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他低声哀求,像森林里迷路的鹿一般无害的眸子里浸着水雾。
傅辞感受到他的挣脱,长眉一挑。他的视线在他的脸上梭巡一圈,略过那人远山般的眉眼,似乎雾气横生,以及高挺的鼻梁,薄削的唇。
听说嘴唇薄的人最为薄情。可这张脸长得确实不错,恰好在他的审美点上。他放开他的手。
阿烛嘴唇微抿,继续替他布菜。
等他提着空的食盒走出了院门,所有的迷茫和懵懂都仅仅像一层薄薄的烟雾,被风吹过了无痕迹。仅剩的是眸色清明。
那混蛋不愧是万花丛中过的人,读书六艺样样不通,耍起流氓来却谁都比不过他!
才出院门,阿烛便听见了头顶上一声清脆的啼叫。他面不改色,脚步未停,拎着食盒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陆逐把房门落了锁,一只青影从天而降,落在他的手腕上。那是一只小小的青鸟,大概只有人的巴掌大小,头顶上还有一点红毛。
青鸟的脚踝上绑着一只小小的竹筒。
陆逐将的竹筒取下,将里面的纸条展开来:“蒋衡已经交代私吞边关粮草的藏匿地点,粮草已如数运往边关。另,吏部侍郎徐达已投太子门下,尽快想办法除掉他。”
陆逐扫了一眼,便将那张纸条放在蜡烛上点燃。蜡烛在徐达那两个字上升腾起火焰。
他又取下另一只竹筒。果不其然,那是韩述的笔迹。他将案情大体描述了一遍,又请教他下一步将怎么做。陆逐提笔写下一行字。那字俊秀挺拔,矫若游龙。
这封信的后果,便是傍晚春满楼的隔间里,傅辞坐在茶几边,百无聊赖地在那里喝茶。
也倒不是他如此色急攻心,春满楼邹婆子刚出了事,他非要来这里寻欢作乐。只不过是他那便宜儿子韩述,来他府上又哭又闹,扰的他不得清净,这才答应了晚上跑一趟。
至于为什么来这里,韩述自己也并不清楚。他只说他那函授老师说今晚春满楼必定有事发生,让他找一个可信的人来守株待兔。
于是好大儿便找到了他。他说在他信得过的人里,就属他最清闲,也对春满楼最为熟悉。被他扰的不胜其烦,傅辞只能捏着鼻子答应,顺手拽了正好经过前厅的阿烛。不然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干巴巴的待一晚上也挺无聊。
阿烛此时提着水壶站在他身边,等他把手中杯子里的茶水喝完,再为他添上。傅辞喝到不想喝了,无聊地摇晃着手中的茶杯,鸡缸杯内的茶水清澈透亮。
这春满楼倒是舍得用好茶,他侯府中都没这么好的茶叶。
所以他才几乎没地方去的时候日日来这里添上一壶,但此时才骤然发现,这春满楼用的茶,确实是所有花楼里最好的。
这么财大气粗么?他摸了摸下巴。
隔壁的客人已经闹起来了,声音咿咿呀呀地传过来,这包厢隔音效果一点也不好。
“别倒了,都溢出来了。”男人打趣的声音响起,阿烛手一抖,一点水洒到了桌子上。
阿烛低头去看,果然已经水漫金山。
“对不起。”阿烛赶紧去擦拭,但因为洒出来的水实在太多,他所带的手帕完全不够擦的。
“行了,不用了,放那吧。”傅辞实在是等地无聊,这已经快三更天了,隔壁都两轮了。“你猜,今天晚上谁会来?猜对了便免你三天厨房的工。”
闻此阿烛有些心动,但又露出一个为人所难的表情:“阿烛笨拙,猜不出今晚谁会来。”
傅辞撇嘴,这书呆子真的无趣。然而就在这时,他耳朵轻轻动了动,从那一片乌七八糟的声音之中辨别出一声瓦片脱落掉在地上的声音。
傅辞突然做了个“嘘——”的手势,拉着阿烛到窗口,将窗户轻轻推开一条小缝。
一条黑色的影子,正从后院翻墙进来。看着鬼祟的样子,明显不是客人。
看来今晚的重头戏要来了。他和阿烛出了包厢,沿着走廊走,在躲在梁柱的后面
黑影很快便上来了,阿烛在他身后,看着那人鬼鬼祟祟地似乎要摸进老鸨的房间。
“要抓他吗?”阿烛轻声说。“不急。”傅辞同样回以低沉的气声。
俗话说捉奸要成双,捉贼要拿赃,现在就算出去也只能说这个人头从外面翻进春满楼,拿不出什么确凿证据。
他们先跟在他后面,看看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果然离老鸨的房间越来越近。傅辞以为他下一步要推门而入的时候,却没有想到那人警惕地往后看了一眼。就在那人转头的一瞬间,傅辞便察觉到了。但是周边并无梁柱之类的遮蔽物。
阿烛感觉腰身一紧,便被人箍在了怀里,同时那只手将一扇屋门打开,向外打开的门正好遮住了他们两个的身形。那边的人回了一下头,发现这边并没有什么异常。只不过一扇门打开是打开的。
刚才这扇门是打开的吗?他有些奇怪,但却并没有追究,毕竟是他今天是来干正事的。
狭小的空间之内,阿烛感受着傅辞身上的压迫感。
躲藏在门后,使得他们指的身处于一个被搭建起来的小小空间,而傅辞在把他夹在他的身体和门之间,一只手撑在他的颈侧。
他头一次离这人的脸这么近,也是第一次正眼打量他。
傅辞棕色的琉璃眸像是琥珀一般,高挺的鼻梁,深邃深邃的眉眼,带着异域人的美感。
论起来,他这副皮囊真的不错。难怪当年便有人说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而此时这金玉正撑在他身侧,炙热的气息吐在他的脖颈间,激起他的一片战栗。他有些不自在地扭开脸。
却又有一抹温热去触上了他的脸侧:“别动,这里有东西。”
傅辞用的那双波光潋滟的凤眼凝视着他,却顺手从他脸侧的木门缝隙上拔下来一只年纪较小女孩才会戴的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