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白小妖一大早就被小妖们带走了,余迟暮只是听见了点动静。
白小妖走之前还说话来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跟她说,迷迷糊糊的,一句话也不记得了。
天光大亮,在临走之前,余迟暮把花圃打理了一下,摘走了最后一支成熟的花。当被问到有什么需要带走的,她仔细想了想,确实没有。
这一路上临池渊几乎没有几个时辰是清醒的,陷入了一种昏睡的状态,中途他清醒的时候,余迟暮说可以像上次那样送他回去,他以没有那地方的东西拒绝了,并且在那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睡下,在途中看见什么都会说给她听。
他说他睡醒了。
她活得太长了,大千世界她都看过,不过尔尔,没有什么值得记住的。
他所说的风景,在余迟暮的脑海里只能零零碎碎勾勒出几个画面,但她喜欢听他说话。周围的一切都很无趣,但他却鲜活灿烂,从第一次见他,就发现了。
临池渊看着她,她听得很认真。这些话都是瞎编的,他们走的并不是寻常的路,只是他故意用了幻术骗了她,庆幸她没有察觉出来,又想让她察觉。
他看见眼前的人对他伸出手,临池渊克制住想要抓住她的手,刚想问她需要什么,手臂被轻轻一拽,跌进了一个柔软的地方,伴着一股花草香,双眼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蒙住,有阵阵凉意透过,很舒服。
他想要睁眼,睫毛扇在她手心,她的手动了一下,他听见她说:“还是好好睡觉吧。”
余迟暮觉得他在笑,他说:“我讲的故事不喜欢吗?”
“继续努力吧。”
“好。”
就这个身体状况,不知道还在撑什么。
余迟暮想要把被他攥在手心的手抽出来,没成功,就算了。
在车里的这段时间,她出奇的清醒,自眼盲之后,好的时候能看清楚点模糊的影子,坏一点的时候一丝光亮都看不到。在无尽的黑暗中,就容易想起以前的事情,因为有他在,白天醒着的时候,他永远都在她身边,晚上一靠近他就想睡觉,一觉睡到天亮。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好久,至于想其他的事情,都快忘记了。
芍药谷。
路拾也望着热闹的集市,这里跟传言中的很不一样。芍药谷很早之前就出名了,并不是因为这花出名,而是因为这里穷,非常穷。在手记里,这里不应该这么繁华,太阳已经落山,可这里歌舞升平,一眼望去,没有任何阴暗的死角,荧光照彻整片土地。
洛微雨走在前面,越是靠近这芍药谷,他的情绪就越来越差,虽不明显,但路拾能感觉到。他只知道要陪他过来,但他从未说过是来干什么的,之前赶路的时候问过,他一直都没有说,只说是一件很小的事,但要灵力高强的人来。
后面他情绪不太好,路拾也就没再问过了。
之前有问过他为什么不御剑,宋迢的车他也能借过来,洛微雨说不急,这样走过去刚刚好。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刚好,虽然跟他认识的时间不算太长,但他是除师兄之外他第一个能说说真心话的朋友了,他很珍视他,不想辜负他。
“现在你能告诉我是要做什么了吗?”沿街走着,他的眼睛亮亮的。
路拾也一直都是喊什么做什么,也不太拒绝别人的请求,答应他有一部分这个原因,但后面称为朋友之后,他更是心甘情愿的陪他过来的。
他做任务的时候很忙,忙完之后又没同行的人一起看景游街。这一路跟他过来,才是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寻常的愉悦。
洛微雨停下脚步,转身看了他一眼,说:“先休息一晚上吧。”
路拾也顿了一秒,说:“不是很着急吗?你说出来我们还能商量商量怎么做。”
他摆摆手说不用了,拉着他往前走,他的话像是被风吹来的一样,他说:“你只要跟着我,别走散了。”
路拾也不明所以,应了。
“那你走慢一点,我想再看看。”
“你看的还少了?”
“一个人看没意思。”路拾也说这话的时候,看见了有人在街边表演铸剑。
“我还没看过铸剑。”
听到他说话,洛微雨停了下来,看了一眼,说:“那只是铁匠,不是铸剑师。”
铁匠吗?和外面的铁匠完全不一样。
洛微雨拉他往前走,迎面碰上一个人。
此人头戴银冠,面容姣好,可惜太瘦,光从头顶上射下来,像是索命的鬼。路拾也敏锐地发现自他从身边经过之后,他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他们身上,洛微雨却像没察觉一般,一股劲的往前走。
“洛......”
洛微雨的手又握紧了一圈,像压着怒气:“先别说话,明日带你去看真正的铸剑。”这话像对他说,又不像对他说。
后背如芒的视线,也消失了。
路拾也不说话,一整夜都没有。
马车慢慢停下来了,临池渊还没醒,不过她也不打算打扰他。等马车停下不过一分钟,他就醒了。
临池渊睁开眼睛,这里的鬼气不算浓郁,但依旧难闻。临池渊看着手心里握着的手,白皙的手指被他握在指尖,已经有轻微的红紫了。
临池渊连忙起身,手的主人也终于抽回了手。
“醒了?”
余迟暮凭借五感,应该是到了。这里有些潮湿,但不像是刚下过雨的样子,应是一直以来都如此。
临池渊的语气倒不像她一样平静,问:“手疼吗?”
“不疼。”
不知道是怎么在走,只知道一直在转弯,到最后绕进了一处幽静的空间,其实她不太确定是不是石台,站上过后一直往上升,地点应是在高处。
一路上一个生灵都没有碰见过,又或者是一个个的都躲着他们。不,是躲着她。
没感受到任何动静,但这一路上她接收到的,被注视的感觉,一直都没停。临池渊没说,她也不问。这些都是没必要管的事。
“这是你住的地方吗?”
此地虽高却无风。
他收回望向阶梯之下的眼神,萦绕在他周围的鬼火一瞬间逃走了,临池渊嗯了一声,说:“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这里。”
“这是在结界里吧。”余迟暮轻声说,他也不掩饰,直接承认了,说:“怕有东西会来打扰你。”
“我不怕你打扰我。”
余迟暮说完就进院子了,从进栅栏开始,这里总感觉很熟悉,完全没管呆在原地的临池渊。
这里是鬼界,他是鬼主,刚才那一连串的视线应该就是这里生灵的目光,全是打量和好奇,丝毫没有杀意,谁会打扰到她?不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吗?
就算灵力全无内伤未愈,她也不会有任何危险,毕竟她的灵力,并不是出生就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