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净抿唇,但唇边还是难掩一丝笑意,江叙推他出来,他也不恼,只是稳住身形,等着谭文心的话。
谭文心展开手,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金色的钥匙,江叙定睛一看,果然和他自己的钥匙很像,难怪那天的那些人来找他麻烦。
只是他觉得这似乎有些巧合,却又有些想不明白,这要是分明是他自己打的,为什么会和江湖秘宝的钥匙一样呢?
江叙还未来得及细想,谭文心便开口道:“这便是那密钥了,你拿去吧。”
林净接过钥匙,动作干脆,双膝跪下,没有给谭文心阻拦他的机会,磕了个头,郑重道:“我一定不负所托。”
谭文心方才就想拦,但林净的动作太快,她也只能等他说完话再搀扶他起来。
于理,林净要给她磕这个头她受的起,但于情,林净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孩子,他喊自己谭姨,论起关系来,他们还算得上亲,所以她看着林净,心里更多的是心疼。
他娘已经走了二十多年了,这些好处他从来没有享受过,但在他知道真相的时候,却仍然选择背负这一切。
谭文心抬手抚上自己的鬓角,她似乎已经有白发了。
秋露是她捡回来的小姑娘,本来也没打算让她继承自己的衣钵,在林净他娘死之后,他们这帮人或许都已经放弃了,但幸好,现在还有林净。
谭文心扶起林净,眼里满是欣慰:“未来有你们,我很放心。”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江叙。
她知道他们的关系不一般,林净既然带他来,必然也是可以相信的。当然——她也很相信林净的,毕竟他的那一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据。
可她还是想看看江叙的态度,毕竟人心难测,即使林净信任他,也不代表她就会完全相信他。
这一眼或许看不出什么来,但她只是想看看他。
但江叙的注意力并不在此处,他只是看着林净,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净注意到谭文心的目光,可江叙半天也没有回应,他只好轻咳一声,江叙这才注意到谭文心的目光,不过他没想太多,只是露出一个笑容。
他其实对谭文心还算有好感,她对秋露的那种态度,总让他想起阿娘。
谭文心叹了口气,她似乎拿这种单纯的孩子没什么办法。
林净看着江叙这样,也只能无奈地看向谭文心,再递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他在说——“不用担心他。”
谭文心想要挽留他们过夜,但林净拒绝了,他说他们还有要事要商讨,便离开了这里。
走前江叙还在担心这样会不会不好,显得他们只是来拿钥匙似的,但转念一想,这东西其实本来就该属于林净,再加上谭文心对林净的态度明显相当疼爱,应该没什么问题,之后再来看望她就是了,或者平时在江湖中闯荡有遇到秋露的话,对她好点,或许对谭文心来说更有用。
林净带着江叙回到镇上,随意找了个客栈住下,进了门,林净道:“早些歇息吧。”
江叙摇头:“不行,有些事情说不清楚,我睡不着。”
林净自知糊弄不过去,只好在桌旁坐下,道:“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还有什么问题你问就是了。”
见林净这样说,江叙也不客气,坐在林净对面,道:“好,那我就问了,你不许再骗我。”
林净点头:“嗯,绝不骗你。”
“所以当日你来找我,便是为了此事?你身为前朝遗孤,想让我和你一起找钥匙?”江叙问道。
林净回答的干脆,“是,不如说,我到安溪镇就是为了此事。当年我得知你家中之事,心中虽觉得愤懑,却也无力做些什么,但后来我又得知自己身世,当时我便想到了你,或许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当然,只是顺便。”
确实是顺便,江叙想,若是他们真的能做到,林净能成功复国,而他也能报仇雪恨,真是两全其美。
只不过……
江叙想起当日他们的对话,“你就不怕我利用你,到时候抢先一步夺走宝库吗?”
林净的眼神带着一种江叙看不懂的情绪,或许是宠溺,又或许是无奈,他说:“我的回答和当日一样,若是你想要这帝位,我定拱手相让。”
江叙摇头,“算了,我随便说着玩的,你千万不要当真啊,那皇帝谁爱当谁当,反正我是不稀罕。”
江叙想起什么,又问:“既然你是前朝遗孤,那为何当日你告诉我要不择手段拿到钥匙呢?你看人家那么相信你,不像你,还说什么不择手段这么残忍的话。”
林净一顿,“此事并非是我太过残忍,在见面之前,我谁也不信。”
听到林净这样说,江叙忍不住问道:“你既然说谁也不信,那为什么愿意相信我呢?”
其实江叙心里知道林净的回答,但人或许就是这样,即便已经知道答案,却还是想听在意的人亲口承认自己与旁人不同。
好在林净也明白他的心思,道:“你自然是和别人不同的。”
很好,他很满意。
“最后一件事——”江叙面色凝重起来:“我们不能把钥匙给泉纵庄庄主。”
林净点头,“无碍,我早有准备。”
林净说着,从衣襟中拿出一把钥匙,和谭文心给他们的那把一模一样。
江叙瞪大眼睛,从林净手里接过那把假钥匙,仔细端详起来,这玩意乍一看相似,实际上也和真钥匙相差无几,如果林净不说,他或许也分辨不出来。
“你……”
“我早就准备好了假的钥匙,即使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我们想要钥匙,也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我不得不防,这下正好能派上用场。”林净从容道。
江叙没想到他的准备如此完备,竟然连这一层都算到了,难怪当时答应的如此干脆,反正最后即使没找到真正的钥匙,他也会把这个假的东西交给他们,这样也一样能把江白救出来。
江叙不由得后背发麻,林净这样的心思,若是真要算计他,他怕是也玩不过人家。
他这样不也等于是与虎谋皮吗?好在他要的不多,不会和林净起冲突,这样或许会好些。
江叙又思考了一阵,暂时没想到什么旁的问题了,便也暂时作罢,道:“先这样吧,其他的我还没想到,若是想到了再问你,你一样不许再骗我了啊。”
——当然,就算他骗自己,自己或许也不会发现的。
但江叙还是想求一个保证,至少,可以让他骗骗自己。
林净认真道:“好,所以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江叙一听这话,鸡皮疙瘩又起来了,这人还没完了是吧?刚才那一阵闹完,他都快忘记这件事了,林净倒好,哪壶不开提哪壶。
江叙鼓了鼓腮帮子,道:“不行,我现在很生气,你今晚不许睡觉,就站在窗台给我守夜。”
林净眨了眨眼:“师弟当真如此狠心?我现在不过一介柔弱书生,你竟然要我给你守夜吗?”端的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江叙心中腹诽:这就我们两个人,有什么好装的?
“你那天救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少装蒜了。”江叙毫不留情。
林净轻咳一声,“好吧,愿师弟好梦便是。”林净说完,便真的往窗边一靠,似乎真的要给江叙守夜。
江叙似乎也没想到林净居然会当真,他先前那股没脸没皮的劲呢?他不来就没有很生气,只不过是顺便说说而已,他再顺着说几句软话,给自己一个台阶不行吗?
非要这样,搞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江叙想让他回来,却又不好意思开这个口,转念一想,他们只要了一间房,若是林净也要睡觉,岂不是要和他一铺床。
思来想去,林净还是在那边站着更合适吧。
江叙安慰完自己,终于还是爬上了床,盖上被子准备睡觉。
或许是因为和林净待在一起,江叙很快便睡着了,呼吸平稳,显然已经熟睡。
林净一开始还老老实实地站在窗边,见江叙睡着,视线便忍不住看向他。
其实江叙说的没错,他确实不是什么柔弱书生,要给江叙守一晚,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他最开始也不过是下意识推拒几句而已,现在回过味来,这难道不是一个光明正大看他睡觉的好机会吗?
江叙的睡颜很乖,那双澄澈的眼睛闭着,让林净能够放心的看他,他不想在江叙的眼睛里看见自己肮脏的影子。
林净忍不住走向床边,半跪在地,抬手轻抚上江叙的脸颊。
岁月似乎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明明过去了十年,明明他们已经从少年变成大人——或许都能称得上是一句中年人了,可江叙看上去还是那么稚嫩。
或许就像他们说的,岁月不败美人,江叙难道就不算美人吗?
林净贪婪地看着江叙,看着他因为自己的触碰而轻颤眼睫,林净想,——他们会永远都在一起的。
——是永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十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