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手笔啊,看来皇帝老儿这次要动真格了。”一列行军队伍中,王二对身边的同伴悄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万一雷声大,雨点小呢?”一旁的张三闻言,露出不信的表情。
“兄弟,这次你得信我,这一路我都碰见了好几波从莱州那地儿来的行伍了。”王二继续说道,“我隔壁阿翠的二舅的妹夫就是莱州的,那地儿的话我熟。”
“呸,你就吹牛吧你。莱州那地儿都是在最东边靠海了,我们现在可是要往最西边往西梁那去。”众人笑着不再理会。
泰武三年,今上自登基三年以来,勤于政事。然而在今年春节过后,今上在处理政事的时候,常有深思,朝堂有数的天子近臣大员在政务和生活上也表现得异常谨慎小心。
这种与前途、性命攸关又无法探得真相的敏感情况,悄然地传递到了都城下属官员和富家大户,不知情的人此刻唯有收紧门户,严管子孙,生怕一不小心便触犯龙颜,陷入深渊。
与之相反,街贩走卒、小门小户只为着生计,一如往日,学子学会亦照常不误。于是,都城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祥和之中。
泰武二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天色显得比往常都更昏暗一些,寒风凛冽,都城内行人都穿着厚实的棉袄匆匆穿行在街坊之中。
到了傍晚,雪花陆陆续续地飘落在了整个都城之上。到了戌时,街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街上行人只剩三两,偶尔间却也能传来几声孩童的惊呼和玩闹声。
古朴的房檐上堆积着厚重的雪花,两只灯笼的烛火在风中不停地摇曳着,门上的牌匾上只是简单地写着“李府”二字。此刻大门紧闭,一名身高八尺,年约三十的男子正安然地站在门前,几名随从皆随身佩剑,规矩地站在男子身后。
男子的剑眉星目,鼻梁挺直,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以发冠束起。身披大氅,身上所着玄色衣物不似别家棉袄厚实,但于此人于寒风中巍然自若,其衣着材料可见一斑。
“老爷,老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入房内。
四十五岁的李之牧刚刚入睡,便被管家敲门和呼喊的声音惊醒:“什么事情如此慌张?进来回话。”
管家轻轻打开房门,小声地说道:“外面有贵人来访。”
“哪位贵人,可有说明身份?”
“未曾,只是看其相貌尊容和侍从模样,似是……”管家一边说话,一边用手向上指了指。
李之牧闻言,匆忙起身,一边穿上衣服,一边吩咐管家准备驱寒的热酒和鹿肉羊肉等,便向大门走去。
少顷,李府大门缓缓打开。
门外大雪纷飞,待李之牧看清静立在门前的男子面容,正是当今皇帝赵恒,忙上前告罪:“不知陛下驾临,万万恕罪。”
赵恒看着匆忙而至的李之牧,含笑回道:“老将军别来无恙,深夜叨扰。”
“陛下驾临,实令寒舍蓬荜生辉,怎敢言叨扰二字。陛下请进。”李之牧恭敬地将赵恒引进府内。
待到赵恒喝过几杯热酒后,坐在下首的李之牧便问道: “天气寒冷,不知陛下深夜至此,所谓何事?”
赵恒闻言,又将身前的热酒拿起,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转而看向李之牧,说道:“吾睡不能着,一榻之外,皆他人家,故而来见老将军。”
李之牧略微停顿,缓缓说道:“陛下把天下看得这么小吗?现在正是南征北战最好的时间,但是,陛下可考虑好先攻打哪处?”
赵恒思考了一会儿:“我意先取北汉。”
李之牧久久不作声。
此刻堂内只有烫酒的水烧开时的声响,以及炭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嗞嗞”的声音。
周朝崛起于乱世,自胡人卷入中原乱世,风雨飘摇三百年,“皇帝轮流做,今朝到我家”。当今将领出身,在前朝换代、儿幼母寡之际,取而代之,当然这是有心人所说,时人应称为为天下黎民而“禅让”。
三百年来,帝位更替之频繁、血腥远超历代。有的皇帝只做了两三个月,便又被下一个新皇帝取而代之,更有甚者,今天刚坐上宝座,隔天便暴毙换位。而每换一位皇帝,新皇帝无不杀一遍朝臣百姓示威。有的人只当了几天的新帝官员,便又被下一个新皇帝斩首示众。
今上从将领坐上皇帝宝座之时,只是一夜之间,而百姓无一伤亡,朝臣官员多留用。都城官员百姓每谈起此事,都有恍如隔世感觉,远离都城的州县小吏,更是在随后的几个月之中,一片茫然地接到了改朝换代而官身不变的通知。
而今周朝仅占据原来的中原一半之地,西有西梁同榻,北有北汉占据河东十二州,更有突厥时时窥视,南有陈国隔江对望,西南还有一个天府小国西蜀百年来苟安于大国对峙之中。
两人静坐良久,李之牧开口说道:“我不知怎么先打北汉。”停顿了半刻,又说到:“北汉一个弹丸小国,北面突厥,又牵制西梁,若我取之,则突厥之祸,将由我们直接面对。欲速则不达,希望陛下审思。”
赵恒缓缓举起酒杯,又一饮而尽,突然笑道:“我正是此意,不过试探一下老将军罢了。”
赵恒又问道:“不知老将军以何良策助我?”
李之牧如有腹稿,徐徐道来:
“西梁兵将虽多,而法不正律不严。黄兴贪而不智,石猛刚而犯上,胡维果而无用,皆泛泛之辈耳。更兼其主外称弱于异族,内肆虐于臣民,所恃不过其先主之威,纵有百万之众,何足道哉。
北汉有突厥、西梁环伺,但敢用兵,我周朝守之无碍。
突厥五大单于互为联盟,但内有争斗,许粮食布匹,足可安之一时。
南陈虽有悍将,但其主沉迷诗词歌赋,耽于美酒美色,依长江天险,苟安江南之地,无北望之心。
西蜀撮尔小国,但苟安天府之地一百余年,国弱却巨富。
天下兵祸至今已有三百年,帑藏空虚,而今必先灭西梁,合中原之地,则兵源无忧,再取巴蜀,次及广南、江南,则国用富饶。等我周朝富实,再取北汉,则我祖宗基石可复矣。
拥我大中国之基石,以我常胜之武备,北逐胡虏,南平蛮越,则我昔日王朝之威可复矣。
若事可成,陛下平乱世于四海,安黎民于天下,振长策而御宇内,履至尊而制**,内服臣民,威慑域外,名垂青史,功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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