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琳琳是个孤儿,在孤儿院的时候,因为是女孩,长像普通,性格腼腆不讨喜,一直无人领养。她靠自己半工半读,上了职校。毕业后就一直从事会计的工作。遇到唐宋的时候,她在一家酒吧里做会计。唐宋和他的一些同事经常会来店里。他很帅,曹琳琳私以为,电视里的明星卸了妆,也不一定有他帅气。听说,他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工作上很优秀,性格又开朗,很体贴、能说会道。常来店里的女孩子们都对他有意思。而她只敢把喜欢偷偷地藏在心里。
第一次被约去看电影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没想到不仅是真的,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的单独见面,甚至住在了一起。他看上我什么呢?她不只一次地问自己,却不敢向他询求答案。那是她枯燥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一段快乐时光吧,虽然也会有不如意的时候,但每每想起,她都忍不住被那时的幸福心情所感染,心里像揣了个蜜罐子一般,有化不开的甜蜜。
然而,好景不长,在一次公司组织的旅行中,出游的大巴在回来的路上出了重大交通事故。造成了多人死伤,唐宋就是不幸死亡的人员之一。
这件事很轰动,还上了新闻。因为当时她和唐宋才交往不过两年,是地下恋。他的同事、朋友以及父母都不知情。所以并没有人通知她唐宋的死讯。等她看到新闻,意识到死亡人员中有他时,震惊伤心过后,再辗转联系上二老,就只来得及赶上他的火化了,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她当时痛不欲生,伤心得哭晕在现场。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唐宋来找她,说很想她,死得不甘心。他给了她一个翡翠手镯,说,如果她也想见他,就带上那个手镯。当她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床头放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里面装的就是梦中那只翡翠手镯。镯子的圈口有些偏小,她自己无法带。于是,她毫不犹豫出了院,找了专门的人帮忙带上了。结果,奇迹出现。唐宋真的回到了她的身边。
她说:“手绳的时效是10小时,你可以看一看你喜欢的那个男人真实的样子!”
“琳琳,你男朋友来接你了。”一个同事轻推了推她,她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看向门口。猝不及防对上那人一张青白的脸,高大的身形大半被浓得化不开的黑色烟气缠绕着,吓得她差点惊叫出来。
“还没忙完吗?我来早了?”与以往一样的磁性噪音,柔声细语从那张毫无血色的薄唇中吐出,只给人一种阴气森森的感觉。曹琳琳压抑住想要夺门而逃的冲动,摸了摸手腕上的珠子,强作镇定:“好了,我整理下东西。”
出来的路上,男人像以往一样,亲昵地搂着她的腰,同她聊天,时不时投来宠溺的眼神。她却无法像以往一样,生出满满的幸福感,她甚至以太累了为由,选择坐在后排闭目养神。
她说:“我们称这种为役鬼。它们一般都是一些阳寿已尽,却一心妄想逆天改命的死魂。它们利用被施了法术,可以吸取活人寿数的物件,引诱一些被感情冲昏了头脑的男男女女贡献自己的阳寿,以此延续它们的性命。当然,那个男人现在还不是,等他熬死了你,他就是了。”
她说:“你应该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对他们起杀机吧?我猜前一个是死于好奇心重,又多嘴多舌;后一个嘛,死于多管闲事,还是贪心不足?杀人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可能会有更多。意外拥有了超过自己能力范围力量的人,总是容易变得自不量力,做出一些不计后果的事情来。”
她说:“役鬼用来吸收储存阳寿的物件,我们称之为命器。开始的时候,一个人类佩带一日,就会被吸走未来一日的寿命,但是,随着佩带时间的增加,同样时间内,役鬼能得到的寿命会越来越多。理论上来说,一个人类只需要佩带半年左右时间的命器,就会被吸走三十年的寿命。你知道自己还可以活多长时间吗?”
曹琳琳看着车窗外飞速消逝的街景,感觉好像看到了自己快速流逝的生命。她说的都对,自己又不是真的傻,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呢?只是习惯自欺欺人而已。自从,第一次带上那个手镯睡了一觉,第二天就真的见到了唐宋,他还难得对自己温情脉脉,两人腻在一起呆了整整一个白天。第二天、第三天,日日如此。那是比曾经以为的美好记忆还要幸福百倍千倍的体验啊。喜欢到心坎里的人整天呆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与自己耳鬓厮磨,对自己百依百顺,甚至开始为自己学做家务。那种,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感觉,让曹琳琳一度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怎么可能没有一丝怀疑呢?随身佩带着一件来路不明的东西;每天和一个在外人眼里已经死去的人朝夕相对;对方态度的巨大转变和过度殷勤;一个月后拿到的例行体检单上,第一次出现了胃癌指标异常,并查出了存在肿瘤。虽然之后做了手术,证明的良性。但是之后,一份比一份更加严重的诊断报告都在预示着,一个她不愿意面对的真相——她被利用了。或者说,她再次被利用了。
余墨和她在同一家孤儿院呆过一段时间。后来,他被领养了。多年后,当她怕唐宋被以前的熟人认出来,而选择在离原来的地方两百公里外的另一个城市开始新生活后,偶遇到他。他为人很仗义,帮了她很多:给她介绍住的地方,介绍工作;一次,她工作的时候突然晕倒,也是他在医院里帮忙跑前跑后的;知道她得了绝症,他还帮忙联系了医生,讨论治疗方案,甚至还经常给她发一些相关的推文,附上关心鼓励的话语。他从不曾图过她什么,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童年的情谊。没想到这样好的一个人,却因为自己的愚蠢懦弱丢了性命。想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在唐宋还没有完全把车停好的情况下,拉开车门,快速下车离去。她现在不想回到那个房子里,不想见那个人,不想面对那虚伪得令人作恶的假象。
她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做交易。我帮你摆脱他,并且把他从你那里带走的寿数还给你。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放弃他。”
她说:“可以给我点时间吗?让我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