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门外一阵马鸣声响起,一队人马也开始朝着戏楼里猛冲进来,瞬间就控制住了整个嘈杂的戏楼。
“谁请客,怎么不叫我?”
李侗这个时候看上去,简直比天兵天将还要有气势!
他抬眼望楼上这么一瞧,王愿便立马起身,刚刚还准备伸向侯镇的魔爪,也在此时收了回去。
“王爷!下官见过王爷!”
王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楼来的,生怕下来晚了,这个脾气古怪的小王爷就要拿自己开刀了。
“听说——”王愿还没来得及开口恭维呢,李侗就先声夺人,“有人要动本王的人?”
王愿立马求饶,连声申辩道:“王爷明察啊,下官只是···只是闲暇时间,出来听听小曲儿,看看戏而已,是怕王爷收了搅扰,不得安生,所以才没有去请王爷前来的。”
“哦?你的意思是,本王还看不起一场戏,听不起个小曲儿了?”
他挑起王愿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王愿自然也知道,这位爷不是个好惹的主儿,赶紧就求饶起来:“王爷息怒!下官这就走!”
“等等!”
见他想溜,李侗直接就厉声叫住了他。
“王爷吩咐。”
“你惊着我们家阿镇了,不道个歉吗?”
李侗的话一出,瞬间整个花楼所有人的眼睛,全都盯到了侯镇身上,尤其是这个王愿。
他本来只是想借机调戏一下落了难的侯镇的,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有手段,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后台!
侯镇百口难辩,只能任由众人议论起自己来,脸上还不能有一丁点的不乐意。要是这个时候再把李侗给得罪了,自己可就真是走到人生的尽头了!
强忍着心里的气,侯镇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一个笑容来,算是对刚刚李侗的那番话的一个回应了。
王愿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危局,赶紧就跪地求饶道:“王爷,下官喝多了酒,鬼迷了心窍,还请王爷恕罪!”
“哎,初来乍到嘛,喝多了也是正常的,可要是喝多了就把手伸到了不该伸的地方去,那你可就别怪本王不留情面了。”
李侗并没有过多的为难于他,他也知道,这个王愿也就是到了黔州来,才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吗,要是在长安,他俩还不一定谁给谁行礼呢。
王愿也带着酒劲儿,踉踉跄跄地被人扶出了戏楼,另一个主角,赵回声,也赶紧躲了起来,生怕让那个老鬼看见,记恨上了自己。
“多谢王爷搭救之恩。”
侯镇走下楼来,顶着众人议论扶目光,向李侗行了一个大礼。
“不必了,先欠着吧,以后慢慢还。”
说着,就俯下身去,将他慢慢悠悠地扶了起来。
顺便,还贴在他耳边,说了两句悄悄话。
“这算是今天的游戏了,不用来了。”
说完,他就舞着扇子,抿着嘴笑着离开了。
在场的还有不少府衙的衙役,平时跟侯镇也算是走得比较近的,在看过刚刚那一幕之后,纷纷站得离他远了起来,把他当成了豺狼虎豹一般。
“王爷也就是一时兴趣,你别···”
安戟竟然主动跑过来安慰他,难道他就不奇怪自己跟李侗的关系何时变得这样近了吗?还是他一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言语知会而已?
比起让人误会,侯镇更害怕的,还是这个。所以当安戟这话一出,他便猜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他,还有李侗,都是看戏的。
一个局内人,一个设局者,竟然都置身事外在看自己的好戏,难不成这戏台子,是给自己搭的?
侯镇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呢,赵回声还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起哄:“你什么时候跟王爷好上了?你小子不会真要跟他···”
“闭嘴!没你事!”
本来就够乱了,你小子还装什么装!我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吗!
侯镇心里已经骂了他千万遍了,但面上还是要装出冷静理智的样子来,毕竟安戟还在,自己也不能乱了分寸。
就在众人交头接耳,议论侯镇和成南王的事的时候,楼上又走下来了一个已经被人遗忘了的人——独孤千叶。
“怎么了这是?人呢?”
他就去出了个恭,一回来整个楼里就都乱了套了,人人都争相看着楼下,他也就跟着下来凑热闹了。
“哟,少卿啊,今日不巧了,王爷刚刚来了,大家这都···都回去了,要不咱改天?”
“啊?”大家还以为他是生气了呢,“那也太好了吧!”
气氛又瞬间松缓了回来。
“少卿要不要进单间去慢慢看,这里还有···”
“不用了不用了,我本来就是被王大人给硬拉来的,我不喜欢看戏,还是回去睡觉吧。”
看得出来,他没撒谎,他是真看不懂这戏里边的门道,一脸的稚嫩,也不知道在长安的时候,是怎么应付的那些蝇营狗苟。
送走了两尊大佛,安戟也跟着看戏看到了侯镇眼跟前来:“哎,说说,跟王爷,是怎么回事?”
原来你刚刚的镇定是装出来的啊?我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呢,侯镇瞬间也就放心了不少。
侯镇现在的心情就是极其不耐烦的,这就是他在黔州生活这么多年,最让他头疼的地方了,几乎每一个曾经认识他的人,来到这里,见到他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先挑衅一番,然后再调戏一番!
而且今天这么一闹吧,自己的丑事,肯定要比自己苦心经营的美名,先传回长安去了,这要是被爹以前那些老部下知道了,还不得笑掉大牙?说侯家的子孙怎样怎样,有多么的丢人!
“没什么,就是他闲着没事,要逗我玩,我又不敢反抗,只能认了。”
在外人面前,他还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毕竟靠着李侗这座大山,自己还是要松缓得多的。
可就是不知道温括是怎么想的了,来回找了好几圈,愣是没看见他人在哪里,侯镇也不免跟着心慌起来。
“别看了。”
侯镇还没找到他,他的声音就在他身边响起了。
温括一把将他拽回,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边笑边看起了他来,就是不先开口。
“你一定觉得我这个人不靠谱吧?说过的话就跟放出去的屁一样,什么都不是。”
侯镇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更何况自己本来就没什么优势。
“那以后要委屈你了,王府的日子不好过,外头的日子也不好过。”
“你不怪我?”
侯镇小脸一耷拉,就垂着个脑袋死死地看向了他。
“我只怪我自己,不能帮你,要是我身居高位的话,你也就不用再依附别人了。”
“要是你真的身居高位的话,我可能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了。”
两人都看向对方,无奈地笑了起来,他们也毫不避讳自己的现状,当然了,两个聪明人在一起,也总是能想得更长远些。
“等我以后回了长安,我···”
侯镇甚至想给他两句承诺都说不出口,但温括眼里却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依旧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我知道,日子很难,也谢谢你愿意抽出时间来,陪我回忆。”
“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那就从现在再开始吧,从我开始。”
温括一定不会知道,他笑着跟人说话的时候,是有多么的让人沉迷。
侯镇每次听他说完话,整个人都像是洗了个干干净净的热水澡一样,舒舒服服的。
等王愿酒醒以后,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了,回想了昨天让人羞辱的经历,他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当即就让人叫来了安戟,准备好好找找这个侯镇的麻烦。
“哟,侍郎,这个···这个王爷那边的话···下官人微言轻,实在是不敢得罪呀。”
“哦?不敢得罪他,那就敢得罪本官了?怎么,你当我们刑部是摆设啊!”
“下官不敢,就是这···这陛下仁爱,对先帝的子孙多是宽容以待的,下官要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招惹了王爷的话,那下官这···这这这···”
安戟做戏还是做得不错的,那低眉顺眼、畏畏缩缩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地代入了李侗发火时的样子,王愿的酒气也就立马就消了,不敢再追究什么。
“哎等等!”安戟刚想退出去,他又开口叫住了他,“最近你们黔州,是不是出了什么让人截货的大事啊?”
安戟心头一惊,但还是强装出了镇定的样子来,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是,侍郎眼观六路啊,黔州前段时间,确实是出了个案子,不过已经破了。侍郎是有认识的人参与了这件案子吗,下官可以帮着找找看。”
“不是我要找,是朝中的大人物们要找,不然你以为我亲自跑这儿来是干什么来了!”
“是是是,侍郎辛苦了,不知道侍郎说的这位大人物,具体是——指的谁呀?”
王愿招了招手,见他叫拢了过去,嘱咐道:“前段时间,朝中一位大员的千金,出去游玩,结果路遇商队,就跟着一起回京,没想到在你们这儿遇到了劫道的,人家姑娘的清誉受损,这件事呢,又不好大张旗鼓地调查,所以我来看看。”
安戟听着他半遮半掩的表述,心里大概也有个底了,应该不是什么好事,还跟姑娘有关,要不就是哪家千金出了事,要不就是哪位大人在找小妾。
“这个···侍郎能否再提供一点信息啊,我们黔州近些年往来商客众多,不知道您说的哪一只商队,冲撞了这位贵人呐?”
“前段时间,往长安送茶叶的商队,多吗?”
“哟,侍郎看您说的,这段时间正好就是采茶的时候,每天都有商队往长安送货去呢。”
茶叶,难不成是你参了一股的生意,还有女人?你小子还真想着财色双收啊。
安戟一边在心里骂着这个老东西,一边还得陪笑着,那老脸扯的呀,连他自己都收不回来了。
“那就查查,往南诏送过货去的,或者是跟南诏人做过生意的,找找看嘛。”
他倒是说得轻松,自己一边喝着茶,品着点心坐在堂前就开始发号施令了,你知不知道每天有多少商户要跟南诏人做生意的?啊?还查查看?我这个刺史还当不当了!
安戟忍着心里的怒火,继续伺候道:“南诏啊,跟咱们大唐,生意上一直是不断的,而且这山高林密的,咱们的人手也不可能天天去看着呀,您说是不是?下官斗胆问上一问,这位上头的大人物,是在黔州得罪了什么南诏人了吗?”
安戟试探的话一出,王愿的脸色就有些不太一样了,他不仅紧张起来了,他还慌了!
不会就是你小子在黔州惹了什么事吧?还是你的什么宝贝儿子惹出事端来了?看来是要求我啊,那你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安戟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靠着门荫入仕,还不求上进的狗官了!
“什么得罪不得罪的,普天之下,不就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互帮互助的事嘛,你说对吧安刺史?”
他的话变软和了,看来是真要求我了。
安戟抿嘴一笑,就知道这件事不简单了。
“瞧您说的,我得先帝庇佑,才在黔州有的今天,您说的道理,我都明白,这件事,您大可以直言,下官能办的,一定帮侍郎办好。”
“好!”这下王愿心里可就有底了,“我呢,前两天去了一趟洛阳,最近刚回的长安,有位朋友呢,就来找到我了。”
王愿边说边拿眼神打量着一旁安戟的反应,安戟呢,也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在这个装腔作势的老家伙身上获得更大的利益。
“他们家有位公子,前段时间来了黔州,逛了一趟花楼,在里边遇见了一个姑娘。”
“姑娘啊?哎呀,那您算是来得不巧了,姑娘都没了呀。”
“我不要姑娘,我是想问问···我是想帮他问问,这个姑娘有没有身孕呐?”
“那您说的这个姑娘,她花名叫什么?下官帮着去问问。”
“花名嘛···嘶,还挺有意思的,好像叫——哎,有一个暗号,什么扬州的胭脂,江陵城的水粉,还有什么黔州的花蜜什么玩意的,我也忘了她叫什么了。”
安戟像是突然发觉到了什么一样,立即惊喜起来:“是不是叫拨曲娅?”
“哎,对对对!就是叫拨曲娅!她怎么样了?贵人想让我问问,这个女人啊,能不能带着,要是不行的话,直接——咔嚓咯!”
安戟故作惊讶,看向了一旁冷酷无情的王愿,其实他早就知道,拨曲娅已经死了。
“她呀,已经死了!”
安戟故意瞪大了眼睛,拿手挡着嘴,靠近到他耳边去说。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天!”
安戟看着他满脸的兴奋样子,就知道这件事肯定不简单,看来拨曲娅突然意外身亡,不是没有原因的。不过看他这样子,怎么也像是不知情呢?
“尸体处理干净了吧?”
安戟犹豫了片刻,还是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那就好啊,那我就先启程回长安了。”
见他要走,安戟赶紧上前拦住,再次扯开了自己虚伪的笑脸,嘴里说着自己想再多问两句。
“别多事啊!上头的人物可不是你我得罪得起的!这个人既然已经死了,那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哎哎,侍郎啊,她是死了,可她还是南诏的少祭司啊,南诏人要是追查的话···”
“怎么,那帮南诏人还敢跟我大唐叫板不成?”
“倒不是叫板,就是吐蕃那边也在拉拢他们,要是这个时候咱们不拿出态度来的话,到时候真出了什么大事,陛下追责下来,下官这···这可怎么办呐!”
见他一脸的惊恐,王愿立马开口安慰道:“不必忧心,这位贵人,足可以左右陛下的心思,你——明白了吗?”
边说他还边拍起了安戟的胸脯,意思就是告诉他,把信放到肚子里去。
王愿的话已经到了这份上了,安戟自然也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懂规矩,不会乱说话,乱生事的。
当天下午,王愿便着急忙慌地出发返回了长安,只留下了独孤千叶一个人在黔州。
不知道是害怕李侗来找自己寻仇的缘故,还是急着回去复命,王愿甚至连再多踏进府衙大门一步都不愿意,直接就带着人上了官道了。
倒是这个独孤千叶,他竟然留了下来,安戟也不知道他是何目的。
看着倒是挺天真无邪的,不过越是这种人,就越是可怕,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装出来的这副天真模样,嘴里是不是还含着剧毒的牙齿准备咬人。
“少卿,您不一起回长安去吗?”
“哦,我爹说···说让我留在这里,跟着安刺史学学怎么断案,毕竟您在黔州,在长安,那可都是颇负盛名的啊,我也想跟着您多看看,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方便!当然方便了!我这黔州府啊,也好久没有来像您一样的大人物了,您愿意留下,那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两人相互说了一通的场面话,安戟心里也清楚,越是这种卑微的态度,就越是说明,他心咯有鬼,藏了事儿,看来自己是得对他多加提防了。
还有那个王愿说的拨曲娅可能怀孕的事,会不会就是导致她突然死亡的缘由?这个该死的古二娘,竟然私藏二心,里通外人,害的自己现在骑虎难下,不得不将花楼给封了了事。这个拨曲娅在花楼挣了这么多年的钱了,怎么最近就突然死了呢?前两年她不是也回去参加那个什么祭神节了吗,以前怎么就没事呢?这个该死的侯镇也是,竟敢背着我私联成南王,要不是陛下有旨意,我非得把你们俩好好玩耍一通才能解气!
骗我的钱,还拿我当冤大头,侯纪绅,你小子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安戟忍着最近发泄不出的怒火,要去给这尊大佛找住的地方了,看着没什么架子,没想到他要求还挺多,真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安刺史!”
“哎!来了!”
里头的人一叫唤,安戟便立马又迎了过去。
“我住这儿吗?”
大少爷明显是对府衙的厢房不感兴趣的,安戟也只得赶紧改口道:“这是平常官员来了之后住的地方,您当然是住···”
安戟想了半天,这黔州出了些烟花之地,哪儿还有入得了他眼的地方啊?难不成他是在暗示自己,他想要···
“您喜欢住什么地方啊?”
“我听说,侯公子搬了新家,不知道能不能在他家叨扰几日?”
安戟依旧扯着笑脸,但心已经凉了半截了,你说谁不好你说他,他侯纪绅要是个好说话的,我还至于天天架在中间难做人吗!
“是,这个···少卿好眼光啊!侯家的新宅子是不错,就是这个···侯镇有个妹妹,家里有女眷恐怕不太方便呐?”
“哦,我倒是给忘了,那算了吧,您给看着安排吧,就行了,最好是有人住着的,我不喜欢一个人住。”
“好好好,我···我现在就去给你腾地方。”
他腾出来的地方,就是赵回声的家,还是他的房间!
“哎,我就那么贱吗?你们一个个的都欺负我?”
上次来人也是,安戟给他安排在了自己家,那个色鬼还半夜爬起来钻赵回声的被窝呢,给他吓得再也不敢留生人在家过夜了。
“我的赵大爷!整个黔州,就数你家最阔气了!人家想住侯镇家,我不是看侯镇还有个妹妹嘛,就没应,你一个人住着反正也害怕,找个人陪着你不是正正好吗?”
“我的刺史大人呐!我为什么害怕你忘了吗,上次我···”
还没等赵回声说完,安戟便开始招呼人往里面搬东西,边搬还边安抚着他,等回头给他放探亲假,到时候再给他升个班头的职位,这样他回家也脸上有光了。
赵回声已经被他一模一样的鬼话诓骗过无数次了,当然不会相信,但又不好真的驳了他的面子,只能耷拉着肩,半睁着眼皮子,看着那些人在自己家进进出出的。
“你自己搬吧,我出去待会!”
挥一挥手,他便朝着侯镇家跑去。
“嘿嘿,你住我家,那我就住侯黑虫家!你不方面,我方便啊!”
本来是想得挺美,待会到了侯家,赵回声连自己的说辞都想好的了,可没想到,过了那条巷子,刚要到他家门口,赵回声便看见了侯镇送温括出门。
那小样儿,那依依不舍,那含情脉脉,大白天的,你俩竟然背着我干这事?
“干什么呢!”
赵回声惊叫着跑了过去,吓得温括赶紧就将手收了回来,侯镇也站在门口左右摇晃着不知道该往哪儿跑。
“好啊你们俩,背着我好上了是吧?”
“什么话,什么叫好上了!”
侯镇心虚地硬怼回去,但其实连看都不敢看赵回声一眼。
“那你们刚刚,那样那样,是干什么呢!”
“那叫再续前缘!你懂个什么,小孩子别瞎看!”
“我是小孩子?你还再续前缘?你俩小时候认识那会儿,你才多大啊?十岁吧?十岁你就知道这些了?还再续前缘呢,我看你就是个负心汉!”
“哎哎哎,你等会!什么叫我是负心汉呐?”
侯镇虽然心虚,但他可不背这口黑锅。
“你明明就跟我眉来眼去的,这么长时间了,你竟然变心了!”
见他越说越离谱,侯镇赶紧就将他拉进了自家院子里,捂住了他的嘴。
“闭嘴吧你,谁跟你眉来眼去了!”
侯镇挠着脑袋,一边看向温括,一边瞄着赵回声。
“你搂我,你还抱我,你有时候还偷看我呢!”
“我那不是把你当···谁让你天天不穿衣裳,躺在家里,一趟就是一整天的!我···我看你了,你不也看我了吗?”
侯镇说得声音越来越小,眼神也放得越来越低。
“我不管,反正我是大房,他得是妾!”
“什么妻什么妾的,瞎说什么呢!”
侯镇紧张地看向了屋内,连忙叫赵回声赶紧别说了。
“你不认是吧?好,那咱们去找三娘评评理,看看她是认我,还是这个新来的!”
侯镇一把拽住无理取闹的赵大为,一把将他甩回了院子里,没想到更把他给惹急了。就在场面即将控制不住的时候,“二房”温括站了出来。
“他呀,现在是王爷的人,咱俩都算妾!”
温括倒是不忌讳这些,大大方方地跟赵回声开起了他的玩笑来。
“你不介意?也不生气?”
温括摇摇头,笑着说道:“他很好,我知道,我相信你也知道,侯镇的人品,以你跟他相识的年头来看的话,你也应该很清楚啊?”
“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了,我本来还打算过段时间回家,带着他一起回去呢。”
赵回声再次委屈起来,不过他倒是坦坦荡荡的,即便是侯镇和温括都在场,他也还是将自己的心里话全说了出来。
“好啊,我能也一起去吗?”
“你?”赵回声撅着个嘴不服气地看着不断向自己示好的温括,“你想去啊?”
他还是心思单纯的。
“可以吗?”
“行行行,到时候再说吧,看小爷我的心情如何吧。”
温括刚想点头答应,没想到这时候他又开口说起了荤话来:“你们俩怎么样啊?”
“什么···什么我们俩怎么样?”
“哎呀,就是他怎么样啊?试过了吧,是不是还行?”
赵回声一脸不怀好意地凑拢过去问道。
“我···我还在···”
温括无言以对,看向了一旁的侯镇。
“有你什么事,回家待着去!”
“哎,你这可不对啊,你自己数数,你欠了我多少银两了,啊?我找你要过吗?我还不是每次都掏钱出来给你办这办那的,你都给了他了,你就不能也给我来上几次啊!”
赵回声说得理直气壮的,温括听得也是笑得四仰八叉的,只有,侯镇,红着老脸,在院子里寻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一个趁手的家伙事儿,去暴打他一顿!
“你给我闭嘴!”
一扫把扔出去,赵回声是躲开了,门口刚进来的人却没能躲开。
三人齐齐看过去,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为好,毕竟被砸的,可是大理寺的独孤少卿啊。
“那个···独孤大人,您没事吧?”
侯镇赶紧走上前去揽责,顺便给他俩打起了手势,想叫他们快跑。
“别跑,站住!”
没想到人还没动呢,他就先开口叫住了他俩。
“大人,刚刚是我眼瞎,砸到您了,您找我一个人就是,别怪罪他们。”
还以为会是一阵雷霆风雨呢,没想到他竟然抬头就开始笑了起来:“纪绅,你忘了我了?”
完了,又是熟人!
侯镇一脸的惊恐,看着不停打量自己的独孤,愣是没想起来他是谁。
“我啊,小时候你跟你哥,在渭水边上救了我,然后把我送回家去了。就是那个···嗯——喝饱了喝饱了,快让我上去!记起来了吗?”
他一阵回忆,侯镇这才想了起来,原来是那个被人扔进水里差点淹死的小胖子啊。
“哦!我想起来了!原来你叫独孤千叶啊?那时候也没问你,现在我这眼神也不太好了,咱俩都见了这么多次了,我竟然都没认出你来。”
“是啊是啊,我本来也没想起来的,还是听安刺史说的,说你叫侯镇,我突然想起来,你哥不是原来就叫镇廷嘛,我一猜就觉得肯定是你。”
侯镇尴尬地笑了笑,有些没想到,竟然让人看出来了。
“王侍郎不是已经回京了吗,你怎么···”
“哦,我想留在这里,跟你——们!一起办案!我多看多学嘛,你不会介意吧?”
“你不都已经是大理寺的···少卿了吗?”
侯镇先是震惊,然后就是不理解。
“我没什么本事的,都是我娘,非得在陛下面前哭哭啼啼的,说当年我爹怎么战死沙场,当年又是怎么救了先帝的,所以我就得了这个职位了。”
他还一脸的不情愿呢,看得侯镇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啊!
“我知道自己没本事,留在长安会让人笑话的,所以我想留下来,反正长安也要找人来黔州盯着嘛,那不就正好是我了嘛。”
“不是,你先等等!”侯镇听出了些猫腻,赶紧打断他道,“长安为什么要派人来黔州?”
“你们不知道吗?”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齐齐摇头。
“长安最近谣言四起,说什么的有,但大多,都是围绕成南王殿下的。”
一听是有关王爷的谣言,几人更来了兴趣,也不管独孤千叶愿不愿意,就架着他进了屋里,关起门细聊起来。
“你们···这是干嘛?”
“关起门来好说话,免得让人听去了,少卿,您再跟我们说说,长安都有什么谣言呐?”
侯镇一边给人家端茶倒水,一边招呼另外两个赶紧坐下,别挡着光亮了。
“嗯——说什么,王爷在黔州不安分,那个刺史安戟,就是他的同伙儿!还有人说啊,长孙大人,要暗中扶持王爷···篡位呢!”
“这都是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侯镇一拍桌子,直接跳了起来。
主要的不是他觉得这样的谣言过于离谱了,而是这样的谣言一传出去,那自己不就成了跟他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吗?自己这条小命,还没活够呢!
“但是谣言归谣言,最要紧的,还是长安朝堂最近的一些议论。”
“议论什么?”
见他还有话说,侯镇又立马坐了回去,凑到他跟前去。
“说昭仪武氏,和皇后王氏之间的争斗,陛下本来已经立了太子了,现在却以王皇后无子,武昭仪有子为由,动起了改立皇后的念头,先不说这武氏是不是先帝的嫔妃了,这国母之位,岂可随意变动?然后朝堂上就吵起来了,陛下干脆就罢朝三天,不见他们了。”
“哎,那都是谁主张不要废王立武的啊?”
侯镇的好奇心在此刻完完全全地被吊起来了,自己不在长安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可以听到点新鲜消息,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了。
“全都!你们不知道啊,陛下本来以为那些他扶持起来的大臣会支持他呢,没想到也是跟长孙大人一样,反对这件事的。现在武昭仪有皇子了,太子李忠的位置就要保不住了呀!”
“不是,那这跟成南王有什么关系?”
“坏就坏在这儿了呀!”独孤千叶一拍大腿,激动起来,“不知道是哪个不怕死的,竟然让陛下过继成南王到自己膝下来,承嗣皇位。”
“这不是胡闹吗,他们怎么想的?”
侯镇也跟着他一起激动起来。
“他们说,陛下既然不喜欢皇长子忠,那就应该改立一个生母身份尊贵的人为太子,但武昭仪出身不好,又是先帝嫔妃,绝不可立她的儿子,然后就有人提议成南王了。一来,他二十多岁了,年纪不小,又本来就是先帝的嫡系子孙,陛下的亲侄子。二来,他的生母为苏氏,出身高贵,在前隋、周、魏,皆有人身居高位,所以这个想法一出,立马就受到了好多大臣的响应。”
“这不是把王爷架在火上烤嘛,王爷这处境不就更难了吗?”
侯镇也就顺嘴一说,没想到赵回声还不乐意上了:“哎哟哟,好难好难哦!心疼死我咯!”
“闭嘴!”
一掌过去,赵回声立马就老实了不少,不乱动也不乱叫唤了。
“我来之前啊,长安还有不少的风声在传呢,说是王爷要在黔州招兵买马,一路杀向长安!”
听得这句话,侯镇就忍不住地乐出了声来:“想当年蜀汉丞相诸葛先生,北伐多少年都没打到长安去,这些人想编故事嫁祸人也该编的像样点嘛,哪有人造反在黔州造的呀,这不是门外汉嘛!”
侯镇是乐呵了,但独孤的脸上却一点喜色都没有,他直愣愣的看着侯镇,不言语,也没什么动作。
“怎么了,不会有人真信了吧?”
侯镇甚至觉得不可思议,现在那帮人酒囊饭袋,到底还会干什么!
“我觉得像是有人故意造势的,说王爷联合了南诏和吐蕃,意图先拿下蜀中作为大本营,再直取河西,进逼关中!”
“想得倒是不错,粮草呢,兵马呢,钱粮呢?这些从哪儿来?谣言里头变出来吗?”
侯镇很是不屑,认为说这话的人,简直是其心可诛!
“所以呀,国师来了。”
独孤千叶继续说着,这也为侯镇他们解开了一个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那就是国师,究竟是来干什么来了。
“他来黔州,不是因为皇后之位的事吗?”
“对呀,成南王的事,不就是由这件事引出来的吗?他来呀,是想看看,传说中的南诏大矿脉,究竟是不是真的。”
“结果呢?”
“结果他不是立马赶回去了嘛,你们都看到了呀。他回去复命,顺便让朝廷调兵。”
“调兵?”
三人齐齐惊呼道。
“攻打南诏啊!这是个多好的机会呀!师出有名,还解决朝堂上的争端,大家也就不用天天着眼于皇后的事了。”
“那王爷岂不是很危险?不管打不打得下来南诏,他的通敌谋反的罪名,不就坐实了吗?”
侯镇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自己还跟他在一条船上呢,现在他长安还没回去,就得先下去见祖宗了!
“哎,你们不是找到一个南诏公主吗?”
独孤在这时候动起来歪心思来,提醒着他们三人。
但与此同时,侯镇也开始怀疑起眼前这个独孤千叶的动机来,他为什么要掺和进这一摊子事里边啊?
独孤注意到了侯镇怀疑的目光,赶紧转头就解释起来:“我知道你们怀疑我,觉得我不怀好意,可我也没办法啊,都是我娘!”
“你娘怎么了?”
侯镇追问道。
“她有一个弟弟,也就是我的舅舅,在太原走货,又在长安结实了不少达官显贵,反正就是弄得自己现在两边不是人的。我娘就逼我帮她想办法,救救我舅舅,我这不是没什么能力嘛,一听说转机都在黔州,我就来了。”
“你舅舅在太原做的是什么生意?”
温括开口问道。
“就是普通的···普通的生意嘛。”
“你舅舅叫什么?”
“段虚达。”
“谁?”
温括还没来得及接着问呢,侯镇就先跳了起来。
“你们认识啊?”
“段冲是你什么人?”
“我表弟,你们也认识他吗?”
独孤的眼神不停地在三人之间来回转悠,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不小心得罪他们了呢。
“我就说嘛,段冲那个机灵鬼,怎么会突然提前来黔州了。”
“他在啊?我怎么没瞧见他?”
说着,他就站起来四处搜寻起来。
“别看了,出去走货去了,他是个能闲得住的人吗,过两天应该就回来了。”
侯镇一把将他按下,心里也开始摸索起他刚刚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