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难容 第10章 10

秦献其人在南岸美术院也算是个名人。

他大陆尧一届，因为生的好，为人热情，专业也不错，有很大一批的追随者。

且学美术的真正能够和陆尧这样还在学校就能够把画卖出去的人实在不多，秦献也算一个。

不过像他和陆尧这种人，在其他同龄人还在混迹校园，为了生活费或者是某个男生女生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们已经早早走了出去，某些时候和校园生活总是有些格格不入。

因而他们两个就显得格外投缘，因此关系也一直是不错的，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些事情，他们就断了联系，这样算下来也有四年时间了。

秦献看到陆尧很意外，虽说两人多年未见，但是得到陆尧的消息也并不困难，毕竟像她这样处处闪闪发光的恶人总会有人时时刻刻的关注她的消息。

他知道自从两年期封笔之后她也没有来见过沙安平，他以为这一次也不会来。

但是秦献向来是一个十分体贴周到的人，他很清楚陆尧对于绘画是一种怎样的热爱，也很容易能够猜到陆尧的封笔是有隐情的，但是既然是隐情，就是不为人知的，他将眼中短暂的意外和惊讶很好的隐藏起来，换上如沐春风的微笑：“老师。”

沙安平对这个学生显然也是骄傲的，看到他过来，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来了啊，快看你师妹，从你们两个毕业后我就没再见过你们两个一起出现在我面前。”

秦献这才将目光转向陆尧：“师妹，好久不见。”

他眉眼含笑，语气轻快，仿佛四年多的陌生不值一提。瞬间就把陆尧拉回了多年前。

“是好久不见。”她在心中感慨，秦献还是当年那个温柔体贴的秦献。

又叙了会儿旧，办公室又来了位名为易浩光的学生同沙平生相谈甚欢，这人年纪要小一些，显然也是沙平生的得意弟子。

又过了会儿，三个人就跟着沙安平去了礼堂。

此时礼堂已经有不少人已经落座，熙熙攘攘的十分热闹，陆尧的位子在第二排，身边就是秦献，刚一落座她抬头就看到穆颐正正好好的坐在她的前面正和人交谈，身边坐的是校长董事，她动作不由得一僵。

身边秦献察觉到她的动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了然，不动声色的低声叫了她一声：“陆尧。”

陆尧恍然回神看他，见他正微微笑着看她，只是眼中带着关切的关心，她回他一个浅淡的笑容，然后转回头不说话。

只是任谁也没发现正和人说话的男人声音顿住的那一下。

在等待庆典开始时的漫长一小时里，陆尧是不是会和秦献说几句话，内容无非是关于这些年过的好不好，发展的怎么样这些无关痛痒的话。

只不过两人再也不像四年前那样无话不谈。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终于会堂开始慢慢的安静下来，陆尧抬起眼看着礼堂舞台站着的两个年轻主持人，耳边响起秦献的声音：“陆尧，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你热爱画，不要放弃，哪怕再艰难也要比剔去自己一半生命简单的多。”

陆尧扭头看他，只能够看到他的视线落在舞台上，她默默低下头看着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它看起来修长、白皙，如上好的白玉羊脂雕琢而成，甚至瞧不出一分瑕疵，似乎没什么不一样，可是真的不一样吗？

她收回视线，真的比放弃简单吗？

台上庆典已经开始，说实话，南岸大学百年老校，庆典也办的声势浩大，只是陆尧心中有事没怎么看进去，知道隐约听到“知名校友”、“穆总”“穆氏”这样的字眼她才回过神，知道是要让穆颐上台发言了，这没什么稀奇的，毕竟是穆氏。

果然，坐在她前面的男人慢悠悠站起来，理了理衣服，缓缓走上了台。

他不喜欢笑，所以即便在这种场合也不喜欢笑，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穆颐。”

但是这已经足够引起一些小女生的惊呼。

剩下的就是一些走场面的话。

发言结束是自由提问时间，他回答问题是力求精简，但也算是句句珠玑。

只不过，到底没有逃过小女生的少女心，那披着长发的俏丽少女问他：“穆总有女朋友吗，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陆尧难免觉得好笑，到底是小姑娘，可是穆颐从来就是个刻薄的人，指望他给人留面子，顾及到少女那点脆弱的自尊真的是再可笑不过了，他漫不经心的看了那姑娘一眼：“同学，收起你的窥私欲，我这里可不是个安放的好地方。”

说完，他就下了舞台，脸色不是很好看，场面一度陷入尴尬，问问题的姑娘被他说的面红耳赤，眼泪在眼眶打转。

主持人忙着打圆场，坐在穆颐身边的校长和董事忙着安抚穆颐。

陆尧有些好奇：“像是这种提问环节，虽然不至于提前定好问题，但是怎么也得有问过本人的意见吧，那女孩怎么回事儿？”

秦献摇摇头：“大概是出了什么纰漏吧，穆总回答之前提问的问题时人还是比较随和的，可能就给了小姑娘比较好说话的错觉。”

庆典结束之后，学校订了饭店邀请这些知名校友和优秀毕业生们聚餐，陆尧、秦献和易浩光三个人也在其中。

到了地方看到穆颐已经就坐，身边为了一群人，他们四个人进来显然也吸引了那一群人。

他们对陆尧很有印象，毕竟那个时候陆尧出身陆家，那个时候和穆颐的关系也不错，见她过来，校长就招呼她坐过去，她有些迟疑，紧接着校长就改口：“老沙，过来坐这儿。”

沙安平是没有陆尧那些犹疑的，校长一叫他就走了过去坐下，陆尧三个人也只好跟着过去。

穆颐从始至终没有抬头看过人一眼，他三根手指捏着眼前倒水的杯子，神情晦暗，瞧着兴致并不高，众人自然认为他是因为刚刚在会堂发生的事情不悦。

校长心里焦急，暗想还要如何安抚才能把他这口恶气出了。

恰在这时，刚刚那个女学生的老师带着人来了，瞧着梨花带雨的样子应该是挨了好一顿骂。

那个老师走到穆颐面前：“穆总，刚刚的事情是学生年纪小不懂事儿，您别和她一般见识。”说完拽了女学生一把，把她扯到跟前，“肖雨，还不快给穆总道歉。”

女生怯怯的抬头看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穆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着眼泪就又要往下掉。

穆颐沉默了有一会儿，在氛围紧张时就忽然放下了手里的杯子：“行了，我没那闲工夫记个小孩的仇，该干嘛干嘛，别在我跟前晃悠。”

这事情就算是这么过去了，只不过穆颐的兴致始终不算高。

席间尽管有人拼命的活跃气氛，但是也架不住穆颐三言两语的打发。

他这种态度自然弄得其他人饭也吃的不安生，但是陆尧不啊，她就安安静静的当个鸵鸟，安安静静的吃饭，然后时不时的和秦献说两句话，直到不知道是谁提了她一句：“我记得穆总和陆小姐当初的关系可是不错。”

一时间满桌子的人都看向了陆尧，包括神情恹恹的穆颐。

这是打的让她安抚穆颐的算盘，这不是开玩笑吗，她觉得她开口穆颐可能当场就要炸了。

陆尧放下筷子，视线和穆颐对上：“那可能是记错了，您可以去打听一下我和穆总可是不共戴天，像是这种我们两个都在但是还能这么融洽的场景可不常见，对吧，穆总。”

说完她还冲着穆颐扯了个笑容，显得有些天真的眨了眨眼。

穆颐点点头：“没错。”

场面立刻就更尴尬了，一时之间没人敢说话。

秦献立刻就端起酒杯：“我也很久没回学校了，敬校长一杯，感谢些小栽培。”说完他仰头干了被子里的酒。

有人给台阶，校长当然是巴不得立刻就下，他拿起眼前的酒杯：“你们都是学校的优秀学生，是学校的骄傲，也是趁着百年校庆才能这样聚在一起，一起干一杯。”

席间人纷纷举杯，穆颐却不想给这个面子，他道：“胃不好，不能喝酒。”

“没事儿没事儿，穆总以茶代酒。”

这话是托辞，席间人都知道，毕竟刚刚他还喝了，就是单纯的不想给面子，只是不想给谁的面子这个就有得讨论了。

自然不是校长的，那就是解围的秦献了。

一时之间看向秦献的视线就有些微妙。

他们两人差了一届，还是不同专业，怎么也八竿子打不一块儿去，要说联系也就只有一个陆尧了。

隐约间似乎有八卦的味道在空中发酵，不过却没人敢深挖。

秦献当然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但是他仍旧神色温和，坦荡得让人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太多了。

一顿饭吃的不阴不阳，到了尾声，席间开始有人轮流敬酒，陆尧出了给沙安平和校长董事几人敬过了酒之后就在位置上带着，时不时地夹点菜，只是她至此刚刚伸出筷子，手臂还在胸前整个人就被一股极大的推力弄的整个身体匍匐在桌面上，右手还挤在她和桌子中间，手腕硬生生的被压的发出“咯噔——”的声音。

屋里一下就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

陆尧甚至都没有在第一时间感受到疼痛，在过了几秒之后，她额上开始沁出冷汗，脸上的血色迅速的流失，即便牙关紧咬也控制不住的飘出声细微的痛呼。

莫管别人听没听到，在她身侧的秦献听的十分清楚。那声“咯噔——”必定是伤到了骨头的。

他有些担心，陆尧的这只手可是画画的手，他慌忙俯首去看：“怎么回事儿，我送你去医院。”

陆尧疼的无法开口说话，只是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穆颐目送两人出去，倒没什么特殊的表示，撞到陆尧的那人心下正稍安呢，就看人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桌子，然后低声道：“那双眼如果没什么用可以送人。”

声音不大的一句话，那人听到却仿佛是置身寒窖般阴冷。

他刚想开口解释一两句，就见人已经转身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打。

穆颐的脚步很快，追上人的时候陆尧正等秦献开车过来。他也没说话，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就把她带进了车里。

秦献看着前面疾驰离开的车无声的笑了笑。

穆颐不喜欢他，他一向清楚。

陆尧被穆颐带上车有些愤怒：“你干什么，放我下去。”

穆颐抿着唇不语，专注的开车。

到了医院，穆颐停下车带她进去。陆尧走到一半停住，她推开穆颐：“谢谢你送我到医院，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穆颐的脸色十分难看：“陆尧，我们两个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吗，就连林道西你和他分手后也没有像对待我这样对待过他吧？”

陆尧听他说完觉得有些可笑：“是啊，我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你几乎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