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的辛五郎也被这汉子的傲气折服,对着洪地蝎说了一些风谷岛语后,吩咐手下们停手,将齐元靖五花大绑,并多用了三条粗绳,十几个洋匪像拴牲口一样,将他抬起丢在鸡光明等人的木板车上后,洋匪们就开始了洗劫后的盛宴。
“你这只大老虎,武功了得,这些人哪是你对手,你竟然听信那种贪生怕死之徒的话,这么乖乖的被绑了,你怕不是种田种傻了吧?”宋子渊对躺在地上的齐元靖抱怨着,心中更骂道:“哎,武功再高有个屁用,那些做大官的一句话你一身本领都卸掉了,我倒是好奇这一身武功都达到了无为自化的境界,能凭你一己之力破灭徐浪的阴谋大计,哎没想到啊,竟被广明的这些废物死死骑在头上,活该窝囊种地。”
“这位大哥,你伤的要紧不?”见他并未理会宋子渊,鸡光明关心道。
齐元靖不言一语,只是用眼睛看了下二人,发现还有一位外邦弗朗基人,就多看了几眼,由于二人眼神对视,汪澜心中满是敬佩之情,开口道:“是你赢了。”
三人各自不同的关心褒奖,齐元靖显得异常冷漠,由于他四肢被绑定在一根圆木棍上,背躺仰头看天,不一会儿就闭上眼睛,发出了鼻鼾声。
宋子渊道:“睡着了?你们听,他居然睡着了?”
鸡光明搭小声道:“那你小点声音,让这位大哥好好休息。”说完就往齐元靖脸上瞧,见他如此镇定自若,倒想学习他这种气魄。
“小呆毛,你怎么如此偏心,别忘了是我把你救活过来,这个大老虎虽然盖世无双,让人好生佩服,你可不能忘记自己的救命恩人呐。”
“宋大哥你也好好休息,为了救我你也辛苦了,我是刚才瞧见他如此勇猛,心中好生佩服。”鸡光明直言完,宋子渊脸上露出这才对嘛的表情,也跟着齐元靖的鼾声闭眼歇息。
汪澜见鸡光明睡着后,突然开口问道:“你还要装多久?”
宋子渊脸上会心一笑,原来是在装睡,睁眼看着汪澜,二人对视无语,凝望片刻又闭上眼睛,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四人窝作一团,各自都有伤势,每日靠着风谷岛女仆投给的残羹剩饭,相互喂食,四人感情也都亲近了些,只是齐元靖不喜言语,默默听着三人绝境中的互损,吃了些东西就睡,等夜里醒来无人看守,就用尽全身气力挣脱绳索,四肢皮肉早已磨破,却日复一日坚持挣脱。
距离应天城只有半日路,夜间宋子渊饶有兴趣拱醒睡着的鸡光明说道:“小呆毛,你看我没骗你吧,这大老虎每天晚上都在和绳子较劲。”
鸡光明睁眼迷迷糊糊说道:“齐大哥,你这样是白费力气的,汪澜身上的绳索都有划痕也咬不开,你要不先歇着养养伤,你这伤口才刚愈合上。”鸡光明睡眼朦胧站起蹲在旁边,经过几日的休养也恢复了力气。
宋子渊没好气道:“你跟他说这些是没用的,你看这几天他理过我们一句嘛。”
汪澜被吵醒,跟着抱怨一句:“他可能觉得你太吵了。”
“诶,你这小金毛……”宋子渊一改常态,面对汪澜反而不回嘴,改口道:“明天就能到应天留都了,这可是总督驻守的地方,应该能被官兵解救吧,我说大老虎你现在省点力气吧。”
鸡光明试着用牙齿在帮齐元靖磨绳,还没弄一下嘴角都起红了,笑起接话道:“那这样的话我们明天岂不是有救了?”
齐元靖突然开口说道:“千万不能让洋匪到应天留都,现在江南的驻守的兵马甚少,如果他们明天进攻留都,城里的百姓就要遭殃了。”声音有些粗旷,青筋暴起,双腿更加用内力掰扯。
三人眼睛齐刷刷向他投来,难得这几日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倒让齐元靖一下间不好意思起来,手脚歇停了一下。
宋子渊正经问道:“那照你的意思说,应天留都里没多少官兵?”
“是,绝不能让他们进到留都。”齐元靖脸上显出担忧,咬牙继续磨绳。
汪澜听到此处不吭一声,脑中将最近遭遇关联起来:“难道徐浪的目的并不是在江南大闹一场嫁祸给五龙教,而是举兵进攻广明吗?”
“那齐大哥,我帮你,先将你解救出来,凭你这身本事一定能将他们击退的。”鸡光明说完,更加用力去咬那几根粗绳。
“哎呀呀,你这小呆毛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才恢复一点就又要去逞英雄,现在能保命就不错了,明天他们万一进攻留都,指不定把我们这些人架在前面挡箭呢!”宋子渊说完,伴着夜间凉风凄凄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可悲可悲啊,睡觉了。”
次日一早,洪地蝎将洋匪分为两路,同辛五郎带一大队人马将被抓的官员,往应天留都继续驱使,余下十几人将鸡光明与各大掌门人留在原地荒郊,往他们身首撒酒,被唤醒后,屈地而坐,列成两排。
“这是要干什么?”鸡光明不解问起左旁的宋子渊,眼睛瞟向前方四五名擦刀的洋匪。
宋子渊惊呼回道:“这是要杀掉我们,抛尸赶路!”
晨间鸟儿啼叫,鸡光明等四人在前,等着被用刑处决,后方是这些日子被堵住嘴的各大掌门,除掉嘴里的口布后,都留作最后一丝力气声张怒骂。
“黄妹,你莫怕,师兄陪着你一起死,这些个洋匪贼子迟早要被我门下弟子杀个干干净净,到时候将他们剁成肉泥拿去喂猪喂狗!”张朝阳脸上只剩皮骨,气疯一般,瞪眼大呼。
“你道我怕死?我心里苦,向通侄儿这么有骨气,我堂堂一师之母,却苟活到今日,都是我不好,师傅在的时候没有好好学艺,若我内功精湛,自绝经脉,何苦受这等侮辱,落到今日,千不该万不该同你们一样闹着分家,我这就快要见到师傅了,他老人家问起,我有何脸面告诉他少阳派名存实亡。”说着说着,黄晶消瘦的脸上留下几滴泪,平日里一向娇惯蛮横的女掌门,临死之际也道出了心中懊悔。
遇仙派的马掌门一丝气息尚存,平日习惯了炼丹食用,身体依赖过度,这几日勉强靠残羹剩饭度日,脸上蜡黄干枯,好似命已到头,垂首等死。一旁霹雳堂的雷帮主与大旗门吕成锋眼中还有不服,两人嘴里一唱一搭骂着前面的汪澜与鸡光明。
吕成锋道:“若不是这个五龙教的贼人闯进来,害我们中了无妄香毒,这些个洋匪哪是我门人对手?”
雷震天道:“他妈的五龙教,我霹雳堂跟你们做了那么多买卖,竟然被你们外邦人害死在此,老子要是解救出来,把你们这些狗东西都炸死!”雷震天用怒骂掩盖将死之心,心却又想:“老子一路上留那么多记号,帮中门人一个都没赶来救老子,这帮臭东西肯定在推选新的帮主了,老子真是瞎了眼照顾你们衣食无忧。”
宋子渊兴趣使然的看着后方原少阳派三人,撅起笑意心想:“诶,没想到这几个家伙一下子就这把年纪了,这是过了多少年?”转头又望向另一位聚宝庄沈庄主,见他从容淡定,眼中又有放不下的余光,嘴中念着:“死了也好,一了百了,总比那么些个王八蛋将我聚宝庄上上下下控制,威胁我妻儿性命,哎,求老祖宗保佑我沈家香火平平安安,我滴儿啊才刚满六岁,以后你要护着你娘啊!”
宋子渊见他脸上悔恨莫及,跟着脸上释怀,闭眼暗念咒诀:“以形掩其术,以术遮其耳,六尘秘术,声尘——根鼓卷叶。”
鸡光明看着右旁一语不发的齐元靖问道:“齐大哥,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不怕死?”
齐元靖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青照汗青,这是我爹从小跟我说的,我幼时只熟读这句话,就不将死字惧在心头,你方可试试。”
鸡光明不识诗词,不知何意,但能感受齐元靖诚心宽慰,撇头看到汪澜刚刚正看着自己二人对话,心头一热,想到自己并不是孤身而死,笑道:“汪澜认识你我高兴得很。”
汪澜不答,闭上双眼,这地方荒山野岭,心中早将一路上思考的逃脱办法清空,死了就死了,脱离了这不解肉身,死了倒也好,以后也听不到人在背后笑话自己。
洋匪们擦拭好刀子,纷纷站在各人身后举起,鸡光明索性也闭上眼,想到马上作成鬼魂能见到娘亲,倒也值了。
“嘭”一声春雷乍响,晴空霹雳,一道蛇形白电炸在宋子渊跪倒处,身上立即黑乎乎一片,焦臭散开,洋匪们惊呆一旁,都忘记行刑,只道奇观,从没见到日间有雷,还刚好炸在人身。
鸡光明左耳鸣麻,睁眼看见宋子渊口吐白沫,双眼翻开躺倒在地,连忙凑近关心哭道:“宋大哥,你怎么被雷给劈死了?宋大哥你死了吗?”
张朝阳见宋子渊口鼻张开,焦枯双目,仰天求死道:“这等死法正合我意,死老天,你也把我一起劈死吧!何苦让我死在这洋匪刀下,受此等羞辱!劈死我贼老天!我师傅在天上等着我相会呢!”
这时宋子渊,双眼回神,双腿盘坐起身,绳索如枯叶断裂,他摸着似有似无的长须,背身一手,故作老态看着张朝阳等三人,开口道:“大阳你身为一兄之长,没做好大师兄本分,晶儿,春儿这副遭难,我平日是如何教你以身作则的?”这声音苍老有劲,形貌神似少阳派师祖裕阳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