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覆盖上一个沉重的躯体,双手环过腰身,紧紧搂住腹部,重若千钧,压得人喘不过气。
谢照川心道:老公,别闹。
他正做梦呢。
梦到那天和晏暄明一起出去玩,两人吃遍整条街,胃都撑不下了,他还吵着要吃马路对面的棉花糖。
晏暄明笑他:“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吃棉花糖,幼不幼稚啊?”
谢照川说:“那还不是你宠的么?快去快去。”
都怪晏暄明,谢照川本也是个独立自主的人,和晏暄明结婚三年,都要被宠成三岁小孩了。
“好好好,这就给我家小孩买糖吃。”晏暄明说着,等到绿灯,就穿过马路去买棉花糖。
那是个带着甜味儿的梦,谢照川勾着唇,正等着那口棉花糖呢,背后那人就抱上来了。
美梦一下子就没了。
身后那双手抱他抱得很紧,谢照川感到难受,心想,差不多够了啊,抱这么紧是要勒死他么?
放手啦,晏暄明,别玩了。
可那双手一直没有放过他,越缠越紧,缠得谢照川快要窒息。他生气地想喝止,张开嘴巴,发现嘴唇根本动不了。
谢照川感到心慌。
他能看到床头柜上摆着的结婚照,能看到柜子上的台灯,意识是无比清醒。
身体却在沉睡,丝毫动弹不得。
过了好一会儿,身上那股压迫感才渐渐退去。谢照川立即坐起身,打开床头的台灯,惊出一身冷汗。
偌大的卧室内只有他一个人。
哪有人在身边。
哪有人抱他呢。
谢照川慢慢平静下来。
他又梦魇了。
晏暄明意外去世后,他有过无数次的梦魇,也就是俗称的鬼压床。
医生说,他这是精神抑郁焦虑引起的频繁睡眠瘫痪,是个科学现象,不必过于恐慌,还给他开了药。
那药瓶被谢照川扔到柜子里,连盖子都没打开过。他曾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在晏暄明死后却迷信到极点。他宁愿相信世上真的有鬼,晏暄明经常会在夜晚来拥抱他。
哪怕梦魇的滋味很难受,他也不愿挣脱,不想吃药减轻症状。
谢照川拿起床头的结婚照,两个西装革履的俊美青年站在一起,笑得幸福灿烂。谢照川望着男人温柔的笑脸,轻喃道:“老公,我又梦到你了。”
“你又回来看我了是吗?你是不是就在这个房间里。都怪你啊,结婚后什么都不让我做,你刚走的时候,我一个人连饭都不会做,差点把厨房烧了。”
那段时间谢照川严重抑郁,做饭的时候精神恍惚,看着火烧起来也不去灭,觉得就这么葬身火海去见晏暄明也挺好的。
后来又觉得不行,这房子里有他和晏暄明很多回忆,不能就这么毁了。
“以前我一个小感冒,你都要紧张得跑遍药店去给我买最好的感冒药,盯着我吃下去。现在我有好多药了,你再来看看我嘛。”
柜子里有很多治抑郁、焦虑、失眠的药。瓶瓶罐罐摆了一堆,也只是摆设而已。
谢照川低声抱怨着:“药太苦了。你不哄我,我连药都吃不下去,还是棉花糖甜。”
一滴泪落在相片上。
室内静了静,谢照川把脸埋在膝弯里,哭了。
他带着哭腔,身子一颤一颤的。
“可我现在连棉花糖都觉得苦。”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午后,晏暄明去对面给他买棉花糖,回来穿过马路的时候,一辆闯红灯的车突然冲了出来——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那棉花糖落在地上,沾了血的颜色。
好苦啊。
晏暄明站在床头,静静看着床上的青年哭。
他是魂体,凡人看不见他,却固执地在这间屋子里徘徊了很久,看着谢照川为他痛不欲生,自己也心疼至极。在谢照川每晚蜷缩着身体,用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睡觉的时候,总忍不住抱一抱他。
从前也是这样的姿势,谢照川被他抱在怀里,两人睡得很安稳。
连梦都是甜的。
可是鬼抱人,人一定会难受的,他不敢抱太久了。那会变成谢照川的噩梦,醒来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日子都是苦味。
亲爱的,我确实一直在陪着你。
陪你走完这一世,我们就会有来生了。
晏暄明死后,黑白无常前来勾魂,那锁链三次套不到他身上,白无常便道:“算了,他在世上有牵挂,执念太深,入不了轮回。”
黑无常摇头,显然对这事见多了:“又是一个痴人,孤魂野鬼留在世上,没了执念就会魂飞魄散。他如今牵挂爱人,殊不知爱人悲伤几年就会另寻良缘,与他人长相厮守,届时执念不再,他这孤魂便连来生都没有了。”
白无常道:“也有例外嘛。他阳世的爱人若真一世相思入骨,至死不渝,他这魂魄也一生深情不改,执念未散,感动了阎王爷,就会奖励他们生生世世都是一对。虽然这种情况万中无一就是了。”
毕竟呐,相思太短,缘分太浅,魂魄易散,人心易变。
百年后。
黑白无常来人间索魂,又遇到了同样的境况,一对苦命鸳鸯死了一只,魂魄不肯离去。白无常忽而想起当年:“那对如何了?”
黑无常查了查命册,竟是一愣。
“成了。”
为什么会有这篇故事呢?因为我昨晚真的遭遇鬼压床了,那感觉真是恐怖如斯,为了减轻这种恐惧感,我要写一篇温馨浪漫的故事解释这一现象,这样就能让我不那么害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鬼压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