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峤住的房子浴室的窗户很奇怪,是对着外面的楼梯间的,虽然磨砂窗且安装得很高,不必担心被看见。
但郁峤每次进浴室时还是忍不住抬头去看那扇窗户,玻璃后是黑暗的楼梯间,声控灯偶尔会因为一些声响亮起又暗下,她总觉得在她低下头的时候总有一股视线悬在她的头顶,直勾勾地看着她。
但抬头看时那里什么也没有。
郁峤关上水龙头离开浴室。
就在她刚走到房间门口时,灯突然灭了,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
“停电了?”郁峤慌忙打开手机的手电照明,赶紧跑进房间,却在经过防盗门时听见了敲门声。
郁峤一惊。
咚,咚,咚……不轻不重很有规律。
手机显示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了,这个点外面会是谁呢?郁峤并不打算开门,脚步轻缓地准备去看猫眼。
发现里面没有反应,外面的人似乎着急了,敲门的力度逐渐变大,变成了用力地砸门声,郁峤被吓得向后退去,四下环顾,准备将一旁的桌子挪上去抵住。
未等她移动桌子,哐的一声巨响,门被打开了,跟着被打开的还有这间屋子所有的窗户,冷厉的风灌了进来,吹的窗帘飘摆发出啪啪的声音。
门外没有人,而是一片虚无的黑色,寒冷的风呼啸而过,穿过门窗发出呜呜的叫声,凄厉可怖。
黑暗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可她无处可避。
她尝试去关门,但门无论如何都合不上,她想去关窗,但窗户也关不上……恐惧与无力感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四肢冰冷。
唯一可以带来安全感的只有床上的被子。
对,被子。
郁峤爬上-床慌忙将自己裹在被子里。
被子好像自带结界,将一切危险都隔绝开了。
就当郁峤稍感安心时,一双血肉模糊的大手赫然出现在了床尾,死死拽住了郁峤的被角用力地往下拽,好像拽住的不是被子,而是郁峤的皮肉,它要将郁峤一起带入那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去。
嘀嗒嘀嗒的粘稠血液染红了被单,鲜红刺目,令人作呕。
“从……从兹缔咯咯结……嘻嘻……订成咯咯……”床底传来了一声嬉笑,那声音像是玻璃碎片刮黑板,刺耳难听,断断续续,似乎是在念着什么。
那个东西力气很大,连带着郁峤也被拖向床尾,郁峤死死拽着被子双脚撑着床,拼尽全力与那个东西对抗着,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发现拽不动,那个东西似乎怒了,开始疯狂踹起了床板,床板发出巨大的声响,双人床像是大海里的一艘小舟,摇摆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
郁峤想要尖叫,但根本叫不出声。
突然,被子另一端的力气消失了,郁峤因为惯性重重倒在了床上,床底也恢复了平静。
不等她松口气,一张只长了双眼睛的黑脸骤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额头抵着额头,四目相对。
那东西眼仁小的不正常,好像只有瞳孔,死死地盯着她,像要将她生吞活剥。
即使在梦里见过不止一次了,但郁峤依然觉得可怕,身体抖得厉害。
随后一只冰冷的手抚上脸颊,让人汗毛直立。
“……妻……”
什么?
“叮叮叮叮!”
郁峤睁开眼睛,猛吸了一口空气,伸手将闹钟关闭。
没想到将她从噩梦里救出的居然是起床的闹钟,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谁更恐怖。
镜子里自己的脸色苍白,眼底是浓重的乌青。
一边刷牙一边打开手机查看物流消息,郁峤望着外面晴朗的天气觉得稍微好受了一些。
今天单位事情并不多,趁着领导不在,同事们都聚在一起聊八卦。
“我今天上班路上经过季桦园的时候看见那里拉了警戒线!”同事L神神秘秘,“刚才我看业主群里他们发的照片,好像是个小姑娘出来夜跑被杀了。”
“天呐,最近这种事情好多啊。”有人感叹,“前段时间不是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受害者还是个高中生,凶手到现在都还没有抓到。”
“最近真的好不太平啊,近段时间晚上大家还是结伴回家吧。我开车也能搭几个顺路的。”
郁峤在旁边听着,有些不在状态。
“郁峤,你这几天怎么了啊?脸色好差。”一个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郁峤抬头看去。
那是一个帅得很正气的男人,一双瑞凤眼笑意温柔,每个五官都端正到可以去做整容模板,虽帅气却又没有那么尖锐出众,像一块羊脂玉温润,又像一座山沉稳俊秀,看一眼就让人觉得舒服。
不知道为什么,方容时一靠近郁峤就觉得安心不少。
“来,豆浆。”方容时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豆浆递了过来。
“谢谢。”郁峤接过,道谢。
“生病了吗?”方容时拉来凳子坐下,他的工位就在郁峤后面。
“没有,就是最近没睡好。”郁峤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最近我家里人催我回去相亲,有点烦。”她没说噩梦的事情。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呢?”方容时注视着她。
“当然是拒绝了,最近也不会主动联系他们了。”郁峤耸耸肩,“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待会儿老板就要来了,赶紧开始工作吧。”说着转回到工位里。
方容时望着郁峤,不易察觉地眯起了眼睛。
一般情况下大家都是在上班的时候死气沉沉,下班回家了才恢复活力。
但郁峤不一样,她只有在上班时才感觉稍微好受一些,可能是因为单位人多阳气足的缘故。
郁峤不想回家。
或许是因为独居又听说了最近的恶**件导致的神经过敏,郁峤怀疑有人跟踪她,甚至有可能藏进了她的家里。
这几天下班回家的路上她总能感受到一股存在感很强的视线,哪怕在家里锁上了门拉上窗帘也没办法隔绝这股视线。
家里物体的位置会莫名被移动,比如鞋子、水杯跟其他什么东西。她很确定那些东西就是被移动了,不然如何解释前一天晚上还好好放在桌子上的杯子为何会掉在地上?
郁峤一度想要报警,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夜晚的时候,门外时不时地会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或者转动门把手的声音,可当她看向猫眼时却发现外面却空无一人。
睡觉的时候,客厅里会传来脚步声,好像有人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脚步声会停在她的房间门口,一会儿后继续踱步。
郁峤的睡眠很浅,一点不寻常的动静都能让她辗转难眠。
她不敢开门确认,直到有一次忍无可忍,她将菜刀带进了房间,在脚步声出现时握着菜刀推开门冲了出去。
外面空无一人。
她租的房子很小,客厅的东西也很少,并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
可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潜伏在黑暗里带着恶意注视着她。
她觉得窗帘后躲了人,但并没有人站在那里。
她觉得房门后躲了人,但并没有人站在那里。
她觉得床底下躲了人,但并没有人躺在那里。
郁峤还开始频繁做噩梦,明明睡眠时间很足,但醒来时依旧疲惫不堪,严重精神不济,已经影响到日常生活了。
城中村的出租房监控并不完善,于是郁峤自己网购了两个监控打算在门口和客厅各装一个,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敢在法治社会兴风作浪。
一但得到有人骚扰的证据,她就一通报警电话请那个混-蛋去吃公家饭。
就算没有人,也能图个心安。毕竟对于独居女性来说,监控也算一种保障吧。
时间流逝,很快就到了下班时间,外面天已经半黑了,马路上川流不息。
作为超级自觉的打工人,郁峤一到打卡时间就立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绝对不会多待一秒,因为她还要赶回家的公交车。
“郁峤。”在郁峤打完卡要出门时,方容时叫住了她。
“怎么了?”
“最近外面不太安全,今天让我送你回去吧。”方容时一脸认真等着郁峤的回应。
“喔唷~看好你哦。”路过的同事发出一声怪叫,拍了一下方容时的肩膀,迅速跑掉了。
郁峤目送着同事的背影,忍不住一笑,回头看向方容时,“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之前公司聚餐到很晚,方容时送过一次郁峤回家,还记得路线。
方容时喜欢郁峤的事情众所皆知,郁峤也知道,但两人目前还未点明,谁也没有过线的动作,只是当关系要好的朋友相处。
但面对这样一个温柔帅气的男性,郁峤说不心动那是骗人的。
晚高峰,两人被堵在了红灯一片的车流里,车内播放着双方都喜欢的音乐,空调口吹着舒适的冷风,车门将外面炎热的温度与喧嚣隔绝在外。方容时观察着路况,郁峤在副驾用手机查看监控器的使用说明。
“在忙什么呢?”看来还要等很久,方容时准备挑起话题。
“在研究这个监控,才买回来,打算今天晚上试试看。”郁峤回复。
“你一个人住,确实需要注意这方面的安全问题。”方容时点点头,又问,“你是最近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什么?”
“你最近状态真的很不对,有什么事情不要自己一个人憋着,可以跟我说说。”方容时扭头看向郁峤,昏暗的环境里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
“……”郁峤注视着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好像有什么魔力,能使人信服安定。想说的话在肚子里斟酌了一圈,开口道,“我怀疑有人跟踪我。”
“嗯。”
“但一直没有看见到人,所以我才买了这个监控器,哪怕图个安心也好。”说出来后郁峤呼出了一口沉重的气,旋即又有些害怕,“我现在甚至怀疑有人藏在我家里偷-窥我。”说罢又自嘲地笑了,“也许是我最近太紧张了。”
“最近恶**件比较多,会感到紧张是很正常的,保护自己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这时前面的车终于开动了,“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麻烦你这段时间送我回家?”郁峤半开玩笑,但她知道方容时一定答应。
“好啊。”不出所料,方容时认真点了点头,“为了你的人身安全。今天让我送你上楼吧,你不是担心有人藏在你家吗?我们两个一起找找,也好让你放心一点,今天争取睡个好觉。”
“太谢谢你了。”郁峤也不客气,“那我就请你吃一顿疯狂星期四表示感激咯。”
“要两顿。”方容时咧嘴一笑目视前方。
作为刚出来工作的贫穷女孩,郁峤住在离单位较远的城中村里,各种小路七拐八绕,有些路段路灯坏了只能用手机照明。
方容时跟着郁峤上楼,郁峤住在七楼顶楼,但这种层数不高的老房子并没有安装电梯,只能一层一层爬上去。
到门口时方容时开始查看郁峤门口的楼梯间。
“怎么了?”郁峤打开门。
“我看网上说有人会在别人家门口做标记,检查一下。”方容时拿出手机打开手电,仔细检查。
“我上次检查过了,没有。”郁峤也凑过来。
“小心一点总没错。”方容时收起手机起身,“接下来检查一下客厅,再把监控安装上吧。”
两人又将整间屋子都检查了一遍。其实没什么好检查的,这间屋子面积不大,格局就是一房一厅一卫一厨,东西也比较少,除了门后跟窗帘外确实也没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方容时还拉开窗帘仔细观察了外面的情况。
“这房间还挺不错的。”方容时检查完后对着客厅点了点头,但脸色有些凝重。
“那当然。”这可是郁峤挑了好久才挑上的房子,除了通勤有点远外其他地方她都很满意,“都检查完了,我们把监控装上吧。”
安装上监控后又调试了一下,确定可以正常运行后两人终于坐下来喝了杯水。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方容时放下水杯,起身准备离开,“不用送我,我自己下去就好。”
“好的好的,我就送你到门口。”郁峤打着哈哈,走到门口将门打开,“那么,明天见。”
“明天见。”方容时笑着,伸手在郁峤头上轻轻拍了拍,似乎是在开玩笑。
郁峤也拍了拍他的头当做回礼。
门被关上了。
方容时注视着郁峤家的门,脸上笑意全无,那张和煦的脸不笑时有种说不出的阴郁感。
良久,他伸手用指甲在墙壁上刻下了一个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