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之后,会议继续。
陆尧对面前的几位画家还是很尊重的,尽管觉得有些无聊,但是她还是十分认真的听着他们说话。
只不过她正全神贯注的时候,余光瞥见身边的乔寒似乎是不舒服似的一直在动来动去,她正向要不要开口问一下,就看她忽然凑过来,小声问她:“你是不是陆尧?”
陆尧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不解她到底什么意思。
乔寒似乎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有点奇怪,她又换了一种方式:“就是你是不是之前在网上和孟瑶一个剧组的那个陆尧?”
陆尧了然,看样子乔寒是位冲浪少女,她点点头。
乔寒眼中流出一种果然如此的兴奋和激动:“真的是你,你真人真的好漂亮。”
“谢谢。”陆尧颔首。
她的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实际上心里却实在是有一些不自在,尽管她一直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是这个认知是从哪些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的眼神中和女人们一边嫉妒她一边模仿她的行为中感受出来的。
她长到这么大除了谢女士还真的没什么人这样直白的说她长得真好看,她只觉得脸颊发烫。
乔寒虽然激动,但是看着陆尧冷静自持的样子,也清楚这不是个说话的机会,于是便安静了下来,只不过她时不时看向陆尧的目光时刻彰显她的内心此时并不平静。
陆尧全程安静如鸡的开完这场会议之后,就和关山来到了他的临时画室。
此时桌面上摆着几幅正等着装裱的画,其中一幅上面的颜料还没干透,显然是刚刚画出来的,陆尧看的入神。
关山看着她的神情:“你要不要试一试。”
陆尧无奈苦笑:“关山老师,你说笑了,我哪里还能画出来。”
看着陆尧脸上透出一股颓然,关山心中叹息,他是有惜才之心的,但是他脸上神情却有些严肃,他咳了声:“我听小易说了你的事情,不过这古往今来搞艺术的,都会遇上这样那样的问题,你的问题算不上什么大问题,你年少成名,也算是风光无两,但是盛极必衰,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所以挫挫你的锐气也是好事儿,只不过你如果就此放弃了,那也是浪费了你这一身的本领。”
陆尧脸色有些难堪,她能听出关山话里的意思,不过就是觉得她年少成名,在这条路上走的太顺,所以现在遇到了一点挫折便放弃,不怎么配得上这些年的盛名。
陆尧不说话,但是关山继续说道:“你进来时看到那两幅画了?”
“嗯。”陆尧点点头。
“你确实是个天才。”关山拍拍她的肩膀,“但是能不能成为大师,这要看你自己。”
陆尧从关山的画室出来脚步有些沉重,她忍不住又重新走到了那两幅下面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都不清楚自己脑子里漂浮的那些都是些什么东西,整个人都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来乔寒的声音,她走到她的身后:“我最喜欢的画是你四年前的那幅《红叶》。”
陆尧回神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乔寒见她没什么反应,又试探的继续问:“陆尧老师,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为什么突然就宣布退出画坛了?是因为要演戏吗?”
陆尧仍旧没有反应。
乔寒有些泄气,她说:“你不知道,你是我最喜欢的画家,当初你宣布再也不画画的时候,我哭了一个多小时,我不能世界你为什么突然就不画了,我甚至觉得你可能......”她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
陆尧却忽然开口:“可能怎么?可能死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可能出事了,有什么意外再也画不了画了。”
陆尧撇撇嘴,没继续这个问题,她可不就是不能画了。
正想着,手机忽然响起来,来电显示穆颐,她接通:“喂。”
“你还在画展?”
“嗯。”陆尧回答,又问,“你什么事情?”
她刚问完就看到穆颐举着电话走进了美术馆,他显然也看到了她,挂断电话就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他神情自然:“快结束了吗?”
陆尧收回手机:“你怎么在这儿?”
正说着就听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关山的声音:“穆先生,您怎么过来了?”
陆尧和身边的乔寒转过身来看,就瞧见关山十分热情的迎上来。
和关山的热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穆颐的冷淡,他十分自持的点点头:“关老先生。”
面对眼前人略有慢待的态度他也不生气,十分热情的对着穆颐介绍:“穆先生,这位是就是画家陆尧,这位是本次画展策展人乔寒。”
说完后又向穆颐介绍:“小乔、陆尧,这位穆先生就是之前提过的陆尧那两幅画的藏家,这次还得多谢穆先生的帮助,我们这次画展才能够顺利展开。”
乔寒在关山介绍完之后十分有礼貌的打了招呼啊:“穆先生您好,我是乔寒。”
穆颐依旧冷淡的颔首。
至于陆尧只是淡淡的看她一眼,之后再没说话,关山似乎没有注意到两人间的异常,甚至表现出十分积极想要引荐两个人认识的兴趣:“穆先生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穆颐瞄了一眼陆尧,她的视线仍旧在别处,那张脸上的神情有些漠然,他收回目光,微笑:“我是私人行程。”
关山更加疑惑,画展并未开始,而美术馆目前也正全力进行画展事宜,他实在想不明白穆颐的私人行程是什么事情。
正好奇间就看到他迅速的看了陆尧一眼,然后说:“我来接我的未婚妻。”然后就眼看着穆颐把陆尧拉到自己的身边。
两人一左一右的站着,看上去倒也是一对璧人。
关山虽然有些意外,但是毕竟是一位见多识广的老艺术家,他也没表现的多么震惊,倒是乔寒十分的意外:“陆尧老师和穆先生是未婚夫妻?”
陆尧撇撇嘴,但是也没否认,倒是穆颐笑了一下,不过也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说:“老先生,我和陆尧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就先离开了。”
一直到穆颐拉着陆尧离开美术馆坐上车,陆尧才开口和他说第一句话:“你怎么会在这儿?”
“顺路。”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从穆氏回澜山亭顺路。”
穆颐扯了一下嘴角没说话,专注开车。
陆尧侧头靠在车窗上,视线落在窗外,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关山刚刚说过的话。
许久她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右手上面若有所思。
陆尧想事情想的出神,回神之后突然发现穆颐走的方向好像并不是前往澜山亭的方向,她疑惑地看他:“这是要去哪?”
穆颐没有回答,陆尧却越来越觉得这条路熟悉,直到眼前跃入一片樱花林,她恍然:“去大溪谷干什么?”
穆颐瞥她一眼,眼中的意思很明显写着自己猜。
她愣神想了片刻,忽然想起来,昨天两个人商量的搬到大溪谷的事情。
到了地方,大溪谷的样子和陆尧上一次来时的样子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因为大溪谷的位置相对来说比较偏僻,和那些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距离太远的原因,丛帛很少会往这边来,也就是有人定期来打扫一下,虽然干净整洁但是没什么人气。
尽管上次来的时候穆颐已经开始找人修整,但是现在呈现在陆尧眼中的大溪谷,处处生机勃勃,最鲜明的是满院子的花。
她下意识的看向身边的男人,正好对上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陆尧胸腔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倏然之间空了一下。
毕竟是有着一段过去的两人,眼前的这番景色自然也有一段属于它的故事。
两人不由自主的陷入回忆。
其实当时的陆尧在绘画上的天赋早就已经显露,她画花、画树、画人,画所有能够看到的东西,但她最爱画的除了穆颐是花,各种各样的花,那些花在她的笔下拥有着最绚丽的色彩和妖娆的身姿。
大概是因为天生对美丽事物的向往和执着,她对于花有种偏执的喜爱。
两人情浓时刻也曾经做过那样的许诺。
找一个偏僻安静的去处,种些可爱的花,过着平稳寡淡的生活。
其实本质上,陆尧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她向往的一切都和绘画有关。
想到这,陆尧抬头,一眼就能够看到楼上的画室的窗户,一扇大大的落地窗,上次的时候她并没有注意这些,但是今天却忽然察觉到一件事情,原来只要在这个画室抬眼就能看到院里的满庭繁花。
陆尧没有说话,但是穆颐看到她眼中的苦涩一闪而过,那丝苦很浅,但是也被穆颐精准捕捉。
他想到了一些事情,穆颐知道,像是陆尧这种心性孤傲的姑娘,在经历过多的磨难之后难免颓然。
莫说是那些虚无缥缈的梦想,有时甚至连活着都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
他并没有说话,但是像陆尧这种心性坚韧的姑娘,既然可以在凄惨而残暴的命运中幸存,便不会任由自己生命中所有的狂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