来,更大一部分是因为亓官焯拥护亓官焯为王,有拥戴之功。亓官焯如今也不算是冲昏了脑子,若是除掉了亓官瑞,寒的是那些忠臣的心。
傅凉看着男人眉头那一道淡淡的伤疤,还记得那个雷电交加的雨夜,男人亲手在自己的额头割了一道伤痕,然后拉着自己的衣袖,脸上一片悲戚慌张。
“让我呆在你的身边成为你手中的棋子吧,我不与他争皇位,你别舍弃我。”
那么骄傲的人当听到他说“望君安佑,此后陌人”后,就急急忙忙跑来他的小屋子里,一心急着证明自己不会成为亓官焯的威胁。
亓官瑞苦笑,他说:“若是能忘,又何必有今日?刚刚是在下唐突了,不知在下可否能知道公子你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在这时,被牵在马车旁的黑鹰忽然呜咽一声,它夹着尾巴躲到了马车下。
傅凉有些诧异,他看着颤抖着的黑鹰,他忽感不妙,那右眼皮猛地跳了下。
黑鹰一向被柳晟远宠得无法无天,但现在能把黑鹰吓成这样,只能说有更凶猛的兽类出来了,而他唯一知道京城里的凶猛兽类就只有……
再加上他昨晚打了一顿亓官焯,可第二天京城里却没什么动静,按那小崽子睚眦必报的性格来说,被打了还没点动静肯定不正常。
傅凉微眯眼睛,问道:“统子,京城的入城门都关了?”
很快,系统就告诉了他:“没错,城门都悄咪咪的关了,从昨晚到现在很少人知道。官府贴出的告示是城门有些崩塌,要修补,具体开城门的时间视情况而定。”
“也就是说,亓官焯已经在派人找我了,还把……”
“没错,你当年养的小崽子派了你养的虎崽子来抓你这个亲爹了。”系统有点幸灾乐祸。
系统刚说完,就听到一声刚劲的虎啸,街道上的人纷纷惊慌失措逃跑:“暴君又出来了!大家快逃!”
“那只恶虎又出来了!大家跑啊!”
篱孜吓得小脸都白了:“大……大公子,怎么办?”
亓官瑞脸色微变,他看向傅凉:“这位公子,你先上车回家吧。
”
但可惜,已经迟了。
一道黑黄色的影子闪到了傅凉和亓官瑞的面前,咧着牙齿,那双极具野性的兽瞳倒映傅凉两人,就像死守着猎物,容不得猎物有一丝挑衅和想要逃跑。
傅凉看着这已经长大了的虎崽子,还一脸凶狠的盯着他龇牙咧嘴的,忽觉他的手心有点痒。瞧他以前给这家伙给惯的,现在都敢对他流口水吓唬人了?
他还记得这虎崽子刚抓回来时,也是这么凶的,后来他一巴掌落下,这虎崽子就老实多了。
亓官瑞皱眉头:“快,上马车。”
篱孜闻言,也急忙想扶傅凉上马车,一旁的马车夫早已准备好了,只要傅凉一上来,他就加快马鞭回尚书府。
傅凉想着趁早离开为好,因为他知道这虎崽子的鼻子很灵,现在虎崽子找到了这里,这也代表着……
“虎崽子,回来。”
一道慵懒而漫不经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就像打了个惊雷,让人不由的冒冷汗。
亓官瑞知道来不及了,只好半跪下来:“参见陛下。”
他看了眼傅凉,眸光渐暗。
可傅凉没有跪下,他回眸望去,在一排排威廖军的防护下,身穿牙白色绸缎的男人从马车上走下来,他剑眉星眸,漠不关心的冰眸厌恶的扫过来。
他的脸已经消肿,看来是用了上好的膏药恢复过来了。
虽然傅凉知道这目光不是针对他,但被养了那么多年的小崽子这么看,心里还是莫名的不爽和糟心。
亓官焯在看到傅凉的那一刻,不禁一顿,他狠狠的死盯这有几分熟悉的脸,如濒危的狼看到近在咫尺的小鹿,发了疯一样的奔向对面。
但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在触及那双带着陌生和疏远的玉眸,他恍然醒来,大声的笑了:“哈哈哈……”
许久,他捂着脸的手慢慢放下,轻飘飘的说了句:“原来,不是你啊。”阿凉。这个世界我一无所有,再也无人伴拥我入睡。
误把此时人作故人,一眼梦醒断肝肠。
那笑声,话语,是赤脚踩在破碎的古镜上流下的鲜血,天地茫茫,严寒侵袭,痛而不知。他就像是孤独的飞鸟,一人翱翔在苍穹,再也找不到那个牵他的手,带他回家的人了。
王,孤傲,却也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