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连绵不绝,往日荒废无人的破庙里此刻挤进了三个身材瘦小的男人,一身乞丐装扮,手中还拿着半只残缺的碗。
司徒寂动了动耳朵,这段时间失去了视觉,听觉反而格外明显。
几个男人细细簌簌踩在草垛上的声音与劈里啪啦的雨滴声混在一处,若是不说话,是发现不了有人来了的。
“我靠,这模样俏的很,大哥!”其中一个乞丐靠近曲若瑶时惊叹了一句,回头看着领头的乞丐,后者是三人中最高的也是最强壮的,黑黢黢的脸看不出表情,只有那双精锐的小眼睛亮晶晶的。
那人走上前蹲在曲若瑶面前,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哪里来的乞丐,我怎么不知道。”
“管他呢,遇到咱们就是她福气。”另外一个小乞丐个子最矮,说这话时眼睛就没有离开过熟睡的姑娘,“反正这个地方又没人,不如...”
草席上毫无存在感的人静静地躺的笔直,他将几人的谈话尽数收入耳中,身侧的手指蜷了蜷,那群人口中的所图,他再清楚不过。
不过这一切,跟他都没有关系。
这些日子,这个疯女子一直都在自己耳边谩骂和嘲讽,还阻碍了他的计划,他早就受够了。
“大哥先来。”小乞丐搓着掌心,眼中闪着贪婪,可终究是畏惧“强权”,十分懂事地将位置腾出来,“我们替大哥把风。”
“是啊是啊...哎哟!”小跟班不等应和完,脚腕就冰冰凉凉的,低头一看,不知道从哪里爬来一条拇指粗细的黑蛇,吐着鲜红的信子顺着他的腿向上缠绕,“啊啊啊,有蛇啊!”
小跟班顿时原地起舞,不停弹跳着右腿,想要将黑蛇甩下去,身边的同伴见状,刚想帮忙就惊然发现,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小蛇包围。
“大大大哥,好多蛇...”小乞丐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曲若瑶早就醒了,袖中的手紧紧攥着打磨的锋利的银簪,只要那个男人靠近自己一步,她就立马了解了他。
可是没有等来他的靠近,却等到了三人惊慌失措地尖叫声。
曲若瑶缓缓睁开眼,看着地上熟悉的小黑蛇,她下意识朝着司徒寂的方向瞧了一眼,后者还是那一副死鱼的模样,直愣愣地躺在草席上。
她皱了皱眉梢,慢慢起身看着三个男人。
“是你!是不是你!”小乞丐看见少女站起身,立马愤然指着她的鼻子,“他玛德,你是个妖怪!”
闻言,曲若瑶摸了摸光洁的鼻梁,撇嘴不屑,“我要是妖怪,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乞丐头子相比之下震惊许多,“别慌!老子有法宝!”说着,手颤颤巍巍地向怀里摩挲,曲若瑶挑眉端着手看着他,不禁也好奇所谓的法宝。
等了半天,男人大喝一声,一道淡淡的绿光从怀中迸发,光茫在这雨夜之下显得十分诡异,饶是曲若瑶也心里一跳。
凎,她以为掏了鬼出来。
定睛一看,只见男人手持一根发簪,簪头镶嵌着一颗绿莹莹的宝石,闪着蛊惑人心的光。
此物一出,盘踞在小跟班腿上的细蛇果然快速退去,一时间,周围的蛇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纷纷频繁吐着信子不敢再上前。
“海礁晶...”曲若瑶喃喃自语,眉梢皱的紧,一眼就看出来那个光的来源。
海礁晶是龙宫特有的东西,生长于深海,虽然在龙宫很是常见,通常会被姑娘们打磨成首饰,不仅可以提高修为,而且还有驱邪避祸好寓意。
可除去龙宫,别的地方应该不会有才对。
曲若瑶紧了紧手心的银簪,垂眉质问,“你哪里来的?”为什么现在这个凡人会握着龙宫的东西?难道龙宫有人来了凡林界,会是谁?
男人以为她怕了,顿时来了底气,高高举着发簪迈步朝着她走来,表情嚣张,“哼,老子实话告诉你,我们都不是平凡的人。你要是识相的就乖乖跟了我,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不是平凡的人。
曲若瑶微微眯起眼眸,她现在身上没有符文,角落还躺着个病秧子。
是有点棘手。
曲若瑶步步后退,如果是一个人,尚且能够搏一搏,现在三个人还带着个病秧子,会有什么万全之策。
男人一步一步地靠近,面上的笑容逐渐猖狂起来,“来,哥哥闻闻。”
曲若瑶退到供香台,腰身抵在台边,手摸到了一层土,看着男人恶心的嘴脸,心一横,一个旋身握住香灰朝着男人撒了过去。
如果是妖怪,那么香灰定会有用。
果不其然,下一秒男人痛苦地捂着眼睛尖叫起来,曲若瑶瞅准了时间,银簪对着男人的脖颈刺去,只是他跟班反应也是很快,将男人拉到一旁。
一时之间,她的银簪未中要害,只是将男人划破了皮。
可海礁晶落在了曲若瑶的手中。
剩下两人望着痛苦的大哥,呲目獠牙,庙外雨势越来越大,雷蛇也越来越粗,轰鸣之间占尽了天幕。
乍的一声雷,两个瘦小男人的脸上出现了疙疙瘩瘩的小包,眼仁竖起,在电闪雷鸣之下,阴森骇人。
曲若瑶一惊,居然是蟾蜍妖。
没有黄符,她只能握紧手边的香灰,暗暗祈祷身后的佛像能够起点用处,
丢了海礁晶,黑蛇再次吐着信子盘旋游向三人。
两个蟾蜍凶狠的模样没有维持多久,便落魄地抱着自己大哥往外逃窜,“你等着!!”
“...”
曲若瑶松了一口气,看着掌心的海礁晶,冰冰凉凉散着幽绿的光,转身朝着角落里的人走去,轻咳了一声,“我知道是你,别指望我会谢你。”
“好吧,这回多亏你。”曲若瑶别扭着一张脸,自顾自地说着。
那些小黑蛇她见过的,正是那火海阁楼中的小山包,她一直以为那是冥鬼的把戏,没有想到是司徒寂驱使的邪物。
不过,这次多亏了这些小蛇。
这样说来,自己在他身上下的阵法,竟然是不攻自破了嘛?
曲若瑶跃了跃眉梢,“喂。”蹲下身拍了拍躺平的人,“你嘴也废了吗?”说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这般寒凉的夜,他的脸却宛如火炉一般滚烫难耐。
顿时,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这么冷的夜晚他怎么会突然发热?
看着司徒寂紧紧攥着的右拳,曲若瑶抿唇去掰,可他的力气太大,攥的很紧,像是在努力抓住什么不愿放手。
费了半天的功夫,曲若瑶闷哼一声终于将司徒寂的手掰开,恰逢一道天雷滚滚,破庙被瞬间点亮,高大的佛身笑眯眯地俯瞰众生百态,高居金莲之上。
少女愣愣看着司徒寂满掌的鲜血和那四个清晰可见的指甲印。
雨越下越大,倾盆砸在破庙的青瓦上,像是要将庙顶砸穿,大有要下个三天三夜的架势。
曲若瑶秀眉拧在一处,望着昏迷的少年,目光十分复杂。
忽然,破庙一阵细细簌簌的响声,曲若瑶十分警觉,攥紧了银簪,大喝一声,“谁!”
这座破庙常年无人,除了他们定不会有别人才对。
曲若瑶缓缓起身,目光盯着佛像身后,“出来!”
过了好一会,有个瘦小的身影从佛像后面磨磨蹭蹭地挪了出来,迎着闪电,曲若瑶看清了来者的模样,有些诧异,“是你?”
男人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咧嘴尬笑了一下,“大小姐,你瞧这不巧了吗?”
此人正是袁州所抓的那只鼠妖。
“你怎么在这?”曲若瑶有些意外,“你不是在袁州吗?”
提到这件事情,鼠妖顿时苦着一张脸,连连叹气,“大小姐有所不知,你跟将军他们离开袁州没几日的时间,就有兵马来了袁州,杀了袁州长,夺了地盘。”
“什么?!”曲若瑶上前拽住了男人的衣领,一双杏眸满是愤怒,“不可能!我爹留了亲卫在袁州,若袁州出事,金州怎么可能没有收到消息?你在撒谎!”
“没有没有...”男人连连摆手,一脸恐慌,“我我我没有骗人啊!那人占了袁州,烧杀抢掠啊,我原跟着张大娘打杂,后也是无路可走了,到处流浪。流落至此的。”
“大小姐难道没有发现街上的流民变多了吗?”鼠妖惶恐。
经他这么一提,曲若瑶后知后觉,这一路拉着司徒寂走来确实在路上见到了不少破布烂杉的流民。
鼠妖见她不语,继续说道,“隐匿于世的妖也受到波及,刚才那三个蟾蜍也是赶上霍乱,才狼狈至此,不然他们可是有钱人!”
曲若瑶松开了男人的衣领,咬紧了牙关。
有人不声不响地在夺地盘,还肆无忌惮的屠杀,这一切为什么金州没有收到一丝一毫的消息,做这些事情的人究竟是谁?
她感觉有一张巨大的阴谋网在暗中编织,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不行,她一定要赶回金州,将这些事情告诉父亲。
在此之前,曲若瑶望着草席上的人,看着手中的海礁晶,脑中闪过了一个想法。
“大小姐你不会要跟那个快死的人互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