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做废土白月光啊！ 第1章 第 1 章

吴用在逃跑。

他生得矮胖，跑起来却异常灵活，在满是碎玻璃和杂物的窄道里辗转腾挪，硬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跑不掉了。

这就是楼梯的尽头。

吴用绝望地把自己塞进拐角的消防通道里。这是一个视觉死角，然而为防止实验品逃跑或者有人从外边摸上来，里面都被水泥糊死，只有一个巴掌宽的凹槽，把他切成两半都塞不进去，他只好瑟瑟发抖地闭上眼睛，祈祷后面的追击者粗心大意，千万不要“看”到他。

可是怎么可能呢？

要追上他，要杀了他，对方根本不需要“看”，何况他已经“听”到了，那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

[快～乐～的～一～只～小～跳～蛙～]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在哪里呢～]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找～到你啦！]

“找～到你啦！”

脑海和耳中两道声音合二为一，吴用倏然睁眼，奋力向外一扑，并使出了他早就准备好的杀手锏！

“我给你用了二级【治疗】，快！我们一起——”

他高声喊，一边拿刀用力向来人砍去！

“咦？”

吴用僵住了。

“一起干什么？”

吴用举着刀，一格一格僵硬地以一个脸着地的姿势摔到地上。

“你对我用治疗干什么？”

那个声音还在锲而不舍地发问，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好奇心。

吴用哆哆嗦嗦，完全不敢回头：“讨、讨好您，求您不要杀了我……？”

那声音恍然大悟般“喔”了一声。

然后是沉默。

吴用战战兢兢等了半天，心中生出希冀，悄悄抬头。

黑暗中，两只绿莹莹的眼睛近在咫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吴用立刻“妈呀”了一声疯狂往后爬！

那双绿莹莹的眼睛顿时乐不可支，前仰后合。

吴用惊魂未定，见绿眼睛兀自笑得开心，一时拿不准要不要跑。

但他能跑到哪里去？

他是眼睁睁看着这个实验楼被对方一路清空的，能活到现在除了跑的快，只是因为他每次逃的方向都正好不是对方当下清理的方向。

而能做到后者，不是因为他运气好，而是因为他——

“心灵能力者？一个读心？”绿眼睛又凑近了，吴用压根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动作的，只觉喉咙一紧，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吴用从喉咙里发出“呃”的气音，整个人因为恐惧剧烈挣扎起来！

没错，他是个心灵能力者，也的确是在心灵三大分类的暗示、操纵、读心里最不受欢迎的读心。

读心者能力不同，有人只能感知模糊的情绪，有人能读取动植物的思想乃至死物上遗留的信息，而吴用的能力是只要他用心去“听”，就能感知到离他最近一人的心中所想，清晰程度和距离成正比。

正是因为这一份能力，他成了小有名气的二道贩子，在这样倒霉催的世道下攒出一个啤酒肚。

也是因为这份能力，他被“请”到生命树，非要他“帮个忙”。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还能更倒霉！

他之前都是靠“听”绿眼睛杀到了哪个方向，悄悄避开，试图逃出去，谁知道出口没找到，绿眼睛就已经把所有人都杀完了！刚刚他躲着听到两个声音，还以为绿眼睛带了个重伤的俘虏，就想着帮人把伤治好一起反抗，谁知道——

他脑子里为什么会有两个声音啊！这是真·神经病吧！吴用一边窒息一边在心中大骂。

不对，现在怎么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还有绿眼睛是怎么知道他是个读心者的？

吴用细思恐极，边蹬腿边心想这走马灯还真是长啊，他都快把早些年吃的好菜好饭复盘、

“呃！”

捏在他喉咙上的手收紧，举高。

原来刚刚绿眼睛根本没用力！

吴用这回连气音都挤不出来了，当即拼命用手去掰，脚也疯狂蹬踹，然而那只手仿佛水泥灌就，根本掰不开也拉不动！

他的挣扎逐渐无力，化作微弱的抽搐。

他就要死了。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童年母亲在床边哄睡的歌谣，那么的温柔，那么的邈远……

[快～乐～的～一～只～小～跳～蛙～]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吴用的双眼因窒息而鼓胀，死死瞪住对面脑子里只有小跳蛙的行凶者：

这他妈的是个真的精神病吧！

“读心……”

行凶者忽然自言自语。

“%??#??%素材……&%不喜欢我杀人。”

他嘀嘀咕咕，在吴用耗尽肺中的氧气之前毫无预兆松手，后者噗通一声坠地，像个被划破的米袋似的漏出剧烈的喘息和咳嗽。

放屁！你杀了一楼的人了！他们不是人吗！吴用在心里大骂。

“但你是读心嘛。”绿眼睛说。

吴用悚然一惊：他能听到他在想什么，他也是个读心？！

然而绿眼睛似乎根本不关心他的反应，开始自己反驳自己，“但是杀掉也不会发现吧？就说都是他们的人好了，反正——”

不不不不不不，他们不是人，我是人！求求你不要杀我！吴用咳得涕泪横流，喉咙剧痛，发不出声音，只好边在心里尖叫边手足并用地往反方向爬。

绿眼睛不为所动，再次掐住他的喉咙，毫不犹豫地向左——

“砰！”

在真正拧断他的喉骨之前，绿眼睛忽然闷哼一声直接跪了下去！

与此同时，地下一层。

“噗嗤。”

怪物呈圆盘状排列的楔形齿列嵌入人类血肉，发出黏腻的摩擦声，被推开的研究员跌跌撞撞扭过头，绝望地在怪物脖颈上发现被挣开的禁锢锁。

完了，全完了，这只主要异化特征是七鳃鳗和壁虎的怪物一旦咬合，几乎不可能给猎物逃脱的可能。

再加上它的灵活度，他也逃不掉了——

又是“噗嗤”一声。

怪物发出痛苦的嘶鸣。刀刃从它背后透体而出。

研究员瞠大双目。

“你知道……它的弱点……？”持刀者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明明被死死咬住接近要害的位置，他却一声痛哼没有，声音也极度平稳镇定。

又是一刀透体而出。

七鳃鳗变异体两侧的发声器官剧烈翕动，还是死咬着持刀者不放。这是它的捕猎本能，也是哪怕怪物都知道的常识：一旦松开，这场博弈它就彻底输了！

“回答我！”

研究员喉咙发出“赫赫”声，终于挤出声音：“右下腹，它的心脏在右下腹！”

他话音未落，雪亮的刀尖翻转，如切豆腐般撕开怪物的整个腹腔，搅烂了它的心脏！

“砰。”

半人高的怪物被撕下，丢到地上，不等研究员惊喜，伴随着“当啷”一声，刀刃坠地，持刀者也猝然跪倒。

他的衣服已经完全在战斗中被血濡湿了，怪物的人类的都有。此刻，属于人类的鲜红血液正顺着持刀者的指尖不断向下流淌，很快又洇湿一片地面。

他头颅低垂，右边颈侧到右肩血肉模糊，几乎能看到白生生的骨头。

任何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会觉得他要不行了，惋惜又一个同类的逝去。

更让人惋惜的是，即便脸上满是血污，也能看出持刀者年纪尚轻，还是个风华正茂的少年。

研究员哆哆嗦嗦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他脸色惨白，站立不稳，以走一步爬两步的姿态冲到少年身后，手伸出去又缩回来，缩回来又伸出去，终于颤颤巍巍地向少年低垂的脸伸了出去——

地上三层。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吴用声嘶力竭地咳嗽着，不敢相信自己又逃过一劫。

发生了什么？

他匍匐在地，警惕而畏惧地看着单膝跪地的绿眼睛。

后者低着头一动不动。

过了会，又低低“嘶”了一声。

逃跑的机会，还是又一次玩弄？吴用思绪纷纷，身体却很诚实地再次动了起来。

他抽搐着，磨蹭着，用脸，用肩膀，用无力的手脚，竭尽全力向另一个方向爬去：他想活，无论多么丑陋的姿态，他想活啊！

“你还有其他治疗？”

背后却传来绿眼睛的声音。

也不知道刚刚“砰”和“嘶”之间发生了什么，他的心情像是一下子不好了，声音也凉下去。

吴用一个激灵，用沙哑的声音尖叫：“有有有！”

虽然不多。治疗结晶是一号基地的特产，外流极少，哪怕他扣扣搜搜收集了几年，进进出出也就攒了四个，二级那个已经是相对高级的了，还有两个一级和一个三级……但只要他不说谁知道？先求绿眼睛饶他一命——

吴用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居然在一个读心面前把小算盘大声“想”了出来。

他、他不仅是读心，他——

“啪。”

吴用眼前一花。

灯亮了。

雪白灯光下，绿眼睛的身影扭曲而细长，吴用使劲睁大朦胧的泪眼。

站在他面前，杀人如砍瓜切菜的绿眼睛竟然只是个少年。

或许是个人癖好，或许是为了隐藏容貌，他暴露在外的皮肤全是密密麻麻的涂鸦。

他的眼睛也不是绿色，只是像猫科动物一样会在暗处反光，开灯后是一种很纯粹的琥珀色。

然而原本甜蜜的琥珀色盛在他的眼瞳里却宛如一滩凝固的油脂。

吴用噤若寒蝉地蜷缩起来，看到绿眼睛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这一刹那他终于看起来像个“人”而不是什么披着人类外皮的怪物了。

他轻轻动了下脖子，好像整个右半边从颈侧到肩膀都受到什么严重伤害无法动弹了一样。

可他身上就是有什么伤也该被那颗二级治疗治好了才对啊！吴用无法理解，他已经被反反复复吓破了胆，见绿眼睛这样第一反应是忙不迭掏出剩下的治疗：“给您，都给您，求求您，什么要求都可以，别杀我，您就当放个屁——”

“你。”绿眼睛歪着头，吴用注意到他低垂的右手微微颤抖着，似乎想抬起来，只不过每次尝试绿眼睛都会露出吃痛的表情，他自己似乎也知道，干脆不再尝试，掉转视线，宛如盯上青蛙的毒蛇。

他偏了偏下巴，说的却是，“往这里砍一刀。”

吴用都准备捏碎三级治疗了，闻言茫然地“啊？”了一声。

“听不懂？”绿眼睛盯着他。

吴用尖叫：“懂懂懂！我这就砍！”

“啊啊啊啊！”

同时发出惨叫的还有被猛然抓住胳膊的研究员。

“……我都没叫，你叫什么。”

殷盏用微哑的声音调侃。

因为脱力，他从手臂到手指都在细微地颤抖，但因为没有痛觉试了几次才拾起地上卷刃的刀，割开衣服用牙齿和另一只手扎紧颈侧的伤口，按着边上的桌子站起来——他倒是试过按研究员，没想到后者比他还虚，一按差点直接趴下。

“行了，继续带路。”他说。

见研究员眼神躲闪，视线时不时扫过他的脸和颈侧，少年和蔼可亲地提醒。

“我不想杀人，但你知道我可以杀了你对吧？”

研究员宛如被掐住脖子的大鹅一样发出了“嘎”的一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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