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好好的一个宫殿,你们当时就就为何取个琼字?这鸡鸭鱼肉大吃大喝的,也不穷啊!”柴道煌想岔开话题,以免再徒增伤感。
“琼浆玉露,清新脱俗之意,并非是贫穷之音。”常羲笑着回应,突然她将话锋转至南吕,“南儿,要是日后母皇将琼宫赐给你,你打算取个什么名儿?”
“南风居!”南吕若有所思。
柴道煌听言,默默娴记于心......
常言道“清明已至,小鬼缠身”。是夜,南吕他们吃过晚饭便拿着早已浸泡过的树苗前往后山。
原以为只是座普通的坟山,乍一看却是碑林成片,几乎全是无字碑。刚到此处,就连南吕都觉得脊梁发寒,阴气逼人,让人难以喘息。
“这里是?”南吕问。
“南儿,还不跪拜先祖!”常羲严令道,语气十分沉重。
南吕虽不明所以,但还是行了神界至高荣耀的跪叩礼。
这神界的跪叩礼,跟其他五界不同,需正衣冠,肃面容,双手置于头顶,参天朝拜,三跪九叩,再行揖礼,共三次,才算礼成。
如此繁杂之礼,通常是他界使臣来神界朝拜帝俊才会如此,而南吕一出生就真神,此礼从未行过,今日是首礼。
既是南吕的先祖,也自然是神界至尊,柴道煌便也随了南吕一同行了神界最崇高的跪叩礼物。
待二人礼成,常羲才道出原委。
原来此处竟是数万年前诸神陨落之地,当年那场战役死伤惨重,尸横遍野。最终虽妖族获胜,可活着之人不过寥寥。
就连妖族天庭体系至尊的东皇太一也命消于此,身归混沌,多方体系存在群雄逐鹿的世界,自然强者为尊,这无可厚非。
于是在帝俊成为神界至尊后,便在此处用了万年桃木造了琼宫,而帝俊跟常羲自从初阳与南吕能独当一面后,就搬至此长居。
众人只道这帝俊与帝后双双归隐,不想理会六界杂事,其实不然,他们长居于此日日吹奏慰灵曲,净化怨气。
每年人界的清明节,他们都会来此种颗树,立座碑,不知不觉此处已成了碑林。
听常羲讲述过去纷乱无序的世界,南吕心中微微有些动容,从而也更坚定了自己维护六界安宁的决心。
那一刻,她告诉自己,她在,六界在。倘若有一天,她不在了,也会化作甘霖滋养着六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生灵。
柴道煌盯着出神的南吕,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你守护六界,我会好好守护着你!”
守护,此时成了他们心照不宣誓死守护的誓言。
“母皇,诸神殒落后都会身归混沌吗?”南吕凝色道。
“一般都是身归混沌,无轮回之道,也没有碎灵。”常羲有些感慨,六界之中神界为尊,而神明又是众生的信仰,人们求神惧神又渴望成为神。
神生漫长,能活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年,并容貌不变,无病无灾。可他们并不知若神一旦陨落,身死道消,归于混沌,除了天储阁会有卷宗记载他的一生,再也寻不到他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任何痕迹。
“母皇之意,也有陨落后不归于混沌之境的神?”南吕心生疑惑,如果不归于混沌,哪又会去哪儿呢?
“比如你啊,你若陨落,就不会归于混沌。”这次常羲伸出去摸了摸南吕的脑袋,许是在父母眼里,孩子不论长多大多沉稳,也依旧是小孩模样。
“那母皇呢?”她若不归于混沌,那母皇应该也不会,因为母皇是鸿蒙时期的长公主,她们的身上都天生带着鸿蒙紫气。
“母皇与你一样,都不会归于混沌。”常羲神色逐渐黯淡下来,若能身归混沌,或许有一天打开混沌之境还有相遇的一天,可是……她们身死道消后都不知道自己会去什么地方?
“母皇,你是六界之母,你不会有事的!”南吕轻声道,不知为何这是第一次跟自己的母皇讨论这个话题,本就无心无情的她,总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这种无助感让她非常不舒服。
“南儿,母皇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也是!再说了,这六界并非是你一人的六界,你若想守护六界,首先你得保护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强,若是遇到打不过的敌人,可以逃跑的,不要硬拼,活着比一切都重要!当然,日后不论发生何事,不管你做何选择,母皇都会站在你这边,是你永远的后盾!”常羲轻轻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肩膀。
此刻,常羲不像是帝后,而南吕也不像是神君,只是一对平凡的母女,是一位告诉女儿“打不赢就跑,爱人先爱己”的慈母。
只是后来南吕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位慈母竟是伤她最深之人。
当帝俊赶回来时,祭奠仪式已经结束,他不知去了何处,身上带着酒味,这酒味如此熟悉,像是昔日南吕喝过的桃花酿。
酒意浓烈,说话都有些打舌,“南儿,你怎么跟红喜星君混在一块?莫不是想让他给你一段姻缘?”
帝俊这话,透着混,也不知是玩闹之言还是意有所指。众人不敢插话,帝俊见没人应他,又说了句,“南儿啊,你的七欲树可是被你亲手斩了,若真出生**之念,对你而言可谓是扒皮抽筋剔骨之刑,你可得考虑清楚啊?这种痛楚就算是大罗金身都难以承受,别说你还只是个两千岁的娃娃……”
“父帝放心,南儿不会犯如此糊涂的错误,南儿心中只有六界,只有天下苍生,绝不可能有半点儿女私情!”南吕面无表情应承着。
她一向就是如此,不会徇私,满脸写着正义,心里住着苍生,即便有天需要以身殉道,她也绝不犹豫。
对南吕,帝俊是放心的,他也知道这个女儿的心是上古琉璃玉,生不出七窍玲珑的私欲和情念。
或许正因如此,她才能担大任,才能入住上清月府,才能掌管阴司统管十殿阎罗。
这承诺让柴道煌的心更加凉了一截,他略带伤感看着远方,心中难以言明的苦楚呼之欲出。
“好了,好了。你们父女俩难得见上一面,怎么就净说这些不愉快的?再者神界既有红喜星君,那就是为了给苍生牵红线的,作为自己的女儿,想寻个如意郎君也不是什么错事!改明儿让红喜星君给初阳也物色物色,初阳的年纪也大了。”
“你呀,贵为帝后可是越来越不得体了,看来在这人界待久了,也沾染了俗尘之气,改明儿去瑶池洗洗吧!”帝俊微怒,身上散发的酒气更加浓烈。
常羲微微皱眉,却又忍住了,也许是不想在孩子们面前失仪。
帝俊与帝后鹣鲽情深,这在六界已是一段佳话,可今日,南吕只觉父帝看向母皇时,已没了昔日的情谊,多了鄙夷与嫌弃。
当然,也有可能是借着酒劲,说了些胡话,并非出自本心。
“喝多了,就去洗洗休息,别当着孩子们的面胡言乱语。”常羲并没动怒,只当是帝俊喝多了而已,即使是高高在上的神也有自己烦忧苦闷困惑难受之事。恰逢今日又是清明,缅怀先祖之日,难免会生出悲恸或是暴怒之心。
“本帝现在还不困,再说本帝与南儿难得相见,还想与南儿博弈一局,看看南儿的棋技可有长进?”
“好,我去把那副墨玉玲珑棋拿来!”常羲道,转身就要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