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桥从地铁站出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这个地铁站口距离她租的房子不远,正好在大学城附近。
她过了斑马线,从一条稍显冷清的小巷子钻进去,里面就是大学城的商业中心,十分热闹。
这附近有六七所大学,其中一所就是乔桥的母校——
鹤呈政法大学。
鹤呈政法大学是国内最顶尖的政法大学,业内许多知名律师都出自这里。
因为这个,大学城的商业中心是围绕鹤呈政法大学展开的,离鹤呈政法大学最近。
她失忆后跟同学出来的第一次就喜欢上了这里的热闹,没课的时候时常出来逛街吃小吃,因此对这片很是熟悉。
小吃街外面很多卖冰糖葫芦的,位置并不固定,一会儿就换一个地方。
乔桥逛了半天,走哪儿旁边都有人抱着个冰糖葫芦垛子。
她手里提着一个卤肉卷走过去,指着红艳艳的冰糖葫芦问:“大哥,这多少钱一串?”
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听见她的称呼时愣了一下。
乔桥长得嫩,又漂亮,穿着看上去跟附近大学的学生没什么区别。
别人都是叫他叔叔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乔桥叫得年轻,他咧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欢快地喊出价格:“两块!”
乔桥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我要五串。”
大哥麻溜地给她取了五串,用个透明的小塑料袋装起来挂到她的小手指上,收钱的时候,又取了一串给她:“妹妹,送你一串!”
乔桥又看了他一眼,飞快地道了谢离开。
前两天她去西华菜市场采访的时候,那边门口有个卖冰糖葫芦的,五块一串呢!
他居然只要两块,还送她一串?
果然就是看她漂亮吧?
-
乔桥把刚刚大哥送她的那串冰糖葫芦也装到了塑料袋里,就勾在小手指上,卤肉卷打开,两手捧着边走边吃。
她刚走进小区,旁边保安亭忽然窜出来个人影。
冬天天黑得早,乔桥借着路灯的灯光,勉强辨认出来,是秦澜。
平常看着挺帅气一男的,现在看上去落魄憔悴,跟流浪汉没什么区别。
真是晦气。
乔桥绕过他要走,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呦呦呢?”
她一听秦澜提梁柚的名字就来气,还剩下的小半个卤肉卷也没什么胃口,干脆收起来。
“我不知道。”她抬头看着他,一板一眼道。
知道,但不想告诉你。
“你一定知道,你们关系那么好,她不见了,你不会有心思吃东西,你肯定知道她在哪里。”
哟呵,挺聪明。
乔桥别过脸不看他,只重复:“我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秦澜抓得更紧了。
乔桥蹙眉,这些男的就喜欢抓别人手腕?
还用这么大力气,疼死了。
她本来还不是很生气,这会儿倒是生气了。
“放开!”她挣扎了一下,没挣开。
-
小区门外,何明环和路亦行刚刚从马路对面过来。
“那狗崽子,让我逮到非得揍他一顿,学什么不好,要学别人扎路哥车胎,气死我了,搞得我们回来这么晚,室友都在催。”何明环一脸愤懑地抱怨着,脚下却走得飞快。
路亦行淡淡道:“没事,我们走快些。”
路亦行的车停在写字楼的停车场里。
下班的时候,他带着何明环去开车,却不知道,车胎又被谁扎了,他们只能挤着地铁回来。
至于被别人扎车胎这回事,他已经习惯了。
一年里面总会发生那么几回吧,平均每几个月一次。
他们刚进小区门,路亦行就被那声“放开”吸引了注意力。
他侧头看去,小区里的另一条路上,乔桥正被一个男人抓住手腕,似乎起了争执。
“咦,那不是……”何明环指着乔桥的方向刚开了个口。
路亦行脚下转了个方向,“明环,你先回去。”
“路哥!”
何明环急急喊了一声,跟室友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先吃,急忙追了上去。
-
男女力量悬殊,乔桥被秦澜钳住手腕,完全抽不出来手。
她愤愤地朝他身上踹了一脚,“你给我放开!”
秦澜微微侧身,轻巧躲过她的攻击。
看起来表情较之之前没什么变化,似乎也没因为乔桥踢了他而有什么生气的表现。
他仍旧是那样抓着她的手不肯松,满心里只有那一个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你告诉我——”
话还没说完,被人捏住手腕一转,他吃痛之下,手上力道一松,乔桥的手恢复了自由。
还挺疼。
乔桥揉着手腕,捏了捏。
她抬头想跟帮自己的人道个谢,看见那张脸时,差点就一口气没提上来。
这不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吗?
秦澜反应过来,只看了一眼路亦行,并没打算跟他计较什么,又要去抓乔桥的手腕。
路亦行极快地捏住他的手腕,嗓音清冷,极淡定:“请问你要干什么?”
“与你无关,”秦澜甩了甩,没甩开,就伸出另一只手,“乔……”
路亦行拽着乔桥往自己身后一拉,往她前面站了站。
乔桥看见他从自己衣服兜里摸出个什么东西递给秦澜,然后是他公式化的声音:“我是一路阳光律师事务所的路亦行,家暴不可取,我的委托人——”
他的话还未说完,乔桥急忙打断:“你别说了!”
乔桥一开始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这会儿听他说话一下明白了。
秦澜现在已经这么疯狂了,如果他知道梁柚打算离婚,而自己正在帮她找律师——
她完全不能想象,秦澜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路亦行身体僵了一下,递出名片的那只手在半空中愣了愣,缓缓收回。
不知何时,她竟然会为了另一个男人这样。
秦澜也从路亦行的话里听出了几分意思,他眉头紧蹙,艰难张口:“律师?”
“要离婚么……”他喃喃自语。
乔桥心里一慌,脱口而出:“不离婚!”
路亦行捏紧了手里的名片,垂眸,抬脚。
路灯灯光照射下,他的生机去了几分。、
“不!我不离婚!”秦澜突然疯了一般大吼,猛地一推正要离开的路亦行,跑了出去。
路亦行毫无防备,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何明环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路哥你没事吧?”
路亦行站稳了,低声道:“没事,我们走吧。”
乔桥看着他们俩离开的背影,咬着下唇,有些纠结。
虽然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对她一见钟情。
所以,才这样不断地制造偶遇,又不断地英雄救美,还要故作冷淡,这样欲迎还拒。
段数如此之高,心机深沉。
但是,好歹人家帮了她。
纵然不情不愿,她也还是开了口:“喂。”
没头没尾的,也没个称呼姓名,倒也不知道在喊谁。
何明环倒是转头看了她一眼,路亦行却没有丝毫反应。
乔桥不得不感叹——
这人欲迎还拒这一套,玩得可真厉害。
她倒也没就此作罢,又喊了一声:“喂!路大律师!”
路亦行脚步停下,继而缓慢地转过身。
那双眼向她看过来,在黑夜里也澄澈如水。
不知为何,刚刚还银泉一样动听的嗓音此刻变得沙哑,客气中又透露出几分淡漠疏离:“嗯?”
乔桥跑过去,把塑料袋里装着的冰糖葫芦拿了两串出来,一串递给他,眼神有几分飘忽,语气有几分故作不愿的刻意:“谢了。”
路亦行垂眸看着她手里的糖葫芦,思绪有些飘散。
她好像变了,却又好像没有。
她喜欢甜食,从前,糖葫芦刚到开卖的季节,她就总是喜欢去买两串——
一定要强迫他也吃一串。
就连去图书馆,不让带糖葫芦进去,她也要站在图书馆门口吃完再进去。
而五年后的现在。
路亦行看着她和从前一样白皙纤细的手里拿着一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颜色对比这样明显,就算是路灯的光不那么亮,他也能看得这样清楚。
他终归是没接,淡淡道:“不用。”
乔桥眨着眼瞪了他一下,拽着他手,把糖葫芦塞进他手里,强迫他收下:“拿着。”
路亦行愣了短暂的一瞬。
她这样强势,一定要他收下这样一串糖葫芦。
真是像极了他们最亲密最美好的那段时光。
乔桥又把另一串递给何明环:“这个给你。”
何明环一点没客气,直接收下,冲她一笑:“谢谢。”
乔桥嘟了嘟嘴:“不用。”
不等俩人再说些什么,她直接调头离开。
心里却又暗暗感叹:段位真高呀,这一出出偶遇英雄救美,还故作矜持不要她的糖葫芦,欲擒故纵。
看她漂亮想泡一下,就不能坦诚点么?
何明环咬着糖葫芦,摸了摸空瘪瘪的肚子,看了看乔桥离开的背影,转头对看着乔桥背影的路亦行说:“路哥,虽然姑娘人很美,但是有夫之妇,咱们还是……”
“明环。”路亦行叫他。
何明环嚼着糖葫芦,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路亦行转过身朝着何明环住的方向走,“吃东西别说话。”
何明环:“……”
本来就是嘛。
有夫之妇,那再好看,也是别人的呀。
他又叼了一颗山楂在嘴里,忽然猛地抬头看向路亦行的背影。
该不会,要强抢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