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风更是还没缓过神,手上的剑继续举着,只是两肩穴位确实被制住,按照切磋比武这已经是输了,他往台下看了张朝阳一眼,见师傅正气的吹鼻子瞪眼,心中已无心而战。收剑回身,向汪澜行礼问:“敢问阁下何门何派?”
汪澜一时答不上话,也不敢暴露身份,更没经历过这种擂台比武,台下人都盯着他看,等着他自报家门,这一时间心中错乱,迟迟不答话,耳根子又烧的通红。谢清风以为他自视武功高人一等,不屑回答这种话,继续秉持道家作风自回道:“晚辈失礼了。”便走下台去。
汪澜没想道对方将自己称为长辈,心中也觉得自己礼数不周,刚还是红到耳根子,这一会暴露在外的肌肤全部红透,台下人看着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红的肤色,以为他这武学一招之后会内息错乱,心火焚身。
“张道长,看来你门下弟子学艺未精呀,区区一招就被卸了,回去后可要多加栽培呀。”黄晶趁势讽道,张朝阳气到假装看不见谢清风回位,此刻他真想上台找回场子,奈何身为掌门此时擂赛刚进行,难免有失长辈风采。
见他不理睬自己的旁言,黄晶看向南无派大弟子吴向通,沉默片刻脸上咧嘴笑道:“你那淫贼师傅就是让你前来观摩的嘛?”
被这种刻薄语言挑衅,吴向通更不想待在她一旁,故作镇定回道:“那弟子这就上前迎战。”作为年轻人他这话里有话,就是你北有派也不见得有人上去,这会儿开始使唤我,还不是想拿我当炮灰试探台上那人底子到哪。
吴向通站在台上,面对还没消红的汪澜,抱拳示意:“得罪了!”唰的一声从身后将长剑抽出,脚踩七星,攻向汪澜罩门十二处,一剑比一剑快,脚下的步伐配合的更是晃眼。汪澜被他这一脚七星踏步给困住,并不急于看清他剑法路数,只是晃动身形避让,僵持间已避了三十六招,知他是想逼自己出手破除这剑招,引诱明显,只要稍有分差就会受上一剑。
吴向通见他定力如此了得,提气凝神,汇聚脚底,加快了身法,往汪澜胸口猛刺一剑,来势汹汹,使他回闪退让下多踩了一步,抓住漏洞,手上剑身青光晃动,身体扭转成旋,剑随之而转,一手少阳剑杀招青舞弄影,将汪澜逼得连连向后退让,眼看于右首台底两步之隔,吴向通舞剑攻势更加凶猛起来,底下人都感觉无路可退。
黄晶看到吴向通使出她师傅当年所授武学,心中讥讽着:“这孩子急于求胜,将少阳剑法要义忘的一干二净,李向东你这师傅我看也是白当了。”
黄晶所想确有其事,少阳剑法本就是修行心性之用,裕阳道人曾提到过,与人相斗,若是呈一时之威,将敌人逼得进退两难,青舞弄影之后需接收招笑纳为幸,给对手留一步,也是给自己留三步,方能布局多种招式获胜,而不是急于斩尽杀绝。
果然如黄晶所料,汪澜毫无退路之下,竟往前踏上一步,吴向通见状更着急挥剑取首,与前一挥攻乱了三分,旋转而下的剑刃多出十寸,手腕竟落在汪澜右掌被制住,把吴向通猛然往前拉一把,使他身体腹部撞向左掌,丹田被五指袭中,浑身力道尽失,长剑脱落。
“好一个西域汉子,竟然全无招子,只是一求破招,也太胆大了些吧。”见汪澜虽与吴向通斗至如此,却也还是一招破敌,黄晶也算是失声夸赞。
“岂有此理,二师弟这教的少阳剑都是虚有其表,竟让一西域来得把咱师傅所创武学给败掉,以后我们脸面还往哪搁。”张朝阳又站起身,吹胡子瞪眼搭上黄晶的话。黄晶心想:“你们两个自从师傅走后,一个贪财一个好色,哪一个不是败坏师傅名声?”
台上汪澜将掉在地上的长剑拾起,还给正在捂腹失神的吴向通道:“抱歉,一时心急下手太重,你还好吗?”
吴向通身负南无派首席弟子,今日也算是代理掌门之席,台下师弟们又瞧见自己输给别人,气急败坏全凭情绪回道:“若是我师傅来了,你今日可不会安然离场!”汪澜并没有把他话听进去,见他一把抓过长剑,施礼回身。
黄晶本想等他下来查看一下伤势,见他无理泄愤,将道家心术忘的干干净净,心中感叹:“当年师傅反复劝解众位师兄师弟,心术不正者就算学成盖世神功,也是弹指之间灰飞烟灭,现在看来真是应验得紧。”
汪澜连败二人,底下看客们议论怂恿声渐起,纷纷认为这两名道家弟子,学艺不精,有失中原武术脸面。沈文志眼看势头不对,沉着脸向张朝阳使了个眼色,两人意见交合后开口对黄晶道:“师妹,你要不去败败他威风,让他见识下真正的少阳剑!”
“呵,张掌门,我今日前来只是来戳败南无派。”她话到此停了一会儿,看了下吴向通那无处可泄的脸,笑道:“今日心愿已了,我本来就对你们这些男人争夺江湖上的事情没有多大兴趣,再者你也是少阳剑传人,何必使唤我哩。”
“好,既然如此那只有我来找回师傅的面子了。”张朝阳起身提气,从怀里掏出一块八卦铁盘,正准备飞身上台,却见右首一位老头,持一杆长枪抢先上去了。
黄晶讥讽道:“哎哟,看来你晚了一步,这谭老爷子要替你找回面子了。”
此时站在台上的是常威镖局总镖师,谭永林,花甲白发,身体精瘦刚练,脸上红光满面,道上都知道七十二路谭家枪叫常威不倒。他将枪身一甩,枪头直指台面,红绫飘飘,威风凌凌。
“老夫我这一生走镖无数,每逢遇到西域劫匪,身边的兄弟总有死伤,今日容不得你继续逞威,莫怪老夫我以大欺小。”谭老爷一手指着汪澜点道。
汪澜已经将心中指责他大哥的怒火消退,无心与这老爷子比试,恭敬作揖道:“老人家,在下认输,这就下去。”
他词汇不多,三言两语却反而让人误会。谭永林这一生没遇到这样的对手,定将他话当作对自己的嘲讽,脸上火气腾腾,骂道:“还没比,就认输,你奶奶个熊是嫌老子年纪大了是吧,看招!”
谭永林持枪奔袭,一招枪出如龙吐信杀去,汪澜见状往左避让,还没有出招的意愿,那长枪往他身上快速追来,潭老爷子单手挥舞间,另一手往枪身压制,枪头如爪牙般活灵活现,眼看要吃到这记甩头棍,汪澜只得铤而走险下腰避开,枪风呼啸而至,脸上被劲风压住,这才知道老爷子身手已于刚刚两人实力悬殊,这股劲风便是大哥常提到的内劲。
谭永林见他下腰避开,乱了分寸,任由长枪往左旋转,气涌枪身,霎那间挥舞一圈,汪澜还未起身,斜眼看到红绫忽闪,又一记回马枪袭来,往他身上刺去,汪澜只得往地上滚爬,一下两下,三下,滚了五圈,那五记突刺恰好避开,台上五个大窟窿就是险害。
底下看客们,终于觉得扬眉吐气了一把,见汪澜在地上摸爬滚打只求躲开,多数人起哄道:“你们瞧他这样,像不像在耍猴的,哈哈哈哈”
谭永林不给他起身机会,继续使这一招追魂夺命,认定三招内他必须吃上一枪,否则也是滚下台去,怎么着都是自己得胜。眼看第六枪插入木板,汪澜突然空手抓住枪身,谭永林见势踏步运气,将汪澜连根拔起,甩到空中,见他失衡无招,挥动枪杆使出一招,衔尾相随,打在汪澜左肩,跟着摔倒在地,结结实实吃上了一棍。
“这位西域来的英雄,你迟迟不出招是几个意思?如此羞辱老夫,你信不信我一枪了结掉你!”谭永林并未觉得自己获胜,他看出对方一心避让,毫无进招的意愿,心火急燎。
汪澜右手撑地起身,左肩似已脱臼使不上力,咬牙忍痛道:“我已认输,承蒙先生指教。”他起身所想词汇比刚才更有诚服之意,认为之前的话还是让老前辈误会了。
谭永林怒道: “你不出招,就是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你想活命,就出招,明白了吗?”
汪澜将“老子”误认为圣人老子,他学过经文书法,这大圣人的贤德更是受万人尊仰,原来是自己不知道在哪些地方礼数不周,得罪了圣人学子,他这才明白必须出招,才能平息对方怒火,不顾左肩伤势,肃道:“老子先生是大英雄!大学问!那我出招了。”
旁人都只当他脑子被打坏了,竟然说些莫名其妙的糊涂话,逗得在场人捧腹大笑。谭永林反而更觉得受到侮辱,双手握紧枪身,眼神杀心映现,枪尖寒光凛凛。
汪澜已将隐藏身份这一事抛之脑后,脚下开始点地碎动,身型毫无规律摇晃,这是净海龙王亲传的寒江独步,攻守兼备,通过星象学术,运用星辰珠连演化而成,仿佛仙人独步畅游,似瑶池星河游荡。这步伐与轻功截然不同,无需内力,掌握精要便可学会。
谭永林见他身形忽闪,似远似近,不敢懈怠,枪出半分,留半分。长枪追进,七十二路谭家枪使了一大半,这次竟连汪澜影子都未碰到。额头汗珠显现,不觉间已被寒江独步给套住,创立这套行功的人,意图就在险字,让进攻者看出破绽,但又保留怀疑,每一步上都有恪守招式,于是谭老爷子攻势明显弱了下来,而汪澜显得更轻松自如。
已有大半辈子江湖经验的谭永林,被这小子耍来耍去,知道再耽搁下去自己体力将是隐患,往回撤出三步,见汪澜也停住不动,运气至全身,红光满面,张嘴大叫,起势全力出招,震耳欲聋。
谭家枪杀招尽出,大挥大进,一招接一招变化,枪头红信犹如炸开的炮竹,打在擂台上,汪澜的避招和之前并无分差。潭老爷子本以为不留退守,能破了这步数,实则已全然上钩,正是这套寒江独步的诡异之处。
汪澜左脚小碎步牢记方位,眼里尽收各处破招之法,那杠长枪在老前辈手里挥舞得毫无空隙,一丝停顿都没有,只画作圆圈以攻替守。惊刻间,他双脚滑湾,像是进入水面般,半个身子埋没不见,再次显身站立,已与谭永林面面相对,谭家枪却未收止,枪身往汪澜面门拍去。因为距离较近,汪澜用手抓住枪身,跟着人又像是潜入了水面般,双掌已抓住谭家枪,人也绕到了谭永林后面。
潭老爷子感觉手上的长枪像泥鳅一样,越抓得紧越溜滑,斜眼看到汪澜于他擦身而过,目的是为了夺他手中长枪,左掌顺势拍打枪身想把他甩开,却不知怎的,枪身已失了大半,眼见右手就要埋到枪头受伤,急忙下惯性撒手,避免划到掌筋,底下人也替谭老爷子捏一把汗,接下来看到这样一幕,汪澜夺下的谭家枪像鱼儿一般晃将在手中扑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