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月眉头紧皱——看来她想的不错,飞花镇中果然有邪祟作祟。
只是没想到,乱象竟是已经持续了这么久,为什么这一百年来从没有宗门或是散修发现?难不成是飞花镇居于幽静之处的缘故?
瞧见江清月面上凝重的神情,小米也停下了磕磕巴巴的讲述。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自方才听到自己不会死后,她的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只是还是有些抽噎。
小米怯怯道:“姐姐,你也觉得这种习俗很可怕吗?”
闻言,江清月从思绪中抽离,借着烛火看向坐在蒲团上的小米。
她身上的衣服明显是由大人衣服改小的,袖口处有些磨损、打着补丁,但每个补丁都是一针一针密密缝起来的,没有一点粗陋,打眼一看也是干净整洁。
此刻眼巴巴地看着她,跃动的烛光映在她的眼底,明晃晃照出深处的恐惧。
“娘亲很讨厌我同她提鬼妻,一说便要骂我,我也从未与她说过这些,可是……”小米顿了一下,“可是我觉得她们好可怜。我在话本中看过,新娘子应该是笑着嫁给心悦之人的,可嫁给山神的姐姐们好像没得选……她们坐在轿子上时肯定很害怕,她们会哭吗?山神为什么要这么频繁地娶妻子呢?它不能一心一意地爱一个人吗?”
小米垂下眼睛,一连串问了很多问题,最后才声音颤抖着问:“姐姐,我现在也是女孩,那我也会变成山神的妻子吗?”
现如今,江清月总算明白为何小米的娘亲要将她伪装成一个男孩。这不是什么盼望下胎一举得男,只是一个母亲最单纯的祈愿,希望能借着这个由头让她心爱的女儿平安长大,不至于早早送了性命。
如今小米来癸水,既是好事也是坏事。若是被有心人发现,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江清月想起今日在长街上的那顶红色小轿,神色暗了暗。
小米正兀自陷在惊慌中,突觉身上一暖,抬眼看去,是一件白色的外衫。
江清月将衣服披在小米身上,摸了摸她的头:“别被其他人发现你来了癸水,保护好自己。回家去吧,你娘亲在等你。”
末了,她补充道:“别怕,你不会有事,会有仙人保佑你的。”
小米听话地将衣服穿好,抱起衣角防止掉落在地。她眼中包着泪水,一步三回头地向外走去,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送走小米,江清月也没了休息的心思,她寻了处干净的地方,开始打坐修炼。
系统冒出来:【宿主,这山神看着不像好神。】
江清月闭着眼睛,将灵力缓缓铺开,道:“为祸人界多年,自然不是好东西。不过它嚣张的时候不多了,明日我便去端了他的老巢,看它还怎么作威作福。”
系统给她加油打气:【宿主厉害!宿主威武!宿主您明天一个左勾拳,再一个右勾拳,那坏山神肯定就跪地求饶了嘿嘿嘿……】
江清月运转灵力,嘴角微微一勾。
……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她如今基础太差,就算不眠不休一晚,修为也不见有一丁点的增长,仿若是一滴水落入大海,激不起一点波澜。
正怀念上一世元婴后期的修为,江清月耳朵忽的微微一动——她又听见了熟悉的丝竹之声。
这次,不用她提醒,系统便大呼小叫道:【又有人娶亲!昨日不是娶过一回了吗?又来?】
的确有蹊跷。
江清月脚步一转,向着乐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入目之景,仿佛是昨日又重演了一遍——同样的长街,同样的喜轿,同样的抬轿人……唯一不同的是,沿街围了一大片看热闹的镇民。他们纷纷打开紧闭的屋门,同街坊邻居大声攀谈,脸上都挂着笑容。
现场闹闹哄哄,与昨日的冷清之景截然相反。
仪仗队中抬轿人与随行之人也是满面喜色,仿佛是亲自送家中女儿出嫁一般。
江清月站在后方瞧着这一幕,眼睛微微眯起——奇怪。
相隔不到一日,为何镇中一年一度的接鬼妻又再次上演?众人对待两次仪仗的态度又为何天差地别?难不成是因为昨天接鬼妻出了差错,今日就要再来一遍?
不知怎的,她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被一道凄厉的女声打断。
“我的女儿!”
一道身影从她身侧掠过,飞一般扑向仪仗队,目标正是那顶血红小轿。
现场喜乐戛然而止,众人纷纷看向这个打断娶亲仪式的不速之客,眼中满是愤怒。一个头发花白,看起来德高望重的老人拄着拐杖上前来,咳了两声:“闹什么!负责看管的人去哪了?!”
那妇人对旁边众人的目光和议论充耳不闻,一气跑到喜轿旁便要揭开帘子。
就在这时,几名壮汉及时赶到,七手八脚将那妇人重新押好:“村长,这女人劲儿太大了,我们按不住她!反倒叫她给跑了!”
那妇人喊道:“你们这群狗日的!丧良心的王八蛋!小米她还是个孩子啊,你们怎么忍心?”
小米?
听到名字,江清月心中一惊,今日飞花阵中的种种反常也在此刻得到了解释——昨天回家的路上,小米还是被人发现了。
她不由心中懊恼——早知道,昨天不该让小米独自回家的。
而好巧不巧,那发丝凌乱,脸上满是泪痕的妇人,正是昨日劝她离开之人。她骂了半晌,态度转而又软化下来,想着四周不住的弯腰,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求求你们了,我就小米这么一个女儿,不能没有她啊!李婶儿您是看着小米长大的、王小妹昨天小米还喊你姐姐呢、张大娘……我求你们了,让他们停下来!我给你们磕头,我给你们下跪……”她用力挣开壮汉,膝盖一弯便要跪下。
可现场众人只是冷眼旁观,看她膝盖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见状,村长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你这又是何必呢?身为飞花镇的女子,都要经历这么一遭,这都是为了飞花镇的未来!况且她既已来了癸水,便是有资格做鬼妻的!我们能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不就是因为大家都互相奉献吗?能被山神选中做鬼妻是你家小米的福分,送走她一个,才能造福大家伙!”
说着他又有些埋怨:“若不是你隐瞒小米是女子,我们又何苦要用木偶伪造鬼妻?好在昨日没送成,这若是被山神得知了,可是要降下神罚的!难不成你想为了一己私利,害得我们全镇人都为此送命吗?”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纷纷点头:“是呀是呀,去年做鬼妻的是我家小女儿。”
另一人也道:“当年我妹妹也同她一般大,我不也是一边哭一边送她上了山么?都是这么过来的。”
众人皆道:“就是,我们都送了自家女儿姐妹,凭什么她家就想着躲过去?没有这么好的事!”
妇人跪在地上,看着众人面上的神色,不住道:“你们都疯了……你们是一群疯子!把我的小米还给我!她是我女儿!”
“冥顽不灵,”村长将拐杖在地上狠狠点了几下,“这人得了失心疯,同她娘一个样!罢了,先关上一阵子,过段时间再放出来,免得扰了山神大人的清净。”
闻言,几名壮汉准备行动,却见一白衣女修忽然闪现在那妇人面前,衣袂翻飞,神色冰冷如霜。
众人纷纷被她惊住,一时间不敢动作,眼睁睁看着她扶起妇人,又上前几步一把掀开喜轿帘子,露出其中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小米。
小米歪躺在轿子中,身上裹着套不合身的红色嫁衣,手脚皆被麻绳绑住,口中也塞着布条,此刻正瞪大眼睛看着恍如神降的江清月,呜呜作声。
江清月捏紧拳头,硬生生忍下口中的脏话,回头对茫然的众人道:“你们都被骗了,山神庙里等着你们供奉的根本就是一尊食人血肉的邪神!什么接鬼妻、降神罚全都是骗你们的,目的只是为了满足他的一己私欲。今日我来到飞花镇是为了替民除害,日后你们便再也不用受他的桎梏……”
她话音未落,便被一人打断,那人神色中满是戒备:“我们如何相信你的话?我们世世代代住在这里,而你只是一个外来人,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是不送女子上山为鬼妻,山神震怒,自然不会波及到你!”
有了一人指点,其余人恍然大悟,看向她的目光中都带上了同样的戒备和敌意,仿佛江清月才是要加害他们的罪魁祸首,纷纷开口阻止她。
见江清月不为所动,更是恶向胆边生,恶声恶气道:“我瞧这人也是个年轻女子,不若将她也绑了送上山神庙!”
此言一出,众人自然是无不响应,偶尔有几个零碎的杂音也被盖了过去。
系统震惊:【我的天,这些人在说什么?宿主,我怎么好像突然听不懂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