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从安最近很烦。
工作不顺心,交往了两年的男朋友把她甩了……
但最让她心烦的还是那件事。
最近她的快递经常不见。
起先她以为是快递小哥没有按时送达,或者不经同意就把快递放到驿站,但她一提出这些疑问,人家就把送达时拍好的照片发到了她手机上。
原来快递曾经好端端在她门口呢。
既然如此,那么一定就是被谁拿走了。
会是谁呢?
第一个怀疑对象便是405的胖子。
那胖子和她差不多大,二十几岁的样子,好像没有工作,整日在楼道里乱晃悠,她刚搬进来就用色眯眯的眼神看了她好几次,日后只要在走廊遇上,也总免不了一番打量。
好几次许从安都想指着他的鼻子骂上几句,可想了又想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谁叫她独自在大城市打拼呢?她的父母、亲朋好友都不在身边,要是真把那胖子得罪了,到时候谁来替她撑腰?
成年人的生活总是充满无奈与妥协,唯一能做的只有更努力工作,期待能多攒一点钱,有朝一日从这破地方搬走。
不过倘若能找到胖子偷窃的证据呢?或许便能让他好好消停一下。
这样想着,她兴冲冲买好探头,并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在法院当书记员的闺蜜顾颖真,也顺便问问她胖子能不能因此坐牢。
顾颖真的回答让她失望。
因为她快递都是些小数额的东西,累计起来也够不上犯案标准,就算警察来了也最多批评教育几句。
“而且啊。”顾颖真很认真地说,“你怎么能确定东西就是胖子拿的呢?你们楼里那么多人,谁都有可能。”
许从安一想也对,是她先入为主了。
见她认可了自己的说法,顾颖真便话锋一转:“不过安安啊,你怎么总是和胖子特别有缘?我记得你好像和我说过,你初中里也有个讨厌的胖子吧?”
顾颖真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许从安更来气了。
是,她初中也有个胖子,因为姓“史”,人称“大屎坨子”,是她多年未消的心理阴影。
当年许从安是班花也是班长,爱慕者追求者无数,但她有理想有野心,只想好好学习考上重点高中,所以谁来告白都委婉拒绝,大多数人也能就此放下,唯独一人纠缠不休,便是那“大屎坨子”。
“大屎坨子”身高一米八,腰围比她头围还粗,隔着校服也能看出肚子上的肉层层叠叠的,像一个被拍扁的汉堡,而且脸上密密麻麻都是红色的青春痘,身上还散发出一股几天不洗澡的汗臭。
她告诉过老师,甚至还报过警,可谁都拿一个“深情”的十三岁少年没办法,“大屎坨子”日复一日在她课桌里放情书和零食,给她发各种骚扰短信,无论拉黑多少次他都办法重新加上她,放学路上跟踪她,在她家门口堵她。
就这样许从安终于崩溃了,原本名列前茅的成绩一落千丈,最终也没有考上心仪的重点高中,只进了一所相当普通的高中。
所幸升入高中后“大屎坨子”并没有追来,让她得以安心学习,在高考时挽回了昔日败绩,进了211大学就读。
她以为时间能够治愈伤痛,可事实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对当初的事情耿耿于怀,只要想起那“大屎坨子”便觉得胸口一阵钝痛,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曾经她没有把405胖子和“大屎坨子”联系起来,可顾颖真这么一提,她便觉得有些细思极恐,405胖子和“大屎坨子”似乎有很多相似之处,甚至相貌也差不多,虽脸上没有痘痘,但也是眯缝眼、蒜头鼻、覆船嘴。
莫非405胖子就是“大屎坨子”?
不,不可能。
许从安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过是巧合罢了,世上长得像的人很多,何况“大屎坨子”本来是大众脸。
不会那么巧的,不会那么巧的。
夜半三更,该睡的都睡着了,许从安偷偷摸摸打开门,按照说明书把探头装在了门把手上。她买的是隐蔽款,如果不仔细观察是不会发现这里有个探头的,正适合她捉贼。
可装到一半,却听“刺啦”一声,像是走廊里有一户人家打开了门。
许从安赶紧缩回自己房间。
“啪、啪、啪。”
有人从房间里出来了,楼道里的声控等一个个亮了起来。
难道是那胖子发现了?
转念一想,发现了又怎么样?她在自己门上装探头,也没碍着谁,谁能说一句不对?
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响起来,但被敲响的不是许从安的家门,而是隔壁胖子的门,胖子的门是铁的,敲起来声音格外响。
许从安贴着门听外头的动静,从她的视角看不见是谁在敲门,只知道一会儿后胖子把门打开了。
“大半夜你弄什么呢?”一个尖锐的女声,“把我们家孩子都吵醒了。”
许从安听出来,是对面406的女人。406住着一家三口,夫妻俩都很年轻,孩子大概是读小学,但应该是成绩不好,所以总能听到他们骂孩子、打孩子。骂完打完后那孩子便会开始哭,一哭就是震天响,楼上楼下的邻居都来抱怨过好几次,可他们依旧我行我素。
“不是我,我刚才在睡觉。”她听见胖子说。
“不是你是谁?我们这层就你一个能干出这种事来。”女人不依不饶。
胖子不耐烦起来:“我都说了不是我,大婶,你是不是有妄想症?”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半夜把邻居吵醒你还有理了?”
“妈的,我说不是我,你tm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你还说脏话骂人?”
“骂的就是你怎么了?”
“好了好了老婆,我们不和他计较,子豪还等着我们呢,回去睡吧。”女人的老公在旁边打圆场。
“你还是男人不?”女人尖叫起来,“人家骂了你老婆,你就这反应?”
“真的好了老婆,咱们明天还要上班呢,为这点事儿不值当……”男人又劝了好几句,好说歹说终于把他老婆劝回去了,那女人一路上骂骂咧咧的,又骂胖子又骂她男人,进了家门又“砰”地甩上门,整个楼道里的声控灯都因为这一声亮了起来。
这下好了,本来睡着的睡不着的都醒了。
住在408的和许从安一样是个年轻姑娘,没胆子开门指责他们半夜制造噪声的恶行,就在业主群里抱怨了几句 ,结果406的女人又在群里和她吵起来了,两人打字的速度都刷刷刷的,屏幕飞快滚动,几乎看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许从安叹了一口气,心说他们这层也真是藏龙卧虎,快递说不准确实不是那胖子偷的。
昨夜没睡好,可班还是要上。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许从安身心俱疲地出了门。
她出去的时候,401的男人也正好在门口,见到她便礼貌地冲她笑笑。
许从安回以一个笑容。
原来他也是要出去上班的,跟许从安一起进了电梯。
许从安偷偷打量了这男人一番,他文质彬彬的,十分儒雅,像是个学者。她和他算不上熟,最多像是现在一样打个照面的程度,可她已经对他印象不好了,因为她有段时间总听到猫的惨叫声,这层楼就他一个养猫的,虽然惨叫声也有可能是从其他楼层或者小区里传来的,但不知为什么许从安总觉得他的眼睛黑漆漆的,看着冷漠又疏离,完全可以想象出他虐待猫咪的样子。
大约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男人转过头。
许从安吓了一跳,赶紧移开视线。
沉默了一会儿,地下室到了,可他们的车也停在差不多的地方,所以还得一起走一段。
“昨夜真吵,是么?”男人忽然开了口。
许从安“嗯”了一声。
昨天场面那么大,实在很难忽视,虽然401和402没人出来说话,但想也知道他们肯定也被吵醒了。
“可我觉得声音不像是从405发出来的。”男人又说。
许从安有些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他发现昨夜其实是她那里传出来的了?
许从安住的是403,正好夹在男人的401和胖子的405之间,也就是说男人住在她隔壁,胖子昨夜是睡熟了,难道401没睡么?
男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那一眼便让许从安确定了。
她尬笑着说:“最近我的快递总是被偷,所以想装个探头看看是谁偷的,没想到会吵到大家……”
男人了然地点点头:“是这样啊。我的快递好像也丢过。”
“真的吗?”第一次遇到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人,许从安激动起来,“看来受害者不止我一个!真不知道是谁那么缺德。”
“既然我们两个都丢了,那应该就是我们这一层的人吧。”男人说,“你觉得会是谁?”
“405的胖子呗。”提起那个胖子,许从安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胡浩东?为什么你会认为是他?”
原来胖子叫胡浩东。
许从安还是第一次知道。
“这还不简单?因为我们这层只有他天天在楼里瞎晃,一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样子,不是他是谁?”
“那也有可能是406的小孩和402的老人啊。”男人显然并不认可她的说法。
402……?说起来,她和402的邻居倒是不怎么碰面,也不怎么清楚里面住着谁。
这男人倒不一样,知道胖子叫胡浩东,也清楚他们这层楼所有人的情况。
许从安警惕起来:“你了解得挺多。”
男人笑了笑:“职业习惯。”
什么职业会有这种习惯?警察么?
“你是干什么的?”她问。
“哦,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过呢。”长相儒雅的男人变魔术一样从公文包里摸出一张名片来,“我是保险经济,钟涵。许小姐要是有需要,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公司推出的产品。”
原来是个卖保险的。从外表上一点看不出来,她还以为他是学者呢。
许从安假笑着把名片塞进自己的口袋,心里却想着还是离他远一点好,毕竟她对这些中介可没有什么好印象。
又走了好一阵,两人都到了车位,便自然而然分道扬镳了。
去公司的路上许从安想,其实钟涵说得也有道理。401她是不怎么了解,但406那个小屁孩她还是见过几次的,第一次见到小屁孩时她穿了条短裙,那小屁孩就若有若无蹲下去往她裙子下看;第二次她在等电梯,小屁孩故意冲过来撞得她一趔趄,总之就是素质差得很,所以哪怕他总是被爹妈训,许从安也从来不同情,反而觉得他父母应该再狠一点才好。
如果说是他偷了她的快递,倒也不会让她惊讶。
许从安是干行政的,这份工作还算清闲,事情干完了她便拿起手机开始摸鱼。
有个陌生人给她发来了好友申请。
打开一看,原来是408的小姑娘,申请信息里写着:【你的邻居。。。有事想找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