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二十年。
安溪镇作为大周的一座边陲小镇,向来安宁,最近因着泉纵庄举办宴会,倒也热闹起来。
泉纵庄是江湖中有名的地方,来的人多了,这附近村镇的生意自然也好做了许多,百姓们也多了许多消遣,毕竟这江湖上来来往往的各色能人异士难得聚集在此,也算让他们看了个新鲜。
“王婶,给我来斤排骨。”江叙拎着一捆萝卜,隔着两个摊位就对着前面的女人喊道。
“好嘞,江白现在个子长得快,是得多吃点。”王婶手上动作利落,和江叙攀谈起来。
江叙应了几句,想起江白,心里却有些苦恼。
江白是他姐姐的儿子,同时也是曾经的丞相之孙,当今圣上之子。
只不过他的母家一朝失势,按理说江白早就应该被处死,只不过当年他勉力将他救了出来,逃到这边陲小镇来,这才安然长大。
至于江家其他人,江叙一个没能救下。
每每午夜梦回,他总是梦到爹娘抱着阿姐在哭,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没有办法触碰到他们,然后惊醒,他也只能在无边的黑暗中再次消化这个事实。
当年的江白虽然才五岁,但已经能记事了,所以随着他年岁渐长,他便越来越在乎当年的那些往事。
但江叙的态度也很明确,他当年费尽心思将他救出来,不是为了让他长大成人之后回去送死的。
阿姐若是泉下有知,也一定不会同意的。
江白似有若无的试探让他纠结,但也唤起了他想报仇的心。
因为他也不甘心。
王婶将排骨往江叙面前一放,道:“好了,二十八文。”
江叙的思绪被拉回,笑着应了声好,摸出一贯铜钱递给王婶,道:“往后我都来您这拿,这孩子还要长一段时间呢。”
王婶也不推脱,“诶”了一声,“王婶都给你数着,不会亏了你的。”
“谢谢王——”婶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江叙突然感到一股寒意,虽然他在江湖中行走的时间不长,甚至还过去了十年,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错。
正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怕是有事要发生。
江叙只愣了一瞬,抬手用手上那块排骨挡住向他射来的细针,补上了那个“婶”字。
他有些没明白眼前的情况,王婶一直都在安溪镇,这些玩意不太可能是冲着她来的,难道是自己吗?
可是他也已经隐姓埋名多年,不应该有人找他的麻烦才对。
江叙还没来得及细想,杀意又至,他微微皱眉,这是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安稳生活,是谁想打破这一切?
江叙感知到周边不善的气息,心道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今日安溪镇一定安宁不了,若是伤及其他街坊邻居,他心里更过意不去。
他扬手将排骨往王婶的案板上一丢,“王婶,劳您再帮我把排骨剁碎些,我去去就回。”
说罢江叙便调转脚步,朝着镇外的方向走去。
那些人果然是冲着他来的,危险的气息越来越近,江叙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几个侠客装扮的人向江叙靠近,青衣人的速度很快,顷刻间便已到江叙面前,他来不及躲闪,只能应战,眼下还没有离开安溪镇,他不太想和这些人在这里缠斗。
他不想太早暴露自己。
但眼下情况危急,江叙心下很快做好了决定,边战边退,尽力将人往城外带就是了。
只不过江叙想得很好,可惜这些人丝毫不打算配合他,有两个黑衣人拦在他身后,不知何处又冒出刚才刺向他的细针。
江叙暗骂一声,早知道今日会发生这种事,他就不应该穿自己新做的衣服,心疼是一回事,还有一件是因为这衣服宽大,不太方便。
衣袂翻飞间没人能看清他的动作,只有与他交手的人才能知道眼前的人有多强,他并不伤人,只是将他们的穴位封起来,实力自然也随之下降。
随着最后一位白衣人单膝跪地,勉力用剑撑住自己的身体,宣告着江叙的胜利。
他甚至没用武器。
江叙不可避免的从中回想起曾经那些快意江湖的日子,一时觉得有些手痒,可惜眼下时机不对,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江叙抬脚踩在那个白衣人的背上,他今日穿了一双皂靴,这样使力往下踩的话,对于这个受伤的人来说是不小的伤害:“说,为什么要杀我?”
白衣人一咬牙,什么也没说。
江叙不恼,只是继续向下压,这种人他见得多了,没几个能真的扛得住咬死不说。
但没想到这人还真的是条好汉,他几乎都快折在地上了,却仍然一言不发。
这下江叙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他对这些人也不再有什么好态度,一脚将白衣人踹开,寻找下一个目标。
江湖之中讲究冤有头债有主,若是江叙欠他们的,让故人认出来还点债也是应该的,但江叙既不认识他们,这些人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无故挑衅,那他怎么对待他们都不算过分。
他眯起眼睛看向那个正在发抖的黑衣人,走上前去,半蹲在他面前,道:“你的针用的不错,不过若是我废掉你的内力的话,你要不要看看你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安溪镇?”
黑衣人听着江叙的话,颤抖得更厉害了,止不住道:“我说我说,别杀我。”
其他人闻言具是怒目而视,似乎没想到这人这么没骨气,江叙还什么都没做呢,他竟然就先认输了!尤其是那个白衣人,他心中怒意更甚,如果黑衣人将一切说出去,那他刚才所忍受的痛苦算什么?
江叙才不管这些人在想什么,管他有没有骨气,他只在乎自己想要的答案:“嗯,识时务者为俊杰,说吧。”他站起来,俯视着眼前跪地的人。
“不知公子腰上的钥匙是……”话虽如此,但黑衣人还是没有直接告诉江叙他想要知道的事情,还是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句。
其他人立刻集中起注意力来,眼神偷偷觑着江叙,期待他的回答。
江叙蹙眉,低头看向自己挂在腰间的钥匙,这就是他院外的钥匙,能有什么问题?他答道:“我家钥匙。”
此言一出,他似乎看到这些人都默默叹了口气,江叙沉默片刻,脑海中将他过往的知识储备过了一遍,没想到什么和钥匙有关系的东西。
于是他又将目光转向黑衣人,示意对方继续往下说。
黑衣人一时半会儿没有说话,但江叙的目光实在慑人,他嘴唇翕动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道:“最近江湖中兴起了一个传闻,前朝皇室留下一个秘密宝库,里面有数不尽的财宝,足够让人成为……新帝。”
这话可以说的上是有些大不敬了,但若是真的能得到这一切,想说什么便可以说什么。
江叙一把扯下腰间的钥匙,问道:“所以这把钥匙,和传说中的密钥一样?”
黑衣人一顿,不知道在想什么,江叙不悦地啧了一声,他才回过神一般道:“是,是有几分相似,我们也就是想看一看。”
江叙冷哼一声,“看一看”,这话说的真好听。
“安溪镇里面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别让人扰了我的安宁。”江叙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这里。
他还要回去给江白炖汤呢。
他们这群人肯定能听明白他的意思,江叙已经很久没有过问江湖中的事情了,但他得让人知道,这里的人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否则泉纵庄这宴会一办,不知道会闹出多少事情来。
还有这个所谓的传闻……
江叙叹了口气,他直觉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轰隆——”闷雷声打破寂静,天也阴沉下来,团团乌云包裹住太阳,只透出些许光线来。
天下恐要大乱。
江叙的脑袋有些乱,慢慢地沉进过往中,新帝吗……以现在这位的性子,一定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就如他们家当年那样。江叙想的入神,思绪不自觉地飘的有些远。
也正是因为想得太入神,江叙竟然没有发现身后的人并不安分,青衣人手中稍微动作了下,微不可察的细针向江叙后心射去。
然而江叙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切,眼看细针飞速逼近江叙,千钧一发之际,一柄白扇不知从何处出现,巧妙地将细针挡回,射向青衣人,最后又晃晃悠悠地飞回它主人的手里。
直到这股熟悉的内力传来,江叙才终于回过神来。
虽然那柄扇子将细针给挡开了,但是江叙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了些伤,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抬眼去看来人。
尽管他对这股内力相当熟悉,但他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是不是认出自己了?
江叙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快,然而当他看向对方的时候,那人已经转身向镇内走去。
江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着他走进了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里。
从这天起,安溪镇的人们多了个消遣。
是一位年轻而又俊俏的说书先生。
而只有江叙知道,那是他的师兄——林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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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