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长悯”的记忆中,林长悯明明是个没金丹的火灵根,却凭借涣梦将元婴期的“林长悯”冻成了冰块。
并从涣梦中吸收灵力,把自己也伪装成有冰灵根的元婴。
溯回蓄起的杀招陡然转势,叶执只硬抗下涣梦一剑。
“轰——!”
两柄不世出的绝代神兵撞击声震耳欲聋,周围树木被灵力波动拦腰拔起撞往远方,鸟语花香的山林霎时成为一片荒墟。
黑衣人迅速地瞥了眼同伴所在的战局,见无微和紫衣人同是出窍期,却被紫衣人吊着打,顿时安心地继续阻拦叶执。
叶执不想与黑衣人动手,可黑衣人不依不饶,涣梦兜头劈下。
他只得挥剑相抗,左手向上一抬,附近河流河水如潮滔滔奔来,挡住了大半苍穹。
潮水半路化冰,却极为缓和地缠绕住黑衣人四肢。
叶执抛下黑衣人就要去追无微,下一刻,黑衣人四肢坚冰尽碎,互相碰撞着涌向叶执。
冰流在即将碰到叶执衣角的瞬间化为粉末,他反手划出一剑,将身后袭来的涣梦击飞。
黑衣人并未回头,以血肉之躯直朝叶执凌空奔去,涣梦飞至一半便化为虚无,真如一场梦般再度出现在手中,以叶执从未见过的角度,刁钻地冲他胸口刺来。
数百年生死一线积累的经验让叶执凭本能挡下这奇异一击,溯回剑灵力形成巨大漩涡,将黑衣人猛地推进百丈之外的河水中。
没了黑衣人的纠缠,叶执顷刻之间便从青衣人手中抢过大冰坨子,又来到无微身侧,一掌将紫衣人击飞。
紫衣人长发高束,看身形是个高挑的姑娘,即便面对逼自己高两个大境界的敌人也未有退意,脚在地上一蹬,飞快挥剑劈了过来。
叶执分辨出紫衣人招式和黑衣人有相似之处,多半是黑衣人亲自教的,他不避不让,在长剑即将落下时双指夹住剑身往右一撇,连剑带紫衣人一同摔了出去。
青衣人叫道:“涧儿!扯呼!”
被称作“涧儿”的紫衣人还想再打,却听到河流方向的一声口哨,不情不愿地飞身同青衣人一同离开。
无微捂住胸口,喘着粗气跪下:“宗主,弟子办事不力。”
叶执把大冰坨子扔到地上:“回去再说。”
叶执领着无微赶回包下的客栈,在布衣修士身上下了几个禁制,让无微带去隔壁房间,自己先去找了林长悯。
无夷无希怕打扰到林长悯休息,都在门外守着,见叶执回来一同行礼:“宗主。”
叶执把说好的点心递给无夷,让无夷找个盘子装好,自己推门而入。
精心布置的床榻上,林长悯呼吸均匀,和往常没任何不同。
他放轻脚步来到床边坐下,因连喝了好几天的药,林长悯身上有股淡淡的药味,此时那股药味愈发新鲜,一闻就是晚上刚喝过。
药是叶执特地找人改良过的,药材与味道都与“李还霭”喝的不同,助眠效果更佳,喝了至少得睡上两个时辰,而且睡得很沉。
他掀开锦被,尽量轻地揭开林长悯衣衫,左肩光洁白皙,只有几道残留的旧疤。
叶执重新将衣衫拢好,手掌隔着衣衫放在林长悯胸口,神识顺势探入。
经脉如细线悬吊,借冰灵力伪装的火灵根依旧虚弱,盛放金丹的地方空空如也。
如果黑衣人不是林长悯,为什么会有涣梦。
涣梦……
叶执自认有几分铸剑的本事,虽然没拿在手里仔细观察,但已够他觉得那把剑处处透着怪异。
他把锦被也拉上去,走出了房间。
叶执对在外面等着的无微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可有何异样。”
无希想了想:“师兄睡得很沉,期间有风刮开窗户,我进去过两趟,但他都没有醒。”
叶执点点头:“去守着那个叛徒吧。”
无希:“宗主,今晚不审吗?”
叶执:“等长悯睡醒。”
·
林长悯睡醒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叶执让他喝的药劲儿特别大,他经常怀疑叶执是不是想把他变成废人。
每次醒来的时候,叶执都陪在他身边,这次也一样。
林长悯撑住床榻,叶执熟练地扶着他坐起来,仿佛他是半身不遂的残废。
他关心道:“叛徒抓到了吗?”
叶执:“冻在隔壁。”
林长悯闻言就下床蹬上鞋就往外跑。
他推开隔壁房门,无夷无希无微呈三角形正襟危坐,围着一个大冰坨子。
虽然他急于知道被抓来的到底是谁,但这画面着实有那么几分好笑。
林长悯拉拉叶执:“她蒙着被脸冻起来的。”
叶执指尖在桌子上一敲,布衣修士颈部以上的冰应声而碎。
林长悯手指不由紧了紧,连呼吸都快要消失。
一百年了。
他找一个真相,找了一百年。
叶执:“无夷,把斗笠掀开。”
无夷:“是。”
林长悯死死盯着斗笠,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延长放慢,他看着黑色纱障被一寸寸掀开。
纱障底下,是一张他见过的脸。
容姬乃修真界难得一见的美人,古冽绝艳,气质甚佳,即便被冻成了个大冰坨子,依旧不失风采。
林长悯后难以自抑地退了半步,不小心撞到架子,花瓶陡然坠地。
为什么是容姬?
神州大地万万人,为什么是容姬?
在林长悯认出容姬的同时,容姬也认出了他。
“长悯?”
美人生气依旧是美人,容姬死死盯着他,连往常的清冷都不见了,最初的复杂过后,只余下对他的恨,美目一凝,聚集起啖其肉食其骨的愤怒。
“林长悯!凭什么你还活着!”
“云远浊为救你付出了性命,凭什么你没有死?”
噩梦攀袭而上,无形围绕束缚住他,并不断往血肉里勒,仿佛要连骨头一起碾烂。
一百多年前,容姬因杀害云徽五位长老,畏罪潜逃,那场震惊修真界的屠杀令容姬跌下神坛,云徽连发十二道追捕令寻找她,可久寻未获。
她被人藏了起来。
林长悯得闲去找云远浊的时候,撞见了这位被到处追杀的美人。
屠杀另有他因,但容姬不愿辩解,隐姓埋名和云远浊待在山中,过起了清闲日子。
林长悯视云远浊为兄,曾打趣问是不是该叫容姬嫂子,被容姬抄起扫帚打出了三里地。
二人确实无男女私情,云远浊收留容姬纯因心善。
和清逸和善的云远浊不同,容姬人美嘴毒,但做得一手好饭,每次林长悯去的时候,都会变着法给他做点心。
山中无日月,林长悯觉得有人跟云远浊做个伴也挺好,他们都不是在意世俗眼光的人,过日子逍遥自得。
直到他被叶执抓回垣怆邢堂,因叶执沉默的态度,偌大修真界竟无一人信他清白。
云远浊不知从何处听到消息,毅然出山,只身来到垣怆为他奔走,最后魔族袭击,云远浊身死道消。
容姬恨他,合情合理。
林长悯彻底忘记了呼吸,心脏也停止跳动,他左眼不自觉淌下一滴热泪,右眼也变得黏腻。
他朝容姬走出一步。
“容姬……”
叶执忽地抱起了他,大步朝原来的房间走:“无夷,拿药来。”
容姬离他越来越远,就像消失在他世界中的云远浊。
“放开我!叶执!”
林长悯一手用力推拒,一手伸向那扇即将闭合的门,声嘶力竭:“放开我,叶执,你放开我!”
叶执抱着他坐到床榻上,一张沾了水的温热巾帕盖住了他上半边脸,强有力的左臂把他牢牢固定在怀中,紧接着,膝弯被人一抄,右腿搭在床沿。
林长悯的奋力挣扎如同蜉蝣撼树,可他仍不住喊着:“放开我!叶执!”
“长悯,不要动,”叶执沉声道,“你的脚被瓷片扎伤了。”
林长悯不管不顾,说什么都要去找容姬:“叶执!”
叶执也略有些急促起来:“长悯!你快没有脉搏了!”
一句话像是咒语般,林长悯倏然卸力,唯有胸膛开始剧烈起伏。
林长悯用巾帕狠狠抹了把脸,不出意外地看到上面沾染到右眼淌出的血泪。
他偷偷瞥了眼叶执,对方正在替他收拾脚底被瓷片扎到的伤口,似乎没有注意到。
他把血泪擦干净,巾帕收进袖子。
云城之变的叛徒绝不是容姬。
叶执知道他没事就去找云远浊,也知道容姬的存在,他曾劝容姬说自己可以让叶执帮忙做主,容姬拒绝了。
可林长悯还是多多少少跟叶执说过容姬的事,叶执一定知道叛徒不是容姬。
林长悯快速想着。
叶执以前就知道容姬的存在,只是大抵知道容姬清白不想抓,现在又抓人,证明是真的在查云城之变旧案。
那么这一百年里,必须有人替容姬遮掩行踪,才让容姬可以自由活动,让神通广大的叶盟主都费了这么大劲。
容姬只是一个被推出来的替死鬼,她与云徽本就有旧仇,没人比她更合适。
可云城之变一事,云远浊知他,容姬就不知他吗?
是什么让容姬认定,他就是云城之变的凶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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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容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