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回来了。”青枝从窗子里看见。
姜嬷嬷从院外进来,出门时提着两个包袱,回来手臂上的包袱没了。
姜嬷嬷一进门,宋念迎上前,低声说:“还顺利吧?”
“顺利。”
宋念朝青枝使了个眼色,青枝出去门口守着。
姜嬷嬷从茶桶里提出茶壶,自己倒了一盅热茶喝了,“老奴和赵义、魏山去了离府远点的当铺,按照少奶奶嘱咐的,分散几个当铺典当,有一部分首饰奴婢做主活当,等以后手头宽裕了,再赎回来。”
姜嬷嬷又喝了一大口茶水,“老奴想典当首饰的一大笔钱暂时够用,存在钱庄上的钱没取出来。”
边说从胸前怀里摸出一个手绢包,打开,递给宋念,“少奶奶,这是所有当票和银票。”
宋念数了数有八张银票,重新包上,“钱庄上的钱等用时现取,我的钱都存在京城的钱庄,现用现取也便宜。”
去一小天,姜嬷嬷马不停蹄,晌午饭都没用,连着喝了两盅茶水,“老奴明日在跑一趟,铺子和田地老奴找了牙行,咱们的铺子地点好,肥田,好脱手,就是可惜了。”
姜嬷嬷叹了声。
“嬷嬷,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人平安活着就好。”
姜嬷嬷点头道;“少奶奶说的是。”
宋念说:“后罩房库房的东西我点清楚了,能往外拿的,拿出去卖掉,不方便拿的先放着,我的嫁妆赵家人不能染指。”
“要打点大爷和小爷的事,赎人,这些银子尽够了,使不了。”姜嬷嬷道。
“嬷嬷,还有一件事,我今找了个媒婆,给三爷物色一个妾的人选,明日给我回话。”
姜嬷嬷呆了呆,“少奶奶真要走这一步?如果害少奶奶的人不是姑爷,少奶奶以后不会后悔?”
“不后悔。”
宋念很确定,一个冷漠凉薄的男人,即便不是凶手也不是良配。
“既然少奶奶已经想清楚了,那就按自己的想法做吧。”
“嬷嬷累了一整日,下去吃饭歇息,明日还有事情办。”
‘
青枝把风铃挂在窗前,微风吹过,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犹如仙乐一般。
姜嬷嬷顿声望着窗户上一串铃铛,数落女儿:“这么大了还贪玩。”
宋念对青枝说:“去给你娘端饭。”
母女俩下去了。
宋念把银当票和银票放在钱匣子里,锁在箱内。
主仆都累了,晚膳后,三房上下就安置了。
宋念闩上门,从上匣里拿出另一串风铃,挂在门上。
枕琴抱被褥到西间,自己在西间睡,主子在东间睡,除了枕琴,三房的下人都以为少奶奶睡在西间,这是枕琴能想到的保护主子的唯一办法。
经过堂屋,看一眼门上的风铃,高兴地说:“主子这个法子好,有歹人先要过它这一关。”
宋念看看,“你夜里就不用打更了。”
这串风铃挡不住歹人,但枕琴丫鬟可以睡个踏实觉。
次日一早,宋念正梳洗时,姜嬷嬷穿戴整齐进来,宋念跟姜嬷嬷取包袱,姜嬷嬷说:“今去稍远点的当铺。”
宋念把包袱递给姜嬷嬷,“嬷嬷辛苦了。”
“坐车一步不用走,没什么辛苦的,
姜嬷嬷提着包袱出门,宋念站在廊下看着姜嬷嬷的背影,姜嬷嬷四十岁左右,古代已经算老年了,腿脚快,走路生风,自己在这世年方十六岁,正值妙龄花季,身体弱不禁风,不如上了年纪的嬷嬷,太没用了。
吃过早饭,宋念坐在窗下榻上整理嫁妆单子,卖掉典当的东西按照当票子登记。
枕琴看着,心里多少明白几分,无言,如今落魄了,小姐的嫁妆都保不住,问:“今外面阳光好,奴婢开窗户屋里换换空气。”
“嗯”
宋念没抬头。
枕琴推开窗户,正看见一个外院媳妇引着刘媒婆走进院子,回头说:“主子,刘媒婆来了。”
宋念把桌上抄写的东西收起来。
刘媒婆欢天喜地地走进来,屈膝一礼,“老身给少奶奶请安。”
宋念看她的表情,知道女方家里答应了,问:“妈妈今来有好消息。”
刘媒婆喜笑颜开,“少奶奶,老身跟姑娘的叔婶一说,姑娘的叔娘可乐意了,老身提了少奶奶要相看,姑娘的叔叔婶娘开始不太同意,老身说远远地看一眼,他们也就同意了,少奶奶什么时候相看。”
宋念说:“这件事我还要婆母说一声,什么时候相看,我通知妈妈。”
朝枕琴使了个眼色,枕琴进屋取出二两银子,给刘媒婆,宋念说:“这是给妈妈跑腿茶水钱,事成后,我必当重谢。”
“老身等少奶奶的信。”
刘媒婆高兴地走了。
枕琴送刘媒婆到院门外,喊住从外面刚回来的秋芹,“你去送刘妈妈。”
秋芹一脸不情愿,说了句,“妈妈随我来。”
枕琴刚要反身回去,看见魏山家的脚步匆忙地走来。
站住,待魏山家的到跟前,问:“嫂子进内院,有什么事吗?”
魏山家的面带喜色,“金山回来了。”
宋念对金山这个人有记忆,金山是宋嵇身边最得用,也是最信任的人,金山曾在战场上救过宋嵇的命,宋嵇除了他奴籍,是以府里的主子对金山都很尊重,唤他金叔。
宋念问魏山家的:“金山现在哪里?”
“同我当家的等在倒座厅里。”
宋念同枕琴、魏山家的走到外院倒座厅。
进门看见魏山跟一个男人站起来,这男人三十左右岁,身材魁梧,腰板笔直,像是常年习武之人,知道此人就是金山。
金山上前两步,跪地叩头,“奴才拜见姑奶奶。”
“金叔,不用多礼。”宋念客气地说。
金山站起来,神情有些激动,“奴才出门几个月,没想到府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奴才刚回京城,回尚书府看见府门禁军把守,这两日打听到老爷和夫人……”
金山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屋里的人都神色黯然,气氛悲伤。
宋念跟宋家父母没见过,替他们难过。
府里有一批忠心的仆从,证明他们不是坏人。
宋念问:“金叔,你们怎么遇到了?”
魏山说;“奴才去尚书府打探消息,正好碰到金大哥。”
“官府哪里有什么动静?”
金山说;“大爷三日后押解充军去西北,府里的下人们明日官府发卖。”
明日发卖的下人里,包括尚书府看家护院,都是有一身功夫的练家子,宋念要在这个陌生的朝代立足,缺不了这些人。
宋家忠仆是她可信任和依靠的,这些宋家旧仆,跟宋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轻易不容易被收买。
三个人商议了明日赎人的事。
宋念对魏山说;“金叔先住你家里,有事好联系。”
明日她必须出府一趟,亲自过目,宋家一百多口人,她没有能力全买下来,那样目标太大,买下一部分人,就足以引人注意,这些人从官府手里买下来后,要妥善安置,她还要跟姜嬷嬷商量。
眼下就是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出府。
从倒座厅出来,进内院后,宋念直接朝锦春堂走去。
枕琴在旁问:“主子去太太屋里?”
“明日出府我要跟太太说一声。”
内宅妇人轻易不能出门的。
主仆二人穿过甬道,沿着游廊往赵府正中的院落走。
“少奶奶病刚好,如果太太不答应少奶奶出门可怎么办?”枕琴问,
宋念边走边说:“现在有个最合适的理由出府,而且太太能答应。”
枕琴刚要问什么合适的理由。
两人同时看见前方游廊里站着一男一女。
赵宴昨晚当值,早起从皇宫回府,进二门后,拐去锦春堂。
胡品清从前方游廊朝他这个方向走来,两人碰头,刚说了几句话,赵宴注意到胡品清朝他身后看,神情有几分慌张。
不由回过头。
宋念主仆刚拐过来,看见二人,想避开,前面两个人已经看见她了。
索性大大方方走过去。
胡品清咬着唇,脸微微泛红,这幅表情好像受了什么委屈,很害怕的样子。
赵宴冷冷地看着宋念,“你跟着我?”
宋念看赵宴脸上的不悦之色,对他本没好感,淡声说:“我为何要跟着你?”
这人太自信了,自傲。
赵宴面色一暗。
胡品清垂眸,细弱声音,听出紧张,低身叫了声,“三嫂。”
这等胆怯娇弱,好像大声说话都要把她吓到。
宋念看着她,说;“胡姑娘你没事吧?生病了吗?”
胡品清不敢正视她,小声说;“我没生病。”
宋念从赵宴身边过去,说了句,“我去给母亲请安。”
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