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跟裴氏分手后,木春小声说;“听府里人说,大爷在任上有个女人,大爷很宠爱。”
大奶奶裴氏管家,丈夫任上有别的女人,她一定是知道的,没有做出任何举动,沉得住气。
次日一早,赵府大门刚开,枕琴从角门进府。
东屋青枝和木春刚摆了早膳,枕琴洗手,侍候主子用膳,宋念说;“这么早回来了。”
枕琴近前小声说;“昨晚奴婢去亲戚家住,赵义和魏山也找地方借宿,赵义已经套好了车马,大爷今日动身去西北,主子要去送行。”
“衙门官差正午出京城,我们巳时走就来得及。”宋念道。
惦记宋念的安危,枕琴一大早赶回府。
把一碗牛乳放在宋念面前,从前宋念一口牛乳不沾,现在强迫自己喝,昨日出府走几步路便觉身体虚软无力,她没想到兵部尚书府的小姐身体竟然这么弱。
青枝和木春在跟前,宋念没说什么。
吃完早饭,枕琴几个丫鬟捡了桌子,剩下的饭菜端到后院下处吃。
姜嬷嬷回来时,屋里就宋念一个人。
主仆小声在屋里说话,姜嬷嬷道:“主子,买下的人都到了宋家老宅,金山按照主子的意思,分头走的。”
买下的宋家仆人,分别被人领走,给外人造成的假象,买主倒手把这批家奴卖掉了。
掩人耳目。
金山办事宋念放心。
宋念把自己被盯梢的事说了。
姜嬷嬷思忖道:“不知道是什么人,是官府的人还是宋家的对头,这伙人能认出主子,怕主子以后有麻烦。”
“我在内宅平常不出门,他们见过我也找不到,现在有一件事该办了,查清楚费婆子的情况,家住哪里,家里几口人。”
“老奴这就去查。”
紫禁城皇宫,乾清宫前面侍卫的值班房里,赵宴值宿刚下来,屋里跟他一同进三甲武进士的蓝翎侍卫郭幡要换值,正在更衣,从衣裳里掉出一物,赵宴替他捡起来,看是一只羊脂白玉簪,刚要交给他,看着有点眼熟。
问:“你身上怎么有女人的东西?”
郭幡接过,“这是我偶然在当铺里看见,花了重金买下的。”
赵宴问;“这支白玉簪不是一般人家有的,不知道是哪家破落了,连女人之物也要当掉。”
郭幡把簪小心收好,这是他准备送给一个宫女的,随口说:“这间当铺是我一个亲戚家开的,听我三表舅说,是一个婆子来当的,还当了不少东西,大概是急用钱,大部分还是死当。”
“你表舅家当铺在什么地方?”赵宴问。
“怎么你也要去给弟妹买。”郭幡告诉他店铺地址。
赵宴从皇宫正门出来,赵府小厮牵过马,赵宴上马直奔当铺。
骑马经过皇宫门前御街,又走了有半个时辰,赵宴才在一条偏街找到了这家义祥当铺。
赵宴下马,把马鞭扔给小厮,迈步进了当铺。
当铺不大,一个面相忠厚的掌柜的坐在柜台里,看见有人进来,立刻站起来,“客官,您当东西吗?”
赵宴客气地道;“我姓赵,是令外甥郭幡的朋友,是郭幡介绍我来的,听说贵当铺里有几件像样的东西,我想看看。”
掌柜的一听是表外甥的朋友,很热情,“赵公子,您请后面谈。”
掌柜的把赵宴让到里屋,拿出几样首饰,“赵公子您看,您喜欢那样,在下看在你跟我外甥是朋友,价钱我不赔本就行。”
赵宴仔细看几样首饰,整日被宋念缠着,他极厌烦,所以宋念的穿戴他从未留意过,其中有一支镶红宝石金凤钗。
这件凤钗他印象挺深,是刚成亲时他送给宋念的,唯一一件礼物,宋念天天戴着,不舍得摘下来。
掌柜的看这位赵公子拿着这支金凤钗,俊面微沉,屋里空气冷凝住,试探着问:“赵公子相中这件?”
“这支凤钗我买下了,掌柜的出个价。”
这掌柜的人实在,表外甥的朋友,当银加了一成,卖给了赵宴,赵宴命小厮付钱,拿着钗走了。
走出当铺,上马刚走了几步,掉转马头,朝北城门方向打马下去,两个小厮赶紧跟在三爷身后。
京城北城门外,十里长亭旁停着两辆马车,十几骑人马。
宋念站在马车旁,看见城门方向走过来两个衙役押解头戴枷锁,脚镣的年轻男子。
宋念跟宋家人没什么感情,看着也觉心酸。
一个豪门世家的公子,眨眼变成阶下囚。
三个人步履蹒跚来到跟前,魏山下马,上前拦住,赔笑道:“两位官爷辛苦了。”
把两块银子塞在二人手里,“我家少奶奶要与犯人送行。”
两个衙役惦着手里的银子,很满意,道;“你们告别,不过快点,我们急着赶路。”
魏山赔笑恭敬地道:“保证误不了两位官爷的差事。”
宋念打量戴枷锁镣铐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囚服,形容憔悴,脸上冒出青胡茬,只有一双眼睛透着刚毅不屈。
这是宋嵇的长子宋子谦,宋念看见这位大哥,没什么亲情,也就没有生死离别的悲伤。
宋家的人安享富贵,何曾想到会有这一日,兄妹面对,宋子谦暗淡的眸亮了一下,随即更加灰暗,声音微哑,“大妹,你可好?”
娘家获罪,他知道妹妹在婆家的艰难。
宋念平静地道:“我还好,大哥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宋子谦低低地叹了一声,“弟妹们现在怎么样?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宋子谦和父亲下了大牢,跟家里断了联系,衙役告诉他母亲死了,宋家其他人的消息他一点不知道。
宋念道;“二妹和三妹贬为奴籍没入皇宫当宫女,善弟……”
顿了下,宋念声调低了下来,“下落不明。”
宋子谦眉峰颤了一下,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宋家人四分五裂,个人顾个人。
宋念沉默片刻,道;“宋家出事后,我病倒了,病好后派人打听,善弟被官府发卖,被人买走了。”
有些艰涩地说;“大嫂和侄女在官府发卖时,被娘家出头买走了。”
宋念看见眼前男人眼中闪着晶莹的东西,带着乞求和期待地望着她,“大妹,你一定想办法把善弟找回来,还有你侄女,你大嫂她,你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你侄女还小,你有空去你大嫂娘家看看……”
宋子谦哽咽说不下去了。
这位宋家大姑娘,骄纵任性,在娘家时跟嫂子不睦,不懂事,令大哥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大哥你放心,我有空去看嫂子和侄女,一定找到善弟,为他赎身。”
她跟宋家人生疏,可有责任和义务帮助宋家人,她占的是宋家姑娘的身体,嫁妆也是宋家的。
眼看快到正午,不能耽搁太久,宋念此来还有一句重要的话要问,于是说;“大哥,父亲真的跟叛乱之人有牵连吗?”
宋子谦苦笑着摇摇头,非常肯定,“父亲绝不可能跟叛乱有瓜葛。”
宋子谦在军中效力,父亲宋嵇的事,大哥宋子谦是最知情的。
宋念道;“那就是朝廷中有人构陷父亲,其目的何在?是父亲的对立面,还是别的什么人?”
宋子谦似乎有话,目光闪了闪,“父亲耿直,树大招风,没有真凭实据,不能妄加揣测。”
宋念看问不出什么,招呼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和仆人,“大哥,西北路途遥远,我从官府手里买下他们,让他们跟着照顾你,边塞条件艰苦,我带的银票放在成伯手里,你们在西北不至于太苦。”
宋子谦惭愧,“我这个做大哥的,家遭难还要靠妹子关照我,不能替妹子遮风挡雨,大哥没用。”
“大哥千万别这样想,大哥保重身体,重要的是宋家有人在,活下去,将来的事无人能预知。”
宋子谦感慨万千,兄妹这次见面他就发现妹妹不一样了,突然变了个人,冷静理智。
那厢两个衙役望着马车旁站着的少妇,衣衫华丽,容貌极美,不由有些看呆了。
魏山跟两衙役商量说;“我家主子是赵郎中府的少奶奶,赵姑爷是皇帝御前侍卫,两位官爷能不能通融一下,出城把我家公子镣铐取下来,待经过城池时再带上。”
又掏出一块银子,给二人,“一路承蒙两位官爷关照。”
招呼马车过来,说;“这辆马车一路跟着,车马钱已经付了。”
两个衙役很高兴,这一趟油水大,而且不用两只脚量万里路。
扬声提醒,“时辰不早了,该赶路了。”
宋子谦转身走到马车前,宋念站在原地,“大哥,如果在西北有什么事,派人稍信给我。”
宋子谦回过头,“妹妹保重!”
话音刚落,宋子谦双目圆瞪,惊得魂飞魄散。
看见一支羽箭疾射来,正对准宋念,他不带枷锁救护也来不及。
宋念耳畔听见细微的声音,是一种利器破空的声响,迅疾一闪身,侧头一把抓住射来的羽箭。
此刻官道上传来马蹄声,赵宴带着两个小厮策马而来。
这惊险的一幕落入赵宴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