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丢失的军械,失踪的商人,解释不了的来人,意图不明的搅局之事,难道都是他为了保全自己所做的?
侯镇呐侯镇,你还真是自以为是过了头了!他小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没见识过吗?你凭什么觉得,黔州这几年的生活,就把他变成了一个百无用处的废物了?
带着他俩转身离开,侯镇也不想再去深究什么了,自己在这一层,是什么都看不透的,只能凭着有限的信息,在他手里多挣扎两下罢了。
要是自己是如此的话,那大哥会不会也是——
管不了那么多,自己都还半死不活的,还有空操心别人?不如想想,接下来如何掌握时机,诱他上钩更实际点呢。
再次到了媒婆这里,侯镇已经开始庆幸了,自己幸好没真的得罪过她,不然谁知道她会在李侗面前说这自己什么坏话呢。
“哟,侯公子怎么又有空来了?”
还是一样的笑脸相迎,侯镇却在其中品出了些不一样的味道来。
“来跟你商量点事咯。”
侯镇把刚刚李侗交代的事一说,没想到她还真是惊喜万分,半点瞧不出来演的样子。
“哎呀呀,跟着侯公子,就是吃香啊!这么大一个单子,还这么多钱,那你说——我给王爷送多少合适啊?”
侯镇给她比出了一个“一”的手势来,她没看懂。
“一成?这也太少了吧?”
“一钱,就够了,不过拿过去的时候,一定要大张旗鼓地拿过去,越多人看见越好。”
“什···什么?这这这···我没干过这种事啊!这我哪儿敢呐?”
“就按我说的办,要是有人真在这次花火节上成了,你最好再敲鼓打鼓地去给王爷道个喜。”
“王爷他——喜欢这样?还真是不懂哎,这上面的人,怎么还有这样的爱好啊?”
还装得挺像的嘛,不愧是李侗选出来的人,能力就是不一般。
侯镇现在看她满眼都是不相信,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觉得,这里面有李侗干预的影子在。
“那——那些名门贵女贵公子的,我也是一并安排进这里面呐?这不好吧?”
“那就把那些人放在一起,免得到时候你让人找了麻烦不是?”
“哎呀,多谢侯公子顾虑周全,我也是这样想的!要是哪家的娘子,被个穷崽子给骗走了,那我这小命——也就不用要了!”
“你明白就好,至于——具体安排什么,你都布置了这么多年了,每次来的人都是赞不绝口的,我相信你。”
“那就多谢侯公子介绍了,这次多给你些分成,辛苦你了!”
侯镇现在是越来越不懂了,她看着——怎么还真有些高兴的意思在呢?难道是自己多虑了,她真的不认识李侗,或者是说,经年的老手了,演了戏——以侯镇的道行也看不出来?
“老侯,你真有把握,能在花火节上,抓这个褚世安一个现行?”
赵回声的问题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他褚世安只是不学无术,他不是真蠢!他爹可是大名鼎鼎的褚遂良,他又怎么可能轻易地中了这种圈套呢!
想必他现在肯定也已经知道了,黔州要提前开始花火节的消息了,还邀请了城的百姓都来参加。而且现在来看,这个人也不是全无算计的,温攘的事,虽然不好明说,班离那帮子南诏人的立场,他也暂时还没摸清,不过他利用温攘,来吓唬张二哥的举动,还是不难看出,此人的智慧的。
而且——他还颇有耐心!不是个可以随随便便就对付得了的。
“当然不是了,他褚世安要是真这样蠢,他爹应该会把他锁在家里,因为这样的人出了门也是要遭人算计的。”
“所以——”
赵回声是明白过来了,不过就是慢了些。
“所以侯镇的意思是——调虎离山,引蛇出洞!”
“所以——咱们的目标不是让全城百姓看到他的丑事,而是让能说的上话的人,看到他该看见的!”
赵回声也终于转过这个弯儿来了。
“那他会在花火节之前就动吗?咱们要不要现在就去召集人手?”
赵回声显得就有些不太淡定了,侯镇也在这个时候劝住了他,很明显,他是有主意了,心里也一点不慌。
“人手不应该咱们去召集,显得太刻意了,咱们得让他们自己过来!”
“自己来?黔州如今水深得很,哪个脑子灵光的,会这个时候来啊?再说了,宫里刚刚来了宣旨的人,情况都还不知道呢,万一王爷死在——”
赵回声自己说到这里的时候,也发现了不对劲。
“王爷!对呀,他不是活着呢嘛!你让他整多叫些人来参见,还说什么每个人都得交份子钱,就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不明所以的人来,对吧?”
“就是这样!西南官员,可能一辈子也进不了一次长安城,现在正好有个现成的机会,既可以巴结王爷,又能联络宫里的贵人。虽然王爷的福祸还未知,不过既然他没有死在黔州,那就是**不离十的还有机会的意思咯。放心吧,褚世安会知道,哪个时候,是他动手运货的最佳时机的。他的时机到了,咱们的事儿也就快要成了。”
“那那个媒婆,这次她得收多少钱呐?她得给你多少啊?真让长安知道了,你小子不怕掉脑袋啊?”
“这正是王爷表忠心,站队陛下的好机会。带着这些‘赃款’回京,充入陛下的私人卫队的金库,怎么不算是给自己争了一条活路呢?”
赵回声频频点头,脸上还露出了些许难以抑制的喜色。
“大为,你怎么了?高兴坏了?”
“就是!我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回家去了!我看谁敢看不起我,还敢笑话我!”
“高兴早了吧?万一——”
“没有万一!我相信王爷,我也相信你!”
他指着侯镇,极其坚定地吼叫道。
“三天后,古罗寺外,花火节开始,褚世安一定会在这之前行动的。州府为了保证安全,再加上这次王爷和诸多官员也要参加,所以一定会事先清场的。而负责这件事的,就是一同来到黔州的尉迟急北,你们说——这个时候,褚世安是不是在驿馆正跟他聊着呢?”
侯镇笑了笑,看向了两人,不用多说,三人随即出发城东!
“哎,咱们这么做,不会让人盯上吧?万一到时候陛下和王爷要拉个垫背的出来,那咱们这种无权无势的,岂不是很危险?”
“都到了你说的那种时候了,你觉得王爷难道还能活到你后头去吗?”
“也···也是哈,都留了他了,多一个我——应该也没什么不同哈?”
赵回声那股子兴奋劲儿一上来,整个人都变得灵光多了。
眼看着快到那条巷子了,侯镇示意他们,把马拴到另一条巷子里去,他们步行,悄悄地摸过去,免得让人察觉出来了。
“哎,你们说,会不会收到风的西南官员,都来了呀?”
赵回声想着这些人被他们戏耍于鼓掌之中的样子,还挺兴奋的。
“尉迟他们走了这么久,路上肯定是遇到了不少人的,大家都在猜,也都在看。江都的事,看着听着都挺吓人的,所以现在他们不敢贸然出手,跟王爷攀关系,不过这次的媒婆做媒,他们倒是有理由名正言顺地参加。走吧,去那边空置的院子,我知道有条路,不会让人看见的。”
到了地方,赵回声却怎么也爬不上墙,这东西不像是树干,有踩脚的地方,光秃秃的,没有侯镇他俩这样的功夫,是断断不可能上得去的。
“帮帮我呀!”
伸手去够,没想到他俩就是只是在墙壁上掉下来了一只手,叫他拽着,他俩扯他上去就是了。弄得赵回声那叫一个狼狈呀,整个身体在墙壁边上悬空了好久,愣是使不上力气。
最后还是侯镇跳下去,一把托起他的屁股,才将他整个人给送了上去。
“哎哟!你刚刚是不是戳我来着?”
“做什么美梦呢!”
“嘿,你什么态度啊!明明就是你占我便宜了!”
“那你滚,别挨着我!”
让他走,赵回声就又怂了回去,缩在温括和侯镇中间,动都不敢动弹,生怕那个小鬼头给自己一把推下去解气。
“哎,灯火通明啊!看来里头现在就有人呢!”
赵回声指了过去,那边确实是烛火未熄的,连路边的烛火,都是用的跟平常不是一个价儿的好东西了。
“何止啊,闻到了吗,这巷子里,还有一股异香呢。”
听侯镇这么一说,他俩也跟着伸出脖子去,嗅了起来。
“黔蜀阁的特制香料吧,挺贵的呢,黔州这边好像也只有他们家一个分号吧,还经常断货。没想到啊,这条野巷子也是好起来了,这么名贵的香料!”
赵回声倒是没有辱没了他少东家的名号,说起这些来,倒是头头是道的。
“里头有贵人呢,也不知道咱们能看见什么热闹,这——”
正说着呢,那头便传来了丁玲桄榔一阵声响,三人立马禁声,将脑袋缩了回去。
“这是什么?”
赵回声还以为是马脖子上的铃铛呢,给吓了一跳。
“引路铃,看来有人要配冥婚。”
侯镇倒是真见识过的,刚刚一听那声响,再加上随之而来的念咒一般的声音,侯镇就已经回想起来了,这是大巫师在做法。看来,这里头还有不少昧良心的钱在烧呢。
“谁呀?胆子这么大?朝廷不是已经下令禁止冥婚了吗?看这样子,应该是黔州本地的富商或者是官员呐,真不怕有人追查下来啊?”
温括也跟着惊奇道。
“前段时间,我倒是听说过,渝州长史之女突然病亡了,那个长史是洛阳人,洛阳的冥婚习俗,久禁不止,这个人还是出身望族,估计是想铤而走险吧。”
“那他为什么不回洛阳办呢,黔州这地方找到的冥婚对象,他也不怕配不上他家似的门第?”
温括竟然也学会开起这种玩笑来了,看得一旁的侯镇,还有些不敢相信呢。
“这是规矩,已故之人,不先行婚配,是不能上路的。偏偏朝廷又在蜀中一带监管极严,所以他也就只能来这里碰碰运气了。听说他马上要调回洛阳了,估计是想给女儿找个合适的人吧。”
“你不反感?”
温括刚一问完,侯镇就立马捂住了他的嘴,因为那边的人声,已经慢慢近了。
三人缩头缩脑,围在房檐的另一侧,生怕让有些眼尖的发现了这边上头有人在偷听。可当他们真的在箱子口上面,听了一会儿那人与媒婆的谈话之后,侯镇这才慢慢发觉,自己刚刚的猜测,是多么都浅显了。
等人走后,侯镇又盯着看见了媒婆回去,这才敢松开手,放了温括出来,也撒开了拉着赵回声的手。
“她还送人出来呢,看来是个大单子!”
赵会生边看向侯镇边气愤道。
“听见他们俩刚刚说什么了吗?年轻漂亮的!不是,我还以为,他是来给自己的女儿配冥婚的呢,怎么还给自己选上了?”
侯镇不解,更跟着赵回声一起气愤了起来。
“我倒是觉得——是另外一种可能。”
温括显得很是冷静,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关键线索一样。
“刚刚你说,那铃铛声,是引路铃,应该是没错的。不过——不是他为自己的女儿引路,而是他自己,本来就是干这个的!”
“洛阳——北邙山?”
“正是那里!古来王侯将相,多以葬入北邙山为荣,这也让那里,生出了许许多多的以殡葬盗墓为生的家族。这位渝州长史,倒是很像其中的一个鲜为人知的家族之中的人。”
“何解?这个家族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侯镇自己在长安生活了那么多年,倒是对这种邪门歪道的东西,一点不知情啊。
“家族之女,出生之时便会全部夭折,他们会用一种秘法,炼制其尸身,使其化为一块类似于舍利之物的东西。虽然我不懂其中的关窍,但我也听叔父家里的洛阳来的下人说起过一些的。这东西的作用,原本是用来招阴,是下墓之人所用,不过这个洛阳家族鲜为人知,我估计呀,这也是这位长史能顺利入仕为官的缘由了。不过刚刚听他所说,他是要再物色一个新人选,听起来,他对自己这个刚刚过世不久的女儿,并没有什么留恋和不舍啊。”
温括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是含蓄了收着说的。
“舍利一样的东西?招阴?这种损招,我倒是有所耳闻,不过我听说,他们会选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婴啊,他——难道能控制得了?不过就算能控制,看他的年纪,为官也有些年头了吧?不管之前是在什么小地方当个小吏,也不至于——如此愚昧吧?”
侯镇虽然懂了一些,但他还是不怎么相信。
“除了下墓,据说这种炼制出来的东西,还能保升官发财,所以这个家族啊这些年也是赚了不少的。我倒是觉得,他还真有些鬼魅的影子在身上,他来黔州,估计就是打着给自己女儿配冥婚的由头,来物色人选的。黔州之地,偏远,蛮荒,就算是丢了一两个人,也不会有人察觉的。而现在,正是相亲之事进行得如火如荼的大好时机,这个媒婆手里,肯定有不少人的生辰八字。”
“所以这些年,他不会一直在干这种生意吧?那那个什么——舍利?还能有用吗?”
侯镇不懂,为什么有人会相信,拿人肉人骨做成的邪物,会帮他们升官发财?他们难道就不怕会有报应吗?
“我猜,这应该才是他入仕为官的真正缘由——帮人改运!咱们今天算是捡着了,也知道了一个大秘密。要是以后回了长安城,遇到了麻烦不好办,就去找这位刚刚被调回京的大红人想办法,倒也是不错。”
温括看待这件事,就乐观多了。
“哎——不对吧?你们俩刚刚不是说,要用刚出生的女婴吗?这里来的,可都是成年女子啊?哪儿有女婴?”
赵回声在一旁待着不说话,没想到一开口,就是一阵惊呆众人的发言。
他俩也跟着清醒过来了,刚刚光顾着诡异之事了,竟然没想到,还有这一层!赵回声说得对,这里并无女婴,都是到了适婚年龄的女子啊?
三人齐齐看向对方,这才恍然惊觉!
“咱们——还是快走吧,好瘆人呐,我想回家了!”
赵回声一把握住侯镇的胳膊,整个人都开始跟着晃悠起来。
“是该走了,咱们还有正事呢,别···别把心整乱了,到时候···”
温括也跟着说话不利索起来,扶着一旁的砖瓦块,眼睛也不知道看向何处。
“害,兴许就是咱们多想了,这世道,哪儿还有那么多的神神鬼鬼的丧良心的事呢,回家吧回家吧。”
侯镇嘴上说着不在意,但下房顶的时候,他的腿也忍不住地跟着打颤起来。
“太凶残了,太恶心了!不会真的有人向他求购东西吧?还真信呐?”
“等等!”
赵回声刚惊叹完,侯镇就紧跟着一声惊呼,打断了他。
“干···干嘛呀!”
一边拽着他,一边又想揍他,赵回声现在可真真是被吓破了胆了,甚至觉得整条街上,都是游魂厉鬼!
“我想起来一件事,我觉得我可能知道,这帮鬼头子,是用什么东西来炼化人的尸身的了。”
“哎呀!说这个做什么!赶紧回家回家,闭嘴吧你!”
赵回声越发着急起来,可侯镇却慢慢冷静了下来。
“上次咱俩差点没命,被人给绑到了一个洞穴深处去,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也是一帮脑子不太好使的,卖什么乳石,谁会——买呀?”
说到一半,赵回声自己就停顿了下来,像是已经发现了其中的关窍一样,瞪大了眼睛,看着侯镇。
“他们是一伙的!”
“我想是的,合起伙来,干这种脏事,借着这种由头吗,坑骗了不少人。”
听着他俩说得头头是道,温括也跟着明白了过来:“乳石加入其中,就可以让尸身发生变化,从而达到他们想要的效果,对吧?”
“现在的问题是,江湖上传言,这玩意可以保升官发财,应该不是空穴来风,或者——就是一个大的幕后集团,在操控!他们一行人当人牙子,一行人采挖乳石,而其中最最关键的一批人,就是能够真的帮他们造势,真的能做到帮有些人升官的幕后掌舵人!”
“此人在朝中,必定身居高位,不然就算是造势,也不会有人真信的。”
温括说得还真没错,要不是真能办到此事,就算是造势造得再狠,又会有谁信呢?
“看来——咱们知道了些,真的能保命了东西了。”
看向另外两人,侯镇的脸上倒是显露出了一脸的坦然来。
“先走吧,先走吧!怪渗人的,我总感觉——我这背后就有人在呢!”
环抱着自己,赵回声就愣是要挤到他俩中间去,前头不走,最后面也不走,就得是正中间才行!
“哎,走走走,都是些见不得人生意,看了也是糟心。”
侯镇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却开始打起了别的算盘,这件事——自己要把它留到最后!
它可能就是帮自己回到长安的最后一块垫脚石了!
分别的路上,赵回声死活要跟着他俩,说是自己今天被吓坏了,不敢一个人睡。
“你多大的人了?还跟着我们两个老爷们睡觉,你害不害臊啊!”
“我为什么要害臊,你害臊了吗?你不也是搂着个老爷们睡的吗?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俩就是想去干坏事!我得跟着,保护咱们司马,免得被你小子给钻研坏了!”
“我——”
侯镇被气到说不出话来,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拉走了温括,一起往自己家里去了。
“哎呀,人多就是好啊,还得是这大通铺睡着舒坦!”
一边拍着自己身边的床铺挑衅着侯镇,赵回声还一边拉上了温括,坐了上去,俨然一副“今晚谁都不许离开这个屋”的架势了。
“真希望有一天回了长安,你还能这样嚣张!”
“真希望有一天回了长安,你能不需要小爷我给你买房置地!”
两人互不相让,谁都不服谁。
“好了好了,睡了睡了,还有正事呢,别闹得睡不着就不好了。”
温括倒是还挺喜欢当这个和事佬的,毕竟以前在家里,自己可是说不上话的,现在好了,两个人都归自己管!
温括这回被挪到了两人中间,侯镇想干点什么也不方便了,只能看着床铺那头的赵回声干瞪眼。
一晚上没怎么睡好,大清早的,赵回声出门去出恭,侯镇就趁机把着温括,想跟他说点悄悄话。
“你醒了吧?”
“你知道啊?”
温括本来还想憋一憋的,没想到他还委屈上了,自己也就只能提前破功了。
“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带着他一起睡了,好奇怪呀。”
“嗯?你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还奇怪上了?”
“就是因为我跟他相识多年,所以才知道,你不能老是跟他待在一起。”
侯镇难得的,说话还夹着声气,声音听起来有些囔囔的。
“怕我看上他了?还是怕他看上我了?”
“他不会的!他也就是平时嘴上说说而已,其实啊,他早就被上次那个娘子给吓得没魂儿了,现在——也就那张臭嘴还能有点东西了。”
“哈哈哈哈哈!大为要是知道,你敢这么说他,他肯定会打死你的!”
“不说他了,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再带着他了呀!好不好?”
“下次就是回长安的时候了,到时候你确定真的能舍得不理他?”
温括就算是不知道别人,他还能不知道侯镇吗?嘴硬心软的,三两句话就弄得他魂不守舍了,更何况还是赵回声这种,陪了他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还是共患难过的。
“哼!真的!这次下决心了,不要他了!”
刚一说完,狠话,门口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怎么回事?谁在那儿!”
“别问了,一看就是大为呀!”
赶紧下床去,开门一看,还真是赵回声正蹲在门口哭呢。
“老赵,我刚刚说的可都是气话,你不会当真了吧?”
侯镇立马紧张起来,毕竟自己刚刚说话那样,听着是有些让人心里难受的。
“滚!我也不要你了!我回家去,看你到时候是怎么饿死在长安的街头的!”
说话间,赵回声就要顶着一声薄衣裳夺门而出,幸好温括及时抱着拦住了他,叫喊着让侯镇赶紧道个歉。
“老赵,你还真跟我置气了?”
“狗东西,以后都不理你了!”
“我说的都是——你不懂吗?就是——两个人私底下,悄悄话,甜言蜜语的那种啊!”
“那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你?我···这个是要跟···哎呀!我怎么跟你说呢,这事吧,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那就是你没良心,背后说我坏话了!”
赵回声这次像是来真的了,红着鼻头,质问起侯镇来,也是声嘶力竭的样子。
“好好好,我答应你,以后回了长安,也让你跟我们住在一起,行了吧?”
“就不就对了嘛!早这么说,早给点承诺,我还至于站这儿吹冷风嘛!”
“哎——你!”
“回去接着睡了,我还困着呢。”
他倒是打个哈欠就回屋去了,留下侯镇跟个被人溜着走的傻猴一样,在风力握紧了双拳。
“我就不该信他的鬼话!现在真是越来越会演戏了!”
看他气急了的样子,温括也不好多劝些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就跟着进屋去了。
回到屋里,赵回声还拉着温括说话呢,见他开门,还特地放低了声音。
“整我啊?有意思吗?”
“没意思啊,就是看不惯你!”
“大为,”侯镇站在床边,没有再接着反驳他,反而是一脸的严肃认真,“我知道,你是怕我以后不带着你了,你一个人,也很难。我侯镇虽然不能保证自己下半辈子大富大贵,但承诺过你的事,不管是哪一件,我都会做到底的。回不回去长安,你都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恩人,我不会忘的。你也别跟个怨妇一样的,躲被窝里哭还不算数,还得装模作样地跑到外头去哭嘛。”
“胡说!谁在被窝里哭过了!再说了,小爷我不缺钱,身边就不缺人,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离不开你呀?”
“因为我可是见证了你从大少爷,变成黔州手艺最好的仵作的全部蜕变过程的啊。要是没有我,你回家吹牛的时候,谁帮你搭腔呢?”
这一点赵回声倒是没有否认,他心里还真是这样想的。
“我那是凭的自己的真本事,你知道学这玩意,我从小花了多少功夫吗?再说了,黔州的百姓,见了我这个仵作,也不都是害怕的嘛,还是有些心怀感激的,见到我就感谢感谢的呀。”
“是是是,所以你能干啊,所以你爹放心把你留在这里呀?我说万一,万一啊!你家里以后要是真家道中落了,你去长安大理寺,任个职位,也不至于饿死不是?所以你爹呀,还是想的长远的,商贾之家,又不能考取功名,当仵作,倒是一个最好的跟公家攀上关系的途径了。”
“那还要你说!我当然知道了!”
“对呀,以后要是碰上陛下大恩,许你留在大理寺这种地方,你可就真是成了你们赵家,开先河的第一人了!”
侯镇还说人家吹牛呢,他自己就先吹上了,给赵回声那哄得呀,刚刚阴郁连绵的脸上,瞬间就光彩照人了起来。
“哎哎哎,你再仔细跟我说说,这个——留在大理寺,是怎么个留法啊?是任官,还是——”
看他那一脸的惊喜,刚刚的不愉快也很快被他抛诸脑后了,侯镇也忍不住地多编了两句瞎话来。
“官——肯定是不行了,”这话倒是实话,也不算侯镇太过欺骗于他了,“但是,咱们还可以当个吏员嘛,就是像这个管理大理寺的一众仵作啊,平时没事些点结案陈词啊,上堂作证啊,这种出风头的事。”
“真的?那这大理寺——也很一般嘛。”
“啊?它还一般呐?”
“连我都收了,收了不说,还能混个小官当当,这——”
赵回声那嘴里的嫌弃呀,真是给侯镇都整不会说话了。
“睡觉睡觉!”
侯镇也跟着不耐烦起来,扭头就上了床盖着被子不说话了。
没想到他竟然还没死心,扒拉开温括,自己就挤到了侯镇身后来,弄得整个床上鸡飞狗跳的,关键是嘴还碎,说个不停。
一大早,外头鸡叫的时候,侯镇甚至觉得,自己是刚睡下一样。转脸一看,赵回声竟然横着睡在了他和温括中间。
“哎呀,活祖宗啊!起来了!”
一脚踢开他,侯镇也跟着清醒了不少。
“嗓子疼!”
楼主自己的脖子,赵回声的一阵沙哑的嗓音便响了起来。
“废话,你叨叨了一晚上了,我们连觉都没睡着,你还冤枉上了!”
“哎呀,拉我拉我,起不来了,你俩这脚啊,真膈人。”
“我腿都麻了,你还说我?”
一大早,温括还没醒呢,他俩就又吵上了。
“外头——好像是芳怡的声音哎,你俩去看看去。”
支开了两人,温括就又躺下睡去了。
“怎么了芳怡,饿了啊?哥带你们出去吃去,赵大哥请客哦!”
“我没钱!吃不起了。”
“瞧你扣的!”
他俩墨迹半天了,可芳怡却始终不开口,侯镇发觉之后,整个人也跟着警觉了起来。
“到底怎么了这是?是不是家里进贼了?你三哥人呢?”
她顺手就指了指大门口,侯镇也是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心头也不由得跟着发慌起来。
“台平!台平!”
沙哑着嗓子,连吼了两声,门口才终于有人应他了。
“哥,这儿!”
原来他举着扫帚,正正在院门前跟人对峙呢。
抬眼一看,那人不是——不是昨晚那个鬼吗!
赵回声被吓得躲进了门后,侯镇也有些不敢上前,只敢伸手去将侯灏给拽了回来,三人缩在一处,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假笑不止的人。
“你不是厉害吗?上啊!”
“我不是脑子有病,上什么上啊!你不是仵作吗,你去啊!”
刚一说完,赵回声就退到了更里面的位置去,还拉上了侯灏,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前头应对。
“您是——”
相互看了半天了,侯镇这才开口问道。
“哦,是在下冒昧了,我是渝州长史——”他话到这儿的时候,侯镇的眼珠子已经瞪得老大了,里头的赵回声也已经缩着脑袋更进去了些,“的管家,未曾通报就上门搅扰,还请您见谅。”
吓死个人了,还以为他是长史呢,听他说完,侯镇也跟着松了口气。
“您来这里,是来找人还是——”
“我是奉命,来找您的,不打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