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给的干脆,宁楚格却是有些心虚紧张的,实在是这看账本的活儿,她暂时还没学会呢。这可怎么办呢?
思来想去,不好和胤禛说,额娘说过,管家这事儿,最好是抓在自己手里的,免得是被人给蒙骗了。而且吧,胤禛多信任自己啊,头一天就将这些交给自己了,自己要说不会,那多扫兴?
可让她硬着头皮上,她也实在是没这个本事,万一再捅了娄子,那倒是坏事儿了。
“我还不太会看账本……”支支吾吾大半天,宁楚格索性就实话实说了,管家权什么的,虽然很重要,但也要看情况对不对?现下这阿哥所就他们两个主子,也没别人,着实是不用担心会被人蒙蔽。
“那你……”胤禛就皱眉,本来想说让宁楚格去请教一下皇额娘的,他依稀记得,大皇子妃和三皇子妃刚进门的时候,也都是日日里去惠妃娘娘和荣妃娘娘那里学东西的。
寻常人家,新媳妇进门,也该是要跟在婆婆身边学管家理事的吧?但又想到皇贵妃的身体情况,胤禛这话就说不出口来了。那让宁楚格去找德妃吗?那皇贵妃心里又会如何想?
“别的我是会的,我会问嬷嬷们话,会吩咐她们做事儿,就是这看账本……”宁楚格赶紧说道,胤禛停顿了一下叹气:“算了,那每日里,我抽出来一点儿时间教导你吧。”
他觉得自己挺大度的,但宁楚格还要用怀疑的眼神看他:“你会看账本?你学过?”
胤禛都无语了,这还用学?不就是做个账本吗?找些往年的看一看,然后再弄明白这外面的物价,再对上这账上的支出,这不就完事儿了吗?
康熙本人精于算学,他时常也会考校儿子们,所以胤禛是真不觉得算账有多难的。甚至有时候,皇贵妃还会特意叫他帮忙看算算账之类的。胤禛确实是会,而且,十分精通。
对上宁楚格那眼神,胤禛也不说别的,直接拿了个账本:“来,我今儿先指点你这账本上该如何记录,每一页应该如何填写。”
两个人就上了软塌,软塌中间是有小炕桌的,盘腿坐好,原本是面对面,但是每次胤禛说完了,宁楚格还得将账本给转过来再看一遍,然后再转回去,实在是麻烦,索性宁楚格就往胤禛身边挪过去。
炕桌才多大啊,两个人凑在一起看那账册,就免不了身体挨在了一起。
宁楚格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但胤禛十三岁了,闻着宁楚格身上的香味,就总有些不自在,就总想躲开,宁楚格还要伸手将他拽回来:“这个呢?万一这一行写不下了怎么办?”
胤禛无奈:“写不下了可以换一行,然后将这边空下来不就成了吗?不用非得每一行都要填写的。这样一本,基本上能写半个月的,等这一本写完,最后算了总数,就必须得盖章,这个很是重要,你记住了吗?”
宁楚格赶紧点头,自己嘴里又念叨一遍儿,然后再发问。
学的认真,竟是连晚饭都忘记了,若不是肚子咕噜噜叫,宁楚格怕是那眼睛都不能从账册上拔出来。
胤禛叫她:“也不着急这一会儿,反正时候长着呢,再者咱们阿哥所其实也没多少事儿,一不用自己开火做饭,二不用四时衣物,只一些小的人情往来,就算是出了些岔子也是不要紧的。”
吃的喝的,都是宫中份例,只要不超过份例,御膳房和针线房都不会为难。若是超过了份例,那边自然会上门告知,宁楚格到时候不管是补足了银子还是如何的,都是有解决法子的,不会让两个人饿肚子的。没衣服穿这更是不可能,就算一时之间针线房不给做,那往年衣服就不能穿了吗?顶多是短一点儿,不好看一点儿,不至于死人。
顿了顿,想着宁楚格毕竟是女孩子,又年纪小,第一次离开家,心里估计也惶恐,就又安慰道:“出了大事儿也不要紧,赶紧告诉我了,我能帮着解决,好歹我是汗阿玛的亲儿子呢,汗阿玛总不能打杀了自己亲儿子是不是?所以要是有什么大事儿,万不可隐瞒,只管告诉我就是了。”
宁楚格赶紧点头,深觉得胤禛这话说的有道理,皇上能厌恶儿媳妇儿,能打杀儿媳妇儿,却总不能对亲儿子也是那种态度吧?也就是说,万事有胤禛顶着呢,天塌下来反正压不着她,那就无所谓了。
这样一想,立马觉得饿的受不住了,赶紧叫人摆膳:“咱们一起用啊,你还得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呢,这样我每日里才好让人去御膳房那边说。”
胤禛回想一下,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但除了辣椒一类的,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喜欢的。
“你只挑着你喜欢吃的就成了。”胤禛吩咐道,宁楚格虽然不追问了,但吃饭的时候还是会多留意,哪个吃的多了一点儿,哪个是意思意思的尝了尝的。
宁楚格憨吃憨玩还能得费扬古夫妻掌中宝一样疼爱,也必然是有自己的优点的。一个就是细心,但凡谁有个什么不开心的不舒服的,宁楚格看一眼就能看出来。一个就是贴心,她总能知道别人喜欢什么厌恶什么,然后说话做事儿的时候,就特别照顾人。
别看她在家里还和弟弟整日里打架呢,那弟弟心里最喜欢的姐姐也是她宁楚格,而不是更温柔的莫雅淇。
吃了晚饭,胤禛还要做功课,宁楚格索性就将那账册拿出来,又按照胤禛的教导,将早些年的给一一的对应起来。学会填写是个简单事儿,最重要的是算。
算也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样简单,寻常姑娘家,若是不从小学,一时之间,确实是很难学会的。
宁楚格就拿着往年那账册算,那后面是有正确答案的,她算完了对照一下,若是对了,她就笑,若是错了,她就皱眉再来一次。胤禛在东边,她在西边,两个人互相不妨碍,各人做各人的事情。
忙活到很晚了,自有丫鬟来提醒他们洗漱睡觉。
胤禛这婚假只有一天——反正也不用圆房什么的,所以第二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去上书房。宁楚格倒是能睡到天蒙蒙亮,然后收拾妥当了,吃点儿早饭,就该去请安了。
先去皇贵妃那里,若是遇上要给太后请安的时候,皇贵妃就带着她去。若是不用去给太后请安,她出了景仁宫,就直接往永和宫去就是了。
一圈转下来,再回到阿哥所,已经是快中午。随意吃点儿午饭,若是犯困就午睡一会儿,不犯困就看看书。等过一个时辰,就该叫了嬷嬷们来回话。
阿哥所事情少,既不用出去采买也不用各处维护,这回话也就是说说哪儿打扫了,哪儿房屋有漏洞,谁谁谁让人传话来了之类的,简单的很。
宁楚格不到半个时辰就能问完,接下来她就该是做自己的事情了。
这样过了两天,就到了回门的时候。皇家也讲究回门,胤禛特意告假带了宁楚格一起出宫。在宫门口,就正好碰上了那拉家派来的马车,宁楚格上了马车,胤禛旁边骑马跟着。
在大门口,费扬古就赶紧迎着了。虽说是女婿,但身份上,那可是皇子,人家更尊贵,所以这该行礼还是要行礼的。
宁楚格一看见觉罗氏,这眼眶就忍不住红,带着哭腔喊:“额娘,干嘛这样呢?”
“礼不可废。”觉罗氏说道,又心疼女儿,赶紧的拉着她的手:“额娘也是为你好,咱们娘儿俩都守着规矩,日后就不能再有人借着什么情分求到你面前了。”
只她们娘儿俩在,觉罗氏就剖开了仔细说:“我是你亲额娘,但这府里,你还有几个哥哥,还有弟弟,将来他们都是要成亲的,那时候,这府里指不定就是谁当家作主了,你若是太和我亲近,就容易让人分不清距离,到时候再失了分寸,你不高兴,她们也没个好。”
人生在世哪个不求人?都要有点儿为难事情的。
若是现下宁楚格就一副十分亲近娘家,为娘家着想的日子,那日后嫂子弟妹什么的,为着人家娘家的事儿求上门,那宁楚格是帮还是不帮?
若是要帮,会损坏了胤禛的利益呢?
若是不帮,是不是会得个不近人情的冷血的名声?
所以觉罗氏说,与其日后为难,倒不如现在将该有的距离给拉开,人人都知道宁楚格是四福晋,这个皇子福晋的身份远贵重过那拉家女儿的身份,日后才是对宁楚格好的。
宁楚格也不是不明白,就是吧,心里难受。好像自己嫁人了,自己从小长大的家,就再也不是自己家一样了。
觉罗氏笑道:“如何就不是你家了?你日后回来还是一样的,额娘还是额娘,阿玛还是阿玛,都还是对你一如既往的,这些个规矩礼仪,是做给别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