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容烟之外,温灵羽也经常会来此地,试探晏清舟是否在伪装欺骗审判庭,同时,尝试从他无意识的呓语中发掘一些线索。
现在的晏清舟,在星陨谷的治疗下,已是半苏醒状态。
温灵羽瞥了榻上的青年一眼,“很可惜,你认错人了。”
“我知道你听得见,审判庭决定,一周后对你施加冰针之刑,以儆效尤。”
也不知他听进去了多少,虚弱的青年没有回应她,只是用涣散无神的黑眸望着女子。
她刻意使用传音法术,将这句话铭刻进晏清舟的脑海,不管他是否听得清楚。
“闻心……还好吗?”
“前些日子,审判庭刚对她施了一次水刑,可惜她嘴硬得很,什么也没有说。”她稍稍叹气,“作为一个凡女,在我们的手下支撑了这么多天,她已经很有骨气了。”
每一段话,都宛若淬毒的尖刀一般,狠狠插在晏清舟的心脏,又冷又痛。
青年那被铁锁禁锢住的手腕微微一动,随即脸色变得无比苍白,吐出一口鲜血,溅射到冷硬的石床上。
“请不要乱动灵力,你经脉破损严重,内伤和外伤均未恢复,”温灵羽眼中掠过痛惜,“在锁冥石的禁锢下,你是无法使用法术的。你贸然乱动,只会白白侵损自己的身体。”
“若你承认罪名,告诉我们失踪物资的去向,我们可以放你的徒弟一条生路。”
可晏清舟只是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她,声音嘶哑:“罪名?你想知道一切,你就该去找严策,找柳滢,而不是在这里迫害无辜者!”
似是牵动心肺,话罢后,他又捂着嘴,重重咳了好几声,血液如同溪流一般,从他的指间渗出,滴落在石床上。
“假若林思明和严策是勾结魔修的叛徒,那无辜的弟子们尸体上为何会有你的灵力反应?”
“不知道。”他的眼神坚定无比。
听到他毫不更改的回答,温灵羽叹叹气:“唉,那我们只能从喻闻心身上入手了。”
“她才入我门下一日,即便我勾结魔修,她又能如何知情!”晏清舟捂着心口,忍下发作的剧痛,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子。
“但她身上绝对藏着相关的情报,我们不会放弃。”女子的笑容就像毒蛇一般,紧紧缠住眼前的猎物,只要对方稍稍放松动弹,便会咬穿猎物的脖颈。
一瞬间,晏清舟仿佛如坠冰窖般,手紧紧攥住身前的外袍,轻轻颤抖着。
“她……她是不是很恨我?”晏清舟双眸涣散,喃喃自语道。
但温灵羽出乎意外地摇摇头,“她一声不吭,什么也没说,倒是硬气。”
什么也不说?晏清舟瞬间回神。
不对!
如果是前世的喻闻心,可能真的会这样做——但这一世的她会吗?
稍一思考,他便发觉不对劲。
他轻笑一声,第一个把他推出去挡刀还差不多。
“你们没有捉到她。”浑身染血的青年,罕见地笑了起来。
温灵羽诧异了一瞬,但只是无奈地摊摊手:“本以为你是个剑痴,脑子比我想象中的好使嘛。”
“但是,审判庭对她的追缉仍在继续,你不给出一个让审判庭和流霜宗都满意的回答,你的徒弟永远不可能过上安心日子。”
话罢,温灵羽看他的眼神充满深意:“言尽于此,祝你好运。”
石门再度合上。
晏清舟努力睁开双眼,右手按在床上,准备支起身子。但光是这样小小的动作,在动弹的瞬间,肺腑便传来了宛如刀刃入骨的剧痛。
他咬紧牙关,颤着身子,忍受着经脉被活生生撕开的无边剧痛,石室一片漆黑,时间长了,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清醒,还是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第几次呕出喉中的腥甜后,身体终于取得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墨发散乱在脸颊边缘,还有一部分混着鲜血粘在衣袍上,狼狈至极。
即便如此,在这座漆黑无光的监牢中,青年淡淡地笑了。
她没事,没落入审判庭的手中,真好。
……
夜里,竹屋中。
“师尊,按您的说法,有人在刻意针对我们?”喻闻心问道。
那场自爆式攻击,完全就是针对景安尘的震慑。
难道季向宁已经怀疑她在星陨谷了?喻闻心眉目间满是忧愁,若真是如此,一日不解除傀儡术,季向宁的袭击就会源源不断。
但傀儡术的解除……喻闻心忽然想到流霜宗的禁地。
她试探着问景安尘:“星陨谷的禁地里,有解除傀儡术的神器吗?”
若再加上退隐前辈什么的,就更好了。
但景安尘苦笑一声,摇头:“那里主要存放容易失控的灵草,以及被我们镇压的魔物。”
那里对普通弟子来说,还真是单纯的禁地啊。
失控的灵草……草还会跳起来打人吗?在神洲活了两世,肉食性植物魔物见得不少,但灵草也是这种吗?不应该是和蔼可亲,温顺无比吗,喻闻心腹诽道。
【灵草其实是一种温和,且未诞生灵智的魔物。】晏清舟耐心地解释道。
“那诞生了灵智,且能修炼成人的灵草,算是妖修吗?”
【算的。不过除非是攻击性极强的变异灵草,否则在魔域里,就和野草一样,难以从魔域的厮杀中生存。】
说到这里,晏清舟叹了口气:【很多时候,它们只会化作其他魔物的食粮。】
“树,也算是灵草吗?”
【算,它们通常比灵草要强,】晏清舟顿了顿,【也有从最低级的杂草,攀爬至顶峰的强者。】
那是万中无一,绝无仅有的存在。
喻闻心脸色一沉。
她想起了预言片段中,那覆灭神洲的银色巨树。
那也是灵草吗?
忽地,眼前多出了一只宽厚的手掌,方才聊得有些入迷,这吓了喻闻心一跳。
“你还好吗?”景安尘在她面前晃了晃,有些无奈,“也是,最近的乱子太多了,你会心神不济也正常。”
喻闻心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青年,又想到系统空间里的猫男——微妙地有种外面聊着一个男人,心里想的又是另外一个的渣感。
她轻咳一声,将状态调整回来。
“我都练气期了,没事的,师尊你放心,”她摆摆手,“我们继续先前的话题?”
景安尘用神识稍作探测,发现她只是晃了下神,而非精神不振,暗中松了口气:“我们星陨谷的确没有直接解除傀儡术的神器,”他神色愈发凝重,“但是,我们可以尝试研究解药。”
解药……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可是:“研制解药的话,需要样本,额,就是实验体?但我们能在不被季向宁发觉的情况下,抓住那些傀儡弟子吗?”
若使用幻术迷惑,考虑到对方的原始传承是心象侵蚀,可能会被反将一军。
听喻闻心说完,他沉思:“除了傀儡术,还擅长幻术吗……”
在喻闻心期待的目光下,景安尘不忍拂去她的希望,“我联络一下寒茵师妹,看看她有没有思路。”
寒茵,卫寒茵。她记得,这就是今天大殿里,问她话的尊者之一。
那个蒙着眼睛的“盲人”尊者。
【她也是一位幻术使,但我和她只见了寥寥几面,无法给你提供准确的情报。】系统空间中,晏清舟的猫耳垂在两侧,看上去很失落。
“那就麻烦师尊了。”
“不麻烦,”景安尘犹豫片刻,双唇翕动,“还有一个消息,我觉得你需要知晓。”
喻闻心迷惑地看着他。
“晏清舟醒了。”
喔,终于醒了,还以为他要睡上一年半载呢。
“审判庭将在七日后,对他行冰针之刑。”
祝他好运,喻闻心在心中为他祈祷一秒。
见她不为所动,景安尘有些不解,但一想到自从到了星陨谷,她就没主动提起过晏清舟。
“玄清剑尊虐待过你吗?”
噗,喻闻心差点被呛到,“那倒没有,师尊你为何这么想?”
但景安尘神色复杂地盯着她:“没有就是没有,‘那倒没有’是什么意思?他对你干了别的事?”
越问,他的脸色就愈发差。
该死的,她才入了流霜宗一天,晏清舟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徒弟半分都不关心他啊?!
不止是景安尘,系统空间中的晏清舟也不知不觉炸起了毛,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等待她的答案。
“在临安城时,他占了我的房间睡觉,”喻闻心面无表情地说道,“还衣衫不整地来叫醒我,我以为那是登徒子,一脚踹了上去。”
无可否认的事实!
景安尘摸了摸心口,“吓到我了,我还以为他意图行不轨之事。”
若真是那样,他不介意跟流霜宗一同给审判庭上书,助力晏清舟被宣告死刑。
【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系统空间中,晏清舟不爽地甩着炸开的猫尾巴,跟在他旁边的系统差点被抽飞,骂骂咧咧地缩在一边。
见话题一歪,喻闻心赶紧掰回来:“师尊,您能和我说一下,冰针之刑是什么吗?”
完全没听过。
哪怕是前世,她在流霜宗的大牢里被废除经脉,根本没牵扯到审判庭。
“你不知道也正常,这是审判庭的酷刑之一。”
假如小喻被抓:都是他的错[爆哭]是晏清舟逼我干的,我是无辜的!你们去找他严刑逼供,别找我呀[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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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苏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