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明柔忍着眼泪坐在竹林中的案席上,沉默地抄写茶经,她心里拔凉拔凉的,又气又怒,忍了半晌,终是没忍住眼泪,任由泪水一滴滴浸湿昂贵的宣纸。
她也不知道她在难过什么,说不上来,只觉得心里不舒服,好在这里安安静静的,没什么人来,能让她短暂放肆地哭出来。
那就让她一个人在这哭一会吧,反正也没人看见,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她这么软弱了。
这时,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不缓不慢走近。
霁明柔后背一僵,飞快用袖口擦干眼泪,然后把湿了的袖口处压在手腕底下,手指用力的捏着毛笔,腰板挺直了,努力装作平常的模样。
有人从她旁边走过去了,霁明柔悄悄抬头看去,就看见一个让她非常讨厌的人。
燕珩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拿着长剑,从霁明柔身边经过。
霁明柔盯着燕珩手中的三层的食盒,这才察觉腹中空空,急需进食,她暗暗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燕珩。
燕珩将食盒放在一边,然后抽出了长剑。
“原来是来舞剑的?”霁明柔暗自撇撇嘴,在心里感叹燕珩这爱好与众不同。
剑光随着矫健的身影在风中划出一道道残影,冷冽的少年神情恣意,飒爽又炽烈。
霁明柔本想专注笔下的茶经,但燕珩离她不远,利刃划破长空的声音又那般引人注目,渐渐的她就被如云流水的身影吸引了目光。
原本燕珩离她的案席有些距离,但霁明柔看入了神,丝毫没有注意到燕珩几个旋转的动作后离她的案席越来越近。
一阵剑风扫过来,霁明柔惊叫一声,失手打翻了砚台,浓郁的墨汁流淌出来,印染了她刚刚抄写好的一摞宣纸。
宣纸被墨迹完全的印染开来,显然不能用了,她一晌午的功夫都白费了。
霁明柔欲哭无泪,正心疼着她好不容易快要写完的茶经。
燕珩这时也收了长剑,看着霁明柔这幅模样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露出少见的笑意,俊美面庞上的冰冷面具碎掉,不同于人前冷肃模样。
“不过几张纸罢了,也值得你这样?”
霁明柔气急,将手中的毛笔扔在案上,“对,在太子殿下看来这就只是几张无足轻重的纸而已,又岂会在意这些对他人有对重要!”
“燕珩!你不要以为你是太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燕珩走近她,四目相对,“说对了,孤是太子,板上钉钉的储君,孤就是能为所欲为。”
“你...”霁明柔再忍不住眼中的泪意,任由泪珠滴落。
她跌坐在案前,低头看着浸满墨汁的纸张,径自落泪。
燕珩起初见只是觉得霁明柔这幅又气又急的模样可爱,但未曾想她竟气成这样,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有些茫然。
霁明柔此时也顾不得在燕珩面前丢人这件事了,情绪一上来就像是泛滥的洪水,怎么也收不住了。
燕珩只好将食盒拎过来。
三层高的食盒被放在她面前的案上,霁明柔愣愣看着被打开一层盖子的食盒里面,眼泪都忘记流了,泪珠还挂在脸上要落不落的。
精致诱人的糕点呈现在她眼前,淡淡的花香飘到都她鼻子里了,全是她最爱吃的。
燕珩揉着鬓角,一脸无奈,他长这么大都没哄过人,也知道该怎么哄,明明是哄人的意思,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傲娇,“你哭的孤头疼,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孤勉强把点心分给你一点,你莫要再聒噪。”
霁明柔收回自己落在点心上的视线,坚强地擦干眼泪,很有骨气的拒绝了,“不需要,殿下贵人多事,还是不要与我在这里浪费时辰,我又不是殿下的亲妹妹,哪里值得殿下您在我身上浪费功夫啊。”
“谁和你在浪费时辰,孤在练剑舒展你看不见么,明明是你挡了竹林的风景。”
霁明柔心里更生气了,她不说话,只默默听着燕珩在耳边一句接一句。
“平常看见吃点一点也不矜持,今天怎么了,是看不上孤的糕点,还是看不上孤啊?”
燕珩平时寡言,鲜少有这么唠叨的时候,倒有些稀奇。
不过她此时更在意的没抄写完的茶经,明日交不上去怕是会更难堪,白白惹人笑话。
刚刚被她摔在案上的笔不知何时滚落在地上,纸张也掉落了些许。
霁明柔蹲下去捡,心疼的用袖子将笔杆沾上的灰尘擦拭干净。
燕珩说了一会,没成想霁明柔就像是听不见一样,竟是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了?
他移步到霁明柔身边,神情不悦的看着蹲在地上擦拭那根破笔的霁明柔,见她缩成一团的样子,燕珩突然想用手指戳一戳她的肩膀,但他忍住了,于是用脚尖轻踢了下她的脚腕。
“啊!”
霁明柔脚下踩着小石块没有立稳,哪想燕珩还会做出这等幼稚的事,一时不防栽倒下去。
她摔在地上没用什么力气,所以不疼,但是...她的脸栽倒在了浸墨的纸张上,纸张还是湿润的。
霁明柔坐在地上,急忙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然后看见了自己一手的墨渍...
燕珩也没想到霁明柔居然被他弄摔了,还、摔的如此滑稽,他也顾不上笑,匆匆上前想扶她起来。
哪想霁明柔这次是真的气炸了,趁燕珩蹲下之际用全身的力气将他扑倒,还没等燕珩反应过神来,一只黑乎乎的小手就狠狠的按住了他的脸。
湿润的墨汁瞬间肆虐了燕珩的下颚。
燕珩呆住了。
但坐在他身上作恶的人却笑了,燕珩虽被这明媚的笑容晃了眼,但也很快反应过来,脸色黑的不能再黑了。
“霁明柔!你放肆,还不起来,不然看孤不治你的罪!”
“治吧治吧!天天挂在嘴边,你行你就来呀!”
燕珩滑稽又愤怒的模样逗笑了霁明柔,往日的太子是个少年老成、严肃沉默的雕塑,仿佛只有在这种无人的时候才会露出他真实生动的样子。
霁明柔这一刻突然忘却了谨守的尊卑,张牙舞爪起来。
两人扭打成一团,在地上滚了一身的灰尘。
霁明柔本来还生着气,但这么一来却是气不起来了,看在燕珩来给她送吃的份上,她就原谅他一次。
......
霁明柔就这样在燕珩面前神游了,只要一想起来那时燕珩出丑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燕珩莫名地看着霁明柔傻笑,抬手在她眼前挥了一下。
他眼眸微动,不知想起了什么,神情和语气都让人觉着危险起来,“御前失神,乃大不敬。”
“嗯?”
“**?”霁明柔警惕的看着燕珩,“失什么身?你失...”
燕珩要杀人的眼神镇住了她,成功让她在踏入鬼门关之前闭了嘴。
燕珩:“......”
“姑娘家家,你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他咬牙切齿的看着霁明柔,一字一句道:“不错!你真是好得很!五年不见,胆量又大了不少。”
霁明柔此时终于回过神来了,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羞愤的话,她尴尬的脚趾扣地,耳朵都忍不住泛红。
但是这话都说出去了,她也不能吞回去不是,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装傻,“陛下在说什么,臣女听不懂,实在不解其意。”
“呵!”燕珩冷嗤一声,似笑非笑,“朕是在可惜宫里的粮食,你这样的,应是嫁不出去了,镇远侯府清廉节俭,怕是养不起你这样能吃又能花的女儿吧,朕看在往日的兄妹情分上,只要你乖乖地求朕,服服帖帖的,朕也不是不能养你一辈子。”
霁明柔:说什么玩意,咱啥都缺就是不缺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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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妄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