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昭昭步子一顿。
她做了多年人事,最擅长的就是人情练达,若是论起嘴皮子上的功夫,多少人也说她不过。
可这个人,偏偏不按常理出牌。
不跟她耍心眼,也不和她讲道理,直接一句死亡威胁劈头盖脸丢过来,还带点阴阳怪气的味道。
如果这是在现实里,敢这么嚣张的都活不过三集。
可这不是。
她深知对方的手段,伤重时都能不靠修为连杀两个金丹期的修士,自己这点微末伎俩,估计在对方眼里,也就相当于忽略不计。
所以欺负她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怎么不走了?”对方悠悠道。
“你不能杀我。”越昭昭回过头去认真道。“我死了,就少一个给你治伤的人。”
“如此。”这个台阶给得好,那人也倒也没有多做纠缠,顺势下来了。接着看了看四周,眼睛落在鱼身上:“我饿了。”
越昭昭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不仅要做人力轿子,还要兼职医生厨子,分逼不挣还有生命危险,就是最受资本家压榨的底层社畜,在她面前都得自愧不如。
刚出龙潭又入虎穴,说的就是她吧?
但软事她都做了,软话她可不能再说,反正这人软硬不吃,还不如把姿态立起来,至少面子上好看点。
“你的伤,还得将养些时候。”越昭昭把鱼拿起来,小心地与那人拉开了些距离,才取出一把刀来剥起鱼鳞。“既然你我还要相处一段时间,不如互相认识一下,我叫越昭昭,你呢?”
“郁……”那人顿了顿道:“我叫凝玉。”
越昭昭思索一阵道:“凝玉?真是个好名字。”至少比昭昭这两个字好听大气多了。
凝玉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等把鱼剥洗完,串在签子上烤起,已经是傍晚了,越昭昭拨弄着火堆,余光偷偷看去,只见火光印在凝玉脸上,更衬得她肤白如玉楚楚动人,被撕破的衣物斜搭在她的身上,要露不露,有种非常风情的纯欲感。
的确称得起一个玉字。
只可惜眼神有些空洞,像是在想事。
也是,被伤成这样,肯定有满身故事,说不定还是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被所爱的人刺中最柔软的地方什么的。
啧啧啧。
越昭昭正脑补得起劲,只见凝玉突然转过脸来,对着她挑了挑眉。
怎么?
越昭昭不明所以,她俩还没熟到能互送秋波的地步吧?
凝玉见她没有会意,顿时拉了脸,不耐烦道:“鱼。”
“哦哦。”越昭昭低头去看,几条鱼已经被烤成了焦糊,呈现出光怪陆离的模样来。
鱼眼睛里,还闪烁着诡异的光。
只怪她平时爱看小说,还爱在脑子里演那种特别狗血的小剧场,见了颜值高成这样的大美人,就忍不住想在人家头上安剧情。
好了,鱼糊了。
再抓再烤肯定是不合适,先不说时间来不来得及,就说这个点,鱼都回窝休息了,她就是去了也得扑空。
不得已,越昭昭只能把糊掉的鱼皮撕掉,让它看起来不那么焦黑,然后硬着头皮递到凝玉眼前。
凝玉脸色有些古怪,但还是接了。
越昭昭看她吃瘪,顿时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哈哈,你不是要指使我吗,对不起,我厨艺就这个水平,爱吃不吃。
但笑了一阵她就苦涩了。
就好像自己不用吃糊鱼似的。
越昭昭强忍住泪,埋头苦吃起来。
等把卖相口味皆差的一餐吃完,越昭昭算了算时间,觉得也差不多该赶路了。
之所以选在晚上赶路,是因为晚上比较容易隐蔽身形,也不用顶着大太阳,她向来不喜欢出汗,又要躲追兵,正是两全其美。
“我们该走了。”她朝着凝玉伸出手。
凝玉瞟她一眼,淡淡道:“你就打算让我穿这个?”
越昭昭闻言一怔,对方的衣服本就褴褛,还被自己撕破了一大道,躺着的时候还勉强能遮住,若是站起来,肯定就要春光大露了。
可她两个体型有差,凝玉穿她的肯定大。
但当下也没别的法子,越昭昭从乾坤袋里翻了翻,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件几年前自己穿过的窄裙,取出来抖了抖,小心地递给了对方。
“要我帮你换吗?”越昭昭问。
凝玉上下扫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眼神里明明是写了下流两个字。
越昭昭:“……”
刚才躺平了让自己换药的是谁啊?
怎么害羞还分时段的,用人时朝里不用人朝外?
但腹诽归腹诽,越昭昭还是转过身走了几步,给对方留出充足的私人空间。
换衣服时的窸窣声间断响起,越昭昭拼命按住自己的脑子,让它别撒欢去想象背后发生的画面,但越制止越糟糕,她甚至能通过声音判断出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住脑!
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不就是女人换衣服吗,看维密秀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饥渴呢?
越昭昭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她从小就是根正苗红的乖乖女,跟异性从不多说一句话,自从高中发现自己取向后,连同性都不敢多说了,工作后她把自己藏得紧紧的,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谈吐优雅,实际上对于这种事完全是一张白纸。
下午换药时她的注意力全在伤口上,也没那分自觉,这时候一意识到有个大美人在自己身后换衣服,就开始紧张起来,喉咙都干得发痒。
可她的心猿意马刚起来,就被一阵急促的咕叽咕叽给无情打断了。
这声音并不大,但越昭昭心里有事,被狠狠地吓了一跳,她手忙脚乱把小铜雀按掉,又取起水桶往火上一泼,然后迅速冲到凝玉面前,将对方的口掩住压在树干上,警惕地往四周看去。
她自觉动作行云流水,应当没有误事。
小铜雀响了,说明附近有落云宗的人,不用说,肯定是来抓她的,没想到只过了一天,那些人就敢卷土重来,这次来的人恐怕比昨晚的要强,修为至少在金丹之上。
在哪里,怎么办?
越昭昭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问题,比如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比如凝玉和她合力能不能打得过元婴修为,比如……抵着自己胸前这两团柔软的东西是什么?
嗯?
她鬼使神差低头看去,只见凝玉一脸不耐地低着头,拎着衣服的手垂在身边,而自己现在感受到的,乃是对方一/丝/不/挂但波涛汹涌的某个部位。
因为两人贴得够紧,所以暂时没有走光。
一时间,越昭昭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压着还是立刻松开。
压着,总不能压一辈子吧?
松开,自己就要看到不该看的了。
而且最糟糕的是,越昭昭猛然发现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好像,大概,或许,小铜雀坏了,她搞错了,周围根本没有其他人。
但她心知要是如实说了,自己必定小命不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等了半晌,她才假装松了口气:“好了,走了。对不起,刚才我的示警铃响了,幸亏我藏得快,才没有让他们发现,不然你我免不了要打一场恶战。”
“有么?”凝玉道。
“有。”越昭昭严肃道。“他们都是元婴修为,大概用法宝消去了自身的气息,如果不是有警示铃,我也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
凝玉只看着她不说话,似乎在考虑。
越昭昭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但面上却还是强行保持镇定,她知道,凝玉没有修为,未必不能糊弄过去。
毕竟就算是再变态的人,也不可能想出这种揩油的方式,带剧情的,演技还那么逼真。
“好。”凝玉道。“那放开我吧。”
越昭昭也想,但是放开,岂不是就全看到了?
她扭捏地表达了自己的顾虑:“我怕这样会让你露……”
凝玉冷了脸,道:“害怕?”
越昭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凝玉的话音刚落,左手就屈指朝她的双眼插来,这一下虽然来得又快又狠,但越昭昭有所防备,手又撑在树干上离得较近,所以竟然堪堪躲过,她捂住自己的眼睛飞速掠开几步,就听凝玉嗤道:“原来你会捂眼。”
越昭昭:“……”
天地良心,她真是一时紧张,忘了还有这个办法。难不成在凝玉眼里,自己是假装想不出办法,故意赖在对方身上不起来的大变态?
再睁开眼时,凝玉已经穿好了衣物。
越昭昭的衣服大多都华贵气派,珍珠刺绣不要命似的往上堆,这件也不例外,藕粉色的云锦底料上缝着大气的牡丹,外面罩了一件如梦似幻的天蚕纱,纱上缝制了无数小小的珍珠,这些珍珠恰似花上露水,为底料上的牡丹添了几分水灵灵的真实。
自古牡丹真国色,这件衣服穿在以前的越昭昭身上,只让人觉得招摇,觉得她是想标榜自己亲传弟子的身份。
但穿在凝玉身上,却是恰如其分。
但越昭昭不敢开口夸,刚才那件事搞得两个人都有些尴尬,她要是再咧着嘴夸两句,难免让人觉得孟浪。
凝玉显然也对这件衣服还算满意,她举起手看了看,道:“走吧。”
越昭昭从善如流,走过去背她。
“那队人是往哪个方向走的?”凝玉问。
越昭昭本能朝着南边一指,因为落云宗在北边,所以追兵来了找不到人,肯定是朝南边继续追。
但她突然想起,自己也是要往南边去,要是指了这个方向,岂不是就得换个方向走冤枉路了?
于是她又往北边一指。
凝玉看她指来指去没个准信,脸立刻沉了下来,尖刀也顺势滑出在指尖转了两圈,悠悠道:“你竟敢玩弄我,遗言准备好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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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