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任凭舞柳多番尝试,却并未感知到附近有类似上古神器的特殊气韵。
替他疗愈渗血伤口的那束灵光温温热热,他询问出口的“你是……谁?”还没得到答案,可惜就被白蛇打散消散了。
想到在自己眼前被击散,心里多少有些担忧,自言自语道,“但愿你没事。”
由于新线索出现,导致傀棠重心放在神农鼎上,和前来拯救白蛇族的岩卿出现了意见分歧。
岩卿知道他和妖皇乃至百花枯熟识,但是聊事情总是不带自己,难免落差感,像是被孤立在一边了。
横竖睡不着,又不能叨扰傀棠,不知不觉溜达到了舞柳门前。
屋内烛火葳蕤,门是半掩着,岩卿想着他应该还没睡,“睡了吗?”正好找个说话人,顺利打听打听他查半边的进度如何。
久久共鸣不到神农鼎气韵,舞柳结束冥想状态睁眼瞬间就看到银发如雪的“师弟”,眸色深沉地望着他又回头望了望屏风背后卧榻上陷入甜睡的姜绝。
岩卿随即明白他的意思,不打扰姜绝休息,轻手轻脚落座到圆桌旁边空位,小声询问,“关于半边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舞柳简单概括回应,“面摊老板娘名叫阿茶,山洞是她的家,她极其珍爱一株含苞欲放的半边莲。”
一听有新线索岩卿两眼放光,激动了一下追问,“你见到阿茶啦?”
舞柳则是摇摇头,“她不见了。”
自从那株半边莲开花以后,阿茶再也没有出现过,就连替她照看山洞的白蛇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很明显,半边找不到她才啃食她同类泄愤。
岩卿颇为不理解,“可是小道童和我说,他们是相爱的,而且半边是愿意还俗的,阿茶为什么要离开啊?”
舞柳依旧风轻云淡的说,“不是离开,是失踪,甚至可能死了。”
若是她死掉了,妖死后尸骨无存,岂不是半边永远都找不到她了。
奈何半边有障眼法,即使是傀棠都感知不到他在什么位置,岩卿叹了叹气,“唉!可惜我们找不到半边,不然可以和他好好谈一谈,或许他知道阿茶没有背弃他,他能放过白蛇们。”
没有背弃又如何,奄奄一息的白蛇被随意赠给鬼魅用来毒害人类,舞柳势必要半边为他所作所为必须付出代价。
听着稚气语调说着期盼回头是岸的话语,舞柳批判出一句,“你还是那么天真。”
随后回答出一段令岩卿难以辩驳的理由,“人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而已,明知半边心存怨怼,活不见影或是尸骨无存,就算找到他,你想让他去相信什么?”
无论是山眉海目还是犀利言语,舞柳给岩卿的感觉就是严肃冷酷,甚至有点无情。
真是自讨没趣!这家伙一点不如傀棠好说话。
岩卿撇了撇嘴,“不要一杆子打死嘛,总要解决问题的。”
看着失去前尘旧忆的岩卿,对于舞柳来说,面前人本性未变丝毫依然不懂得惧怕前路未知,哪怕现在不是女娲指派他的任务。
舞柳想了想,开口问他,“你曾经说过,我们不是一路人,还记得吗?”
分裂出另一个神魂,这件事显然岩卿不记得了,“我要是说过什么伤害你的话,你就全当没听见罢。”
岩卿细细和他解释清楚自己想法,“和你聊了几句下来,我琢磨着你只是生性淡漠疏离,不过你对作恶多端之人的确决绝心狠。”
毕竟由他手刃的那只鬼魅,连句遗言都没能留下。
突然间,岩卿心口痛得厉害,眉头紧锁住,面色唇色泛白露出浓浓苦意,指尖紧攥住衣襟,手肘无意间碰倒了茶盏。
舞柳注意到他反应不对劲,“岩卿,你怎么了?”
岩卿咬咬牙,硬是挤出几字回应,“蛊……发作……”若不是坐在桌前圆凳,只怕要一头栽倒在地上。
清脆响亮的茶盏碎裂声,把睡梦中的姜绝吵醒了,声音略显朦胧询问,“发生什么了?”
爬起身绕过屏风过来查看情况,见到岩卿身体不适,连忙拿出一套长短不一的银针。
虽然舞柳能替人治疗伤口,也随身携带有润补血气的丹药,但是人界的蛊虫他并不了解。
看着姜绝在烛火间烧过针尖,即使舞柳看得出他是想施针,仍是不太放心。
眼下,也只有一试。
“用银针封住穴位会舒服一点的。”姜绝有条不絮地取针,一根接一根深深扎在岩卿手背,片刻再全部取下来。
施针暂时止住蛊虫乱窜,岩卿这才缓过来些,夸赞了姜绝一声,“没想到你年纪小小,施针施得倒是准。”
姜绝随口答到,是姜大夫教他的,人有生老病死,施针治病乃是大夫的本职。
忽然想到一个矛盾点,岩卿便心直口快问了一句,“那你生病的时候,姜大夫给你施过针没?”
姜绝干脆利落的回答,“施针对我没用。”
生来脉象淤堵,致使他百毒不侵,风寒奈何不了他太久,如果擦伤抹点创伤药一天就好,因此村里人视他为怪胎是不祥的东西。
问话的岩卿和没事人似的,避免撞到商谈的三位,假借气力虚走不动,借他们房间屏风另一侧的卧榻躺下了。
一张床罢了,舞柳并不介意。
或许是想到不开心的事,收拾银针包袋的姜绝手顿了顿,掉落了一根。
“去休息吧。”不等他弯腰去捡,那一根针已经被舞柳捡起放回包袋里。
偏头看向睡在了屏风对称卧床的人,姜绝抬眸注视着舞柳,“我现在不困了,哥哥你去躺一会儿吧。”
明明就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还在替他人着想,舞柳竟有些怜悯他,揉了揉他脑袋,“别谦让了,你伤还没好透呢。”
姜绝和他道了安,才慢慢走回卧榻盖上薄被。
然而另一侧的岩卿听着他们俩对话,心里止不住啧啧,舞柳这个老家伙对这个姜绝弟弟果然宝贝得很,语气简直像换了个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亲兄弟。
介于蛊刚刚发作过,岩卿眼皮一直在打架,不多久就迷迷糊糊闭眼睡过去了,全然不知舞柳坐到床沿边,静静地看着他。
来自百花枯的尤诺,不止要对无辜的姜绝不利,就连为苍生而来的岩卿也要施展蛊术控制。
如此想着想着竟有点怒火横生于心,替岩卿打抱不平,抬手轻轻地抚顺着他那一缕银灰鬓发。
岩卿睡得沉,倒是没感觉到他的动作。
隔着屏风,其实姜绝看不清舞柳在干什么,直到听到脚步声才闭上眼假装睡觉,感觉到被子角被轻柔掖好。
耳边传来温柔细声,“别胡思乱想,再不睡明天起不来。”
被发现自己在装睡的姜绝睁开眼,慌慌张张和他解释自己不是怪胎,也不是不吉利的东西,可是村民们都很讨厌他。
“是不是因为我打扰到你,百花枯念你和岩卿是师兄弟,才给他下蛊的?”
在天界伏羲神殿当差的舞柳,脾气不好时常是神仙茶余饭后的谈资,他倒是不怎么当一回事。
不过,处处遭人唾弃甚至妄图残害的少年,他也觉得甚是过分,耐下性子解释着,“和你没关系,尤诺给他下蛊是为了方便调查半边与女娲族勾结。”
“仅凭脉象弱来判定一个人是祸事,是他们行为迂腐愚蠢,在我看来你只是生病而已。好啦,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
他哄了几句不像哄话的哄话,反倒把人逗笑了,等到姜绝情绪彻底放松下来,略微施展了些催眠术,这才让人乖乖入睡。
姜绝睡得不算安稳,或许是旧伤未痊愈就跟着他出门,气息稍微显得有点紊乱,碍于他这种病状实属复杂,舞柳不敢离得太远。
握住姜绝的手,渡了一部分灵力进去,姜绝微微拧巴的眉目才舒展开来。
准备将手抽出来,他发觉明明姜绝已经沉沉睡去,竟然会无意识握紧他手不放。
对一个认识不到数日的陌生人这么信任。
姜绝他到底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舞柳大致能够猜得到,小心翼翼地用另一只手掰开他手指,把自己手挪回来,掩上门以免打扰到屋里两个人休息。
到屋外,顺便择一把安神草药炖明日早饭的药膳粥。
与尤诺谈论神农鼎事宜结束,回去房间傀棠没有见到共同落住为数不多客房的岩卿,赶忙出来找他。
远远便听见一声,“不用找了,岩卿在我这边屋里睡着了。”
“真的只是睡着嘛,可否让我进去看看?”
因为岩卿不记得所有前尘往事,傀棠还是有些担心他,他在南池山流露出对舞柳的恐惧,怎么会自己突然跑去找舞柳,或者说舞柳要挟他。
舞柳回绝了他的要求,“进去看就不必了。刚才岩卿体内的蛊虫发作,姜绝也不舒服,他们好不容易睡得沉,你最好不要打扰他们。”
仔细想想,确实不像遮掩。
但是傀棠仍然略有不解,“关于姜绝那个孩子……你当真打算带着他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