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许从安的快递又有时会不见。
一查监控,又是402老太太无疑。可之前她在胖子手里保护了许从安,而且从之前程龙华纠结的神色中她也能看出对方条件不好,所以便没有向程龙华讨要每件小东西的赔偿。
约束不了老太太,她便只能约束自己。哪怕路途遥远,她都尽量让小哥把快递放在驿站门口,除非那些特别大件的货物才会让他们运上来,反正那些东西老太太是搬不走的。
除了老太太,许从安门口又多了一位不速之客,那个胖子,他时常趁她不在把垃圾扔到她门口,或者对着她的安慰他的小兄弟,许从安问过顾颖真能不能凭这些让他坐牢,结果顾颖真却告诉她这些都是小打小闹,即便真让他被抓,也最多批评教育、行政处罚几天,时间短的都来不及许从安搬走,到时候他出来了难免会报复她。
许从安心情郁闷,又不自觉想起了钟涵的脸。这些天他们关系亲近了不少,甚至钟涵还给她看过自己的猫可乐,可乐圆圆润润,十分乖巧,想必之前的惨叫并不是它发出来的,钟涵也并没有虐待。
要告诉钟涵么?可是告诉了他又能怎么解决?
胖子明显不怕钟涵,要是钟涵去找他被他打了一顿可怎么好?
那么她的这些烦恼就只能和408的林绮商量。上次的事情之后,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便成了知心密友,林绮还跟她说过不少关于4层的秘闻。
比如熊孩子妈汤雅丽和痴呆老太太儿子程龙华有不正当关系,她老公郑卓知道但是生性懦弱无计可施,只能把一顶顶的绿帽子带好。再比如老太太的女儿程英华,老太太之所以一直思念着她是因为她死得很惨,是被人奸杀的,而且凶手一直没有找到,所以那天看到胖子欺负许从安她才那么生气。
这些事都让许从安大为震撼,但林绮却不以为意,她读过太多书,早知道人心险恶。
此刻林绮坐在许从安拿出来的坐垫上,吃着许从安的饼干安静听她讲述。
“其实告诉钟涵又怎么样?”听完后,林绮评价道,“至少对你是个保护。”
“可……你不是不喜欢钟涵么?”许从安试探性地问,“你说过他公司是假的,那你还知道他其他事情么?”
“钟涵这个人很神秘,但能看出来他应该挺有钱的。要么他有保险以外的高薪工作,要不就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
这许从安也能看得出来。
毕竟他的车是劳斯莱斯。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骗人,但是他那次不是英雄救美了么?我觉得他应该不坏。”
许从安深以为然。
可许从安还没来得及告诉钟涵,4层便出了一件大事。
林绮死了,身上满是刀伤,是被人一刀一刀捅死的。
发现她尸体的是406的熊孩子一家,郑卓下班晚,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倒在血泊里的林绮,当场便被吓得惊叫起来。
事情闹得很大,警察迅速到场,据说他们来时林绮的尸体尚有余温,说明她刚遇害不久。
许从安租住的老旧小区,只在电梯那里有监控,房间这边的走廊里并无监控,当晚没有陌生人进入这层,所以警察推测杀死林绮的凶手就在4楼的其余五户人家中。
这消息让许从安吓得不轻,眼下林绮已死,案件信息又不能外传,让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钟涵看出了她的焦躁,一直在旁边温声安慰。
钟涵冷静的语调奇迹般让她狂乱的心跳平静下来,此刻情况特殊,她早已把矜持之类的原则抛到了九霄云外,扑倒钟涵坚实的怀抱中低声抽泣着。钟涵接住了她所有情绪,温暖有力的大手抚上她的背脊,像在安慰一个受伤的婴孩。
平复完情绪,许从安跟着警察去做笔录。
询问她的警察是个干练的年轻女性,自我介绍姓赵,叫她赵警官即可。
许从安坐在凳子上,警察把台灯对准她,让她觉得有些紧张。
“许小姐,根据你邻居的说法,整个4层是你和受害者最亲近,对么?”赵警官的声音很温柔,不是想象中那种严肃凶悍的类型,让许从安微微松了一口气。
“大……大概是吧。林绮是个作家,不太喜欢说话,和其他人有些矛盾,正好我们年纪相仿,所以确实应该是和我最亲近吧……”
赵警官抓到了她话语里的关键词:“你说她和其他人有矛盾?和谁?”
“就是……她说405的胖子老是在看她,然后之前因为406的邻居半夜吵闹,所以她也和406关系不太好……”
赵警官用电脑记录下她的话。
“那其他两户人家呢?401的钟涵和402那家人呢?他们和受害者有没有矛盾?”
许从安想了想:“401的钟涵是个保险经纪,之前给林绮推销过保险,林绮好像对他有过误会,不过后来好像又说过觉得钟涵人不坏……402的老太太是老人痴呆,她儿子长得很凶,不过倒是没有听说和林绮有什么纠纷……”
赵警官点点头,又问:“许小姐,你觉得会是谁杀了林绮呢?”
“嗯?”没想到警察会问这个问题,许从安迟疑了一下,才说,“我不知道……但是如果非要我说,我觉得是……405胖子。”
“405的胡浩东……为什么觉得是他?”
“胡浩东以前撬开过我家门锁,是林绮告诉我的,可能他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是林绮说的,所以为了报复就痛下杀手……而且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我一直觉得胡浩东不是好人。”
“林绮怎么知道他撬开过你家门锁?”
“林绮是居家工作,所以一直在房间里,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瞧见了吧……”
“那林绮有没有看见过别人的事?”
“林绮什么都知道……”许从安说出来都觉得有些心惊,“她知道所有人的秘密……”
“也就是说,401和402的秘密她也知道咯?”
“是……”
“既如此,就不能完全排除他们的嫌疑。”
赵警官说完,从桌上的一堆文件里翻出一个文件夹,又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照片来放在许从安面前。
那是一个用血写出来的字,虽然自己潦草变形,但还是可以辨认出,这是个“口”字,字旁边是一根染血的手指。
“这是林绮留下的死亡信息。”大约是许从安脸上的疑惑太明显,警察主动解说道。
“口”字?这是什么意思?
“我有些不明白……”许从安说。
“根据我们警方推测,她应该是想写人名。”赵警官的手指点在照片上,“也就是说……你们楼层里名字里有‘口’的人,都有很大嫌疑。”
“有‘口’?没有人名字里有……”话说到一半,许从安忽然觉得不对。
胡浩东的“胡”和“浩”,钟涵的“钟”,郑卓的“卓”,程龙华的“程”,四个人名字里都有“口”!甚至还有郑子豪的“豪”,但他年纪太小了,应该可以排除。
“看来你想明白了。”赵警官赞许地点点头,又从桌子上拿出一份档案来打开放到她面前。
这份档案让许从安瞪大了眼睛。
原来程龙华真的曾经是劳改犯!他以前抢过劫,性质比较恶劣,所以在里面蹲了很久,最近才放出来。
“这是我们的主要怀疑对象。”赵警官压低声音,“我们猜到他应该不会主动暴露劳改犯身份,所以要提醒你们小心这个程龙华。”
许从安慌乱地点点头。
回家的路上许从安心神不宁,满脑子都是林绮写下的“口”,眼前纷乱地闪过四个人的脸,无论是原本和蔼的、无害的还是文雅的,统统都成了扭曲又狰狞的模样。
警察说是程龙华,可当真是程龙华么?其他人就真的没问题么?
她思索着,觉得要不请几天假,到顾颖真那里去住几天。
心烦意乱的不止她,还有汤雅丽。
一到4层,许从安便看见汤雅丽站在电梯前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常年化着精致妆容的她此刻披头散发,还不顾形象地咬着指甲。
汤雅丽的名字里没有口,嫌疑比其他四人小得多,所以许从安跟她打了个招呼。
对方被她吓了一跳,但发现来人是她后神色又忽然激动起来。
“403!”她抓住她的肩膀,神神叨叨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后说,“到你房间里去说。”
许从安能够理解她为什么会是这个状态,两人同病相怜感同身受,是该好好聊聊。
关上房门,汤雅丽便小声问:“警察和你说了没有?”
“什么?”
“‘口’,还有402的事儿!”
许从安点点头:“真没想到程龙华会是这种人。”
汤雅丽神经质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用乱糟糟的语气说:“他是抢劫犯,可你真觉得是他杀了408吗?”
这句话说到许从安心里去了,她的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你觉得还会是谁?”
“首先,不是我有私心,但我老公是什么样的人大家有目共睹,杀只鸡都磨磨唧唧,抗袋大米上楼都那么费劲,我觉得肯定不是他。402的人我也算熟,他个性莽,粗枝大叶,可心没那么坏,不至于杀人。那剩下的就是405胖子和401那个卖保险的……”
她排除出去的两个男人都是与她有亲密关系的。郑卓就不说了,是她老公,程龙华的话……按林绮的说法,算是汤雅丽情夫,所以就算她再说自己没有私心,她的分析还是不可尽信。
虽然心里这样想,许从安还是佯装认同地点点头:“这么说果然杀人的还是405胖子。”
“我之前特意问过警察,问他们那个死掉的小姑娘有没有被人给……你懂的。结果他们跟我说没有。”汤雅丽说,“胖子那么好色一个人,要是是他弄死了小姑娘,小姑娘能干干净净的吗?他图什么呀?”
许从安明白过来她到底想说什么了。
“你是说……你觉得凶手是钟涵?可是就算从距离上来说,401离408都是最远的呀。林绮死那天,不知道你们那里怎么样,反正我是没听到什么动静,钟涵走那么长路,能一点声响都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有一件事我一直在想……”她在身上左摸右摸,半晌才终于把手机掏了出来,打开备忘录给许从安看。
许从安看了一眼,上面写着“程”、“卓”、“胡”、“浩”、“钟 ”。
“什么意思?”许从安问。
“你看看这几个字。”汤雅丽的指尖从一个一个字上划过去,“你觉得这里面哪个字是先写‘口’的?”
许从安在虚空写了一遍,然后发现没有一个字是先写“口”的。
“没有吧,一个都没有吧?”汤雅丽神神秘秘道,“可如果是‘中’呢?”
她又现场手写了一个“中”字。
“‘中’发音和‘钟’一样,而且是先写‘口’的。”她下了结论。
不管她说得对不对,许从安都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确实有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