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又一程 第50章 端倪

“扶疏、扶疏……”

扶疏听到云谏的声音，猛地回过神来后才发现云谏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面前。

“在发什么呆呢？不会是因为昨天练字太累了，在想着今天找什么借口休息吧。”云谏笑眯眯地看着他。

“没、没有……”

“没有吗？可惜了，我以为你会跟我一样呢。”

“跟你……一样？”扶疏疑惑道。

“嗯。”云谏的声音微微上扬，“我小的时候，可讨厌练字了，太无趣了，而且先生总是挑剔我的毛病，实在烦人，所以我总是找各种理由不去上课。”

“这样吗？然后呢？”扶疏对云谏的过去显然很感兴趣，十分认真地追问。

“然后？然后当然是出去玩呀。”云谏的话音分外坦荡。

“啊？”

“怎么？看你这表情好像很失望，不会以为我爹娘会逼着我去上课吧？”

“不、不是，只是有点意外，我以为……”

“让我猜猜看你要说什么”，云谏插了句嘴，“你不会想要说，你以为我自小就是个乖孩子吧？”

扶疏抬头看向云谏，从扶疏的目光中，云谏已经知晓自己猜对了，所以，不等扶疏再说些什么，云谏就已经自己接上了话。

“扶疏，你好好想想，这天底下哪里有像我这样的乖孩子？”

扶疏并没有意识到云谏只是在跟他说笑，认真地问道：“那应该是什么样的？”

“这个可难说，不过嘛……”

“嗯？”

“我眼前倒是有个很好的例子——”

“什么？”

“乖孩子肯定是你这样的。”

扶疏先是愣了一下，琢磨半天才堪堪明白云谏这话是什么意思，反应过来后，他自己在心里先笑了起来。

“可算是明白了……你要是歇好了，就去将昨日教你的再温习几遍。”云谏看着扶疏，笑道。

扶疏闻言，立刻将手炉还给了云谏，“我现在就去。”

“我不是想催你去，你不用这么着急。”

“嗯，我已经歇好了。”

云谏刚想再说些什么，书房的门突然开了。云谏转过头，便见到竹君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的步履轻快，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她一见到扶疏便问：“小扶疏今日要做什么呀？”

“云谏昨日教我识字，我正要去温习几遍。”扶疏回道。

“这样啊，那云谏还真是有心了，我不打扰，你去吧。”

扶疏听了这话，本该朝桌案走去，可不知为何，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云谏，云谏似乎预料到了他这一小动作，笑着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注视着扶疏坐下了，云谏才看向竹君，“昨天月枯还在说你很忙，怎么今日就有空过来坐坐了？”

“唉，这还不是月枯不放心你，便让我过来瞧瞧。”竹君自如地在云谏旁的椅子上坐下。

“她不放心我还把弟子放我这儿？”

“说实话吧，要我是她我也不放心，谁知道你会教给那孩子些什么呢？月枯也是担心你把这好好一个孩子带坏了嘛。”

“那她还真是思虑周全。”云谏皮笑肉不笑地给竹君倒了杯茶。

“不过看到你在教这孩子读书写字，我就放心了。”

“那你还是别放心吧”，云谏道，“有空多过来看看。”

“行行行，知道啦。”竹君笑着应和了云谏的话。

“对了，你既然来了，我正好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嗯？你这话怎么这么奇怪呢？有点太过正经了吧，你往常不是想问就问了吗？”竹君轻轻抿了口茶。

“怎么说呢，因为这事算不上是我的事，我是替我的一位老朋友问的。”

“原来如此，尽管问吧，知无不言。”

云谏正欲开口，目光却撇到了竹君身后，“扶疏，好好练字，不要偷听我们的话。”

扶疏慌忙扭了头，嗯了一声。

竹君闻言也看向了扶疏，见扶疏正低着头写字，她朝云谏道：“那孩子正练字呢，你这么打扰他，就算刚刚没听，如今也不得不听听你在说什么了。”

“你想什么呢，那孩子很乖的，可不跟我一样。”

“哟，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说吧，想问什么？”

“说起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前几日那卖炭火的林老头给我写了信，他问跟我说之前去北域的时候，他见到有几人身上长满了像树叶一样的纹路，那纹路用什么法子都去不掉，他觉得奇怪，便想着问问我看能不能知道些什么，可惜我没听过这种东西，就只能来问问你了。”

竹君听后沉思了片刻才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你觉得这能是我编出来的东西？”云谏不紧不慢地反问。

“我不是怀疑这是你编的，只是，我对此确实知晓一二，但又觉得不大可能。”竹君的神色有些严肃。

“何出此言？”见竹君这神色，云谏的话音也不自觉地沉重了些。

“我之前还在痴音谷的时候，书中有写到一种诅咒与你描述的情况有些相似，毕竟你说他身上有像树叶一样的纹路，这种特征并不多见。”

“诅咒？”云谏迟疑道，“什么诅咒？”

“叶纹咒。那是一种禁术，这天下少有人知晓，它通过吸取旁人身上的灵气来提升修为，那书上说，凡是身患叶纹咒的修士，皆会因为被吸干了灵气而死。它怎么说也是禁术，我了解的也不算多，总之，那是一种通过害人来快速提升修为的法子，据说无解。”竹君斟酌着说。

“快速提升修为，比与冲功法还好用？”

“那倒也不至于，毕竟……你能不能问点正常的问题？很明显那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害自己，一个害别人，你还要比一比？”竹君看到云谏那一脸好奇的神色，一时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知道了知道了，我就是随便问问，别生气嘛。依我看，你说这叶纹咒虽然有道理，但并不合理，林老头遇到那人既非大富大贵，也不是修士，怎么会出现这种邪门的诅咒。”

“没错，就因为如此我才觉得奇怪，如果是普通人的话，确实没道理染上叶纹咒，毕竟，如果真有人动用了叶纹咒来提神修为的话，没必要用普通人，吸那些修士的灵气才会快些。”

“不过……你之前见过患叶纹咒的人吗？”云谏好奇道。

“实话说，并没有。”

“这样吗？可是去痴音谷求药的人多的是，偶尔有些动用禁术的人也不算奇怪吧？”云谏有些疑惑。

“按理说是这样的，但像叶纹咒这种害人的禁术，显然是不讲理的。而且……我听我师傅提过，她说着叶纹咒是一种欺软怕硬的禁术。”

“禁术还有欺软怕硬的？”对于竹君的这番形容，云谏有些难以理解。

“听起来有些怪，不过我觉得用这个欺软怕硬来形容正好，毕竟下咒人的修为必须在被下咒的人之上，这样叶纹咒才能发挥作用。”

“难怪，这么说来，确实是欺软怕硬。”说到这里，云谏心中其实已经确定了，扶疏家人所患的，十有**就是叶纹咒。

不过，他既然演了，就要将这场戏演到底。想到这一点，云谏随意道：“算了，我回头去问问清澜和维舟，若他们也没个头绪的话，我就劝他去痴音谷看看吧，虽然远了点，但比我在这儿瞎猜靠谱些。”

“可若真的是叶纹咒，事情怕是要麻烦了，江湖上的人都该提心吊胆一段时间了。”竹君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江湖上的事有江湖上的人愁，你就别太担心了——你今日既然来了，正好去教教扶疏吧，他昨日才开始学着写字，我不太好教他，你好好指导指导他。”云谏显然没想那么多。

竹君对此很是乐意，话音也立刻轻快了不少，“好呀，我去看看你都教了些什么。”

外面大雪一直没停，山间一片寂静。竹君在云谏这儿吃了午饭，待到下午才走，走时不忘让云谏别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云谏一贯随意地应了几句，竹君对云谏这个态度很是不满，似乎想再说上两句，但听着云谏随性而自在的话音，她还是放弃了，转而告诫扶疏好好练字。

扶疏一一应下了，目送着竹君的身影从他的目光中彻底消失后才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他心中一直装着事，以至于练字时始终无法专注，也不知道竹君有没有看出来。

“写累了？”云谏懒洋洋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没有。”

“那你叹什么气？”

“我没有叹气。”扶疏的话有些底气不足。

云谏注视着扶疏，笑眯眯地回了个哦。

片刻后，见扶疏没应声，云谏也挪动了目光，问：“要喝口茶吗？”

扶疏想了想，点了点头。

云谏在扶疏身上打量了一番，不知何缘由，竟开始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云谏微微偏开了头，“没什么。”

扶疏暗暗地生起气来，只是目光仍旧关注云谏的一举一动。

扶疏其实一直很想尝一尝那茶水的味道，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云谏总是在喝，在山下的时候云谏问掌柜要了一壶醉春烟，昨日在屋内，云谏也喝了茶，所以他想着，既然云谏这么喜欢，那味道一定很好。

片刻后，云谏泡好了茶，为扶疏倒了一小杯。

扶疏闻着扑鼻的茶香，看着浅黄色的茶水，心中想象着这茶应当是什么味道的，他之前没喝过茶，因此对这茶的味道抱着十分的期待。

在云谏将茶杯放在他面前后，扶疏轻轻地吹了吹，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然后立马皱起了眉。

“苦的。”他抬头看向云谏。

云谏看着扶疏有些恼火又有些无辜的表情，笑意更甚，故意问道：“不喜欢？”

扶疏放下了茶杯，满是怨气地看了云谏一眼，“哼。”

“小公子，你看，是你自己要喝的，觉得不好喝反而生我的气，是不是有点太冤枉我了。”

扶疏盯着云谏，看了半天，才酝酿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反驳，“你早就知道我不会喜欢，还笑我。”

扶疏这话不假，云谏也无心辩驳，笑着哄道：“好好好，这回是我错了，小公子别生气了。”

扶疏见他还在笑自己，顿时扭了头不想再看他，只是片刻后，扶疏又转过头来了，一字一句道：“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不生气了。”

云谏一愣，惊讶道：“哦？小公子什么时候学会了谈条件，不过……你问吧，我知道的话一定告诉你。”

扶疏听后在心里斟酌了很久，就在云谏以为他要问些关于叶纹咒的事时，扶疏很认真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吃苦呀？”

云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