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光明看到越来越多的人躺在地上,非死即伤,心中又悲又恼,怎么这好生生的热闹大都,一会儿就变成了杀来杀去,哭声喊天的慌乱之地。他走到普慧和尚跟前,用绑住的手,拉他布衣道:“大和尚,你快劝劝这将军,让他手下不要再杀人了,哦弥陀佛善哉善哉。”他想起在家的日子,有些和尚化缘,他施舍过后,便听到这些佛门语句,这时想起便与眼前和尚说起,觉得他能明白自己心中所想。
普慧眼中一惊,将背上汪澜递给雕青汉子,连忙捂住鸡光明的嘴,一下子就把他提起放到一旁训斥道:“小施主,我师兄救你一命,你还敢训斥他,我师兄可是平海大将军,这是在拯救苍生须得破除阿鼻地狱虚妄之相,你小小年纪懂个屁,你把他惹生气了,小心和尚我把你脖子给捏断!”
这和尚手掌甚大,鸡光明口鼻被他全都捂住,掌力厚重,气都被堵住吸不上来,只得睁大眼睛点头,表示不再多嘴,这才让他大口吸气。
“你手无缚鸡之力,一身武艺都没有练精,还敢出来闯江湖,快快把东西交出来给我师兄,我大和尚心善收你为徒,拜入我佛门,以后教人都不敢欺负你。”
“谁说我没武艺,我娘可是教了我功夫的。哎,学武的都要杀人,我还是不学了。”说完看到那雕青汉子长相凶煞,还未醒来的汪澜却长得温良如玉,一头金发甚是觉得好看,又问道:“他伤的要紧不,怎么还没醒过来?”
“我又不是大夫,你问我作甚!再多嘴让你尝尝拔舌地狱。”普慧没好气吓道。但见这小子生性纯良,刚刚训斥他的气也消掉些,也不想跟他多说些闲言碎语,往前看去辛五郎已经把官兵吓退出城门外,后方隐隐约约听到踏步马蹄声,官兵援军马上就到了。
“普慧,我们现在兵马两路,由你扣押这些老家伙先去带人汇合,休整好后去找桃花居,安顿下来后,晚些时我会找到你。”
“啊,师..将军我要同你一起,你让洪贼头先带他们过去吧。”普慧看着雕青汉子,示意想让披甲男子修改命令。
“住口,你怎么到现在还学不会听令,现在赶紧带他们走,这几个老家伙要是不听话就杀了,反正留着也没用,聚宝庄的沈财主留着还可以换些钱财。”他恶狠狠的瞪着普慧,身上正散发出杀意,见自己这个一直跟着的师弟是想护送用意,怒意减退些接着又吩咐道:“到了桃花居后,先去找骤雨狂风江山图,你可记得那个也是要带回去的。”
普慧意识到自己失言,战战兢兢低头道:“是,普慧一定替将军办到。”然后看着洪贼头手里的汪澜询问道:“将军,六爷我怎么处置?要不要派人送回去?”
这正是披甲男子正没想通的地方,他贴近普慧的耳边传道:“先把这两个家伙看紧了,我问过夫人后会来找你,记住,一定要给我看紧了。”他话还未说尽,就被兵马声打断。
后方援军此时已经到达,一群重甲步兵少说也有两百人,见城门竟然被推开,脚步就都放慢了些,一百夫长放话道:“大胆洋匪,竟敢侵犯我广明领土,还不给我束手就擒!”
披甲男子全身散发血气,背后双手嘎吱作响,转身眼睛射出一道寒光,吓得那骑马的百夫长失魂跌倒,抬头看见这披甲男子像一颗铁球砸来,地上青石板碎成一圈,还没回过神就听见鬼哭狼嚎声,这男子像一头嗜血猛兽,左擒右爪,无人可敌。他身手好似故意放慢,抓住一个就让他血溅当场,另一只手透过重甲,五指插入人体内,身上血光更凶,好似在吸人血魄。洋匪们见将军已经杀入阵内,纷纷发出嘻哈声冲来,享受这一场杀掠盛宴。
鸡光明接连看到一些残忍画面,身上寒毛竖立:“这是在吸人血,这到底是人还是鬼……”而负伤在后的张朝阳等人,回头侧看也跟着发颤,这种邪魔妖法,居然在太平年间重现江湖,真乃我广明大不幸之事。
普慧带着十几名洋匪,将各大掌门扣押赶路,过城门后回头见师兄嗜血勇猛,不禁感叹道:“看来师兄的神照功又进益了许多,我就放心了。”立刻吩咐洋匪们抓紧赶路。
这帮洋匪花了一个时辰围着苏州城门外绕了半圈,接着改走小道来到一处有十几户人家的村落,原来洋匪早已在这停留多日,村民们都不见踪影,只有四五个干着炊火女子,头上扎着白布,身上穿着和服素袄,扮作下人模样在烧火做饭。洋匪们在村里井口处就地而坐,等着饱餐一顿。
见到外出的洋匪回来,这几位洋匪女子手脚加快起来,纷纷拿出捏成一团的白米饭供他们食用,前面领完的几名洋匪狼吞虎咽后,开始对正在分发粮食的女人们上下其手,盘腿而坐的洋匪也只是笑哈哈,继续吃着手里的食物。
鸡光明见到这些姑娘们个个忍着一语不发,像无视他们般继续发放篮中食物,挺身而出叫道:“喂,你们干什么!一个个的手在乱碰什么,无生老母要惩罚你们的!”
几名洋匪见鸡光明出声阻扰,也听不懂他在鬼叫什么,三拳两腿就往他身上使来,却被他扑腾一招如飞禽般避开,落地时竟使出金鸡独立,才发现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也有些功夫,恼羞成怒,抄起放在一旁的长刀要教训他。普慧不知从何处一把扣住鸡光明的肩胛骨,瞪了那几名洋匪,让这些做饭女子下去后,吩咐了几句大致接下来要继续赶路的意思,让他们不要再做风流勾当。
“你小子少给我惹事,吃完了赶紧给我想上哪找回般若索,要不然把你耳朵割下来带回去给你娘。”普慧已经烦躁起来,他从没带过兵,作为出家人也不想看见荒淫场面,但深知这些洋匪就是这副德行,只想早点赶路与师兄汇合,出言恐吓鸡光明路上不要给他添乱子。
黄晶身受重伤,作为道家女弟子,破口大骂:“这些畜生光天化日就做苟且之事,把你们的手砍下来喂狗都嫌臭!”一旁吴向通年轻气盛,跟着骂道:“妄你少林出身,竟然帮洋匪犯我广明河山,你们这□□人贼子等我师傅来了,一个个把你们杀的干干净净!”
这话戳到普慧心头处,摇头拍打自己脑门,眼光发红,气焰狂起,取出身后禅杖,一挥而下,吴向通脑瓜迸裂,血肉模糊,危言道:“哪个再多说一句试试?”
张朝阳吓得一惊,连忙小声劝道:“师妹,留得青山在啊。”
黄晶没有理会张朝阳,咬牙看着吴向通尸身,身上绳索捆绑,泪眼泛滥心中感慨:“好徒儿,你比你师傅,还有我们这几个,都有骨气,好徒儿啊。”
普慧见这些扣押者稍稍安静下来,叫几名洋匪将他们嘴巴塞住,让他们再也不得多嘴。自己依旧狂躁般跑进一处茅屋内,关紧房门,却传来阵阵经文声。
鸡光明又见一人活活被打死,惨不忍睹,心中只是想着回家,咬了一口手中的米饭团,反而更想身后长出双翅让自己飞回家,心想:“还是街上早市刘老头卖的的糯米鸡好吃啊。”
两口作罢吃不下去,小嘴抿紧,将饭团塞在衣服里,见一旁靠在石井旁的汪澜已睁眼醒来,脸上已被普慧涂抹些跌打膏药,淤血红肿好了大半。只是初醒被眼前一幕呆住,不知身在何处,鸡光明的身形从他睫毛下显出,愣了一会儿闻出他身上稻米味方知是他挺身而出救了自己。
“你醒啦?身上的伤还好吗?”
“这是哪?是你救了我?”汪澜气虚声弱,面部也跟着抽痛。
鸡光明把先前发生的种种大致说了一遍,汪澜边听边看身边这些洋匪服饰,知道这些人都是风谷大隅番和萨摩番的浪人,并不是鸡光明嘴里提到那位披甲男子说自己是五龙教的身份,又见鸡光明双手被绳索缚住,脑中一阵混乱,觉得事情太过蹊跷,身上骨伤隐隐作痛,闭眼喘息后鸡光明停止自诩。
“感谢兄台出手相助,不知尊姓大名,日后定当感谢。”想起良久还未知救命恩人姓名,汪澜睁眼看着眼前这位稚气少年,正有些没礼貌的盯着自己眼睛。
“我呀?我叫鸡光明,你呢?”
“在下汪澜。”见他依然目不转睛,蹲在地上看着,有些不悦道:“请问鸡兄你在看什么?”
“哎呀你眼睛细看下居然是蓝色的,可真好看。”
突然听到对方夸自己眼睛好看,不由一红,心中觉得眼前这人心思单纯,竟忘了此刻正身处危险。汪澜一直知道自己与广明人差异过大,习惯低头躲避视线,转移道:“鸡兄你说园林一些人都被抓起来了,他们在哪?”
鸡光明见他避开目光,回过神才知自己盯着别人看不好,立即站起来用肩膀示意指向汪澜身后被绑起来的各大掌门。汪澜想起身,但一用力胫骨就疼,鸡光明半蹲将肩膀作为支点给他借力,两人与地上嘴巴塞着麻布的沈文志和张朝阳等人视线交错,洋匪们抱着长刀靠在一旁闭眼休息,汪澜立觉事发不妙。
这时普慧打开房门从屋里出来,看见鸡光明正给汪澜靠着,担心他两逃跑,急忙赶来道:“六爷,你醒了?”一个马步定住拦住他俩,笑脸道:“是我师兄得知六爷遭受其害,将你从这群坏人手中救出来的。”
汪澜定睛认出这位身材高大的行脚僧,似曾相识中思索着,听到他口中师兄二字,脸上想起了熟悉之人,失神惊道:“你是指徐浪来了?”这一下醍醐灌顶般的追忆,终于想起在来广明之前,大哥曾说过徐浪创立的神木教受贿了许多风谷大名资助,传言自称平海大将军将带领战败浪人踏上新的战场。
“看来六爷没有忘记我们师兄二人,哈哈。”
原来叫做徐浪的披甲男子,曾是五龙教一员,追随净海龙王多年,立下无数功劳,武功也与教内五位岛主不相上下,东南沿海一带都叫他阁山蛟,只是早几年教内发生纷争,徐浪也就在此与净海龙王分道扬镳,自立风谷岛神木教,风谷岛正值岛上多番动乱时期,许多战败番的武士沦为浪客,竟加入到了神木教的麾下。
汪澜想起净海龙王在徐浪出走之时,曾交代过大哥让他派人盯着徐浪的动静,就是防备他正要酝酿一件恒古巨变之事。
“六爷,你是不是还有伤痛?等会我们到了驻地,和尚帮你再推拿一下。”见他迟迟不答话,普慧关切道。
“啊,好,那就有劳了,我这位朋友可否松绑?”
“啊,这个臭小子一路上不听吩咐,我担心出乱子师兄怪罪下来,暂时还是先绑着较好。”说完普慧瞪了鸡光明一眼。
“原来你们认识啊,大和尚你把我放了,让我回家好不好,一有王姑娘的消息我再告诉你。”鸡光明见普慧对汪澜态度客气,直觉得他已安全,更忍不住想回家。
“等找到般若索,我师兄自然会把你放了。”
“鸡兄,既然如此,那就先委屈你陪着我了,我们等下是要去哪?”说话时,抓住鸡光明的胳膊稍稍变紧,示意定会让他安全回家。汪澜已经知道神木教此行目的不会简单,只得让鸡光明稍安勿躁,他需要理清一下,接下来如何应对,与鸡光明交谈后认为此人行为冒失,神木教手段残忍,指不定会在他身上做什么手脚,只得缓兵之计让普慧认为二人无逃跑意愿。
“嘿嘿,这个到了您就知道了。”说完,看向一旁鸡光明,见他一脸心急迷茫的样子,便不再多心耽搁,招呼洋匪们启程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