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宁思考了瞬,道:“叫她进来吧”
门外进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子,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样子,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的碗里装的应该是汤药。
此时陆星如已经站在床榻的一边,修宁坐在榻上问道:“何事?”
阎月道:“刚刚魔尊在阵前斗法,法力消耗良多,属下在后山百草谷里采了些草药,给魔尊熬了碗汤,望魔尊不弃”
修宁在看到她的那碗药的时候,眼中怒火骤盛,身子连动都没动,只用丰厚的灵气便将那托盘打翻,阎月未想到他会有如此反应,连忙跪在地上,“魔尊息怒”
陆星如虽猜到修宁生气的理由,但也没想到会发这么大的火,只见他身子微向前倾,“阎月,你能坐上今日北长老之位,全仰仗本座的提拔,我记得你与本座还是同一届入山的弟子,只是今日,你太令我失望了”
阎月跪在地上,有些委屈,带着忍住的哭腔问道:“属下不知何错之有,还请魔尊明示”
修宁道:“本座已经说了无事,你们仍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到底是何居心以为本座不知道吗?”
阎月抬起头,明显是有些怔愣,忙道:“属下只是关心魔尊,从阵前退下后,属下便去百草谷采摘草药了,汤药熬制好第一时间就给魔尊送来了,不知属下是哪里做的不好”
修宁听她解释,此时怒气已经降了下来,正巧岳岭从殿外进来道:“魔尊放心,殿外的弟子我已经屏退,殿内就我们四个,有些话我便也不用顾忌,魔尊大可不必对我和阎月也如此戒备,你也是知道的,我对魔尊之位一直没有兴趣,也没有那个能耐,阎月受你提拔,自然也不会有非分之想,我们都是真心关心你,至少比你身后那个来路不明的人要可靠,今日这么大的火着实是有些过分了”
岳岭躬身扶阎月起来,“今日之事不怪你,只怪魔尊他自己疑神疑鬼的”
阎月听到岳岭之言,此时也有些反应过来了,“属下绝无此意”
岳岭有恩于修宁,他到底是要给她三分薄面的,刚刚即便是他有些过分,但此时他也是道:“此次便既往不咎,下不为例”
阎月垂着头,岳岭道:“那还真是多谢魔尊大人宽宏大量了”,说罢,她抬眼越过修宁看向他身后的陆星如,倒是没再继续追问,微微朝修宁颔首,这才拉着阎月走了。
修宁略一挥手,将殿门紧闭了上。
陆星如这才绕了过来,道:“我看她们也是真心关心你,你本来便刚登上魔尊之位,根基不稳,这时候更需要笼络人心,下次莫要这般伤人心了”
修宁沉默了片刻,“知道了”
陆星如盯了修宁一会儿,直到他忍不住道:“你看我做什么?”
“三年不见,我总觉得现在的你和先前的你不太一样了”
他没有隐藏,如实道:“三年之中,发生了很多的事,怎么可能还同先前的我一样呢?”,他眼中有片刻的失神,似在回忆这三年里的刀光剑影或危机暗浮的时刻,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若是全盘信任他人,稍有差池便将万劫不复。
陆星如似在等他开口,他也并没有让她久等道:“半年前我在杀掉琴渊时吸走了他毕生的功法,他的力量十分强盛,我如今还不能完全将其消化在我体内,虽然这只是时间问题,但在这期间我的情绪也会随之波动,并且起伏很大,有时甚至不能完全受我控制,所以哪一天我若是没有控制住对你发了火,那一定不是我的本意”
陆星如道:“我可不管那么多,你若是对我发火,我走便是了”
修宁道:“那我可是不敢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回去?”,这里终究不是她久居之地。
修宁想了想道:“反正仙派的人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去,你不妨在此多待几天,总比回那毫无人气的禁地里要好”
陆星如确实也不着急,“那便多谢魔尊款待了,不过有件事我想还是要与你说清楚,三年前我情急之下用了一个假仙魔之心诓你,可未曾想我自己也因此事所害,到现在还被拘在禁地之中,若你当年受此事所累,希望这声抱歉没有太迟”
“我的确受此事所累,但不知你要如何抱歉?”,修宁面上狡黠,对她的说觉得有意思。
陆星如有些伤脑筋,“抱歉既是抱歉,只是你如今已贵为天魔教的魔尊了,我想也没有什么事是我能做而你所不能的了”
修宁摇摇头,“了无诚意”
“不然你想让我如何赔礼道歉?”,她真诚发问。
修宁手指轻轻搭在下巴上,似乎颇费脑筋的想了一番,盯着陆星如看了片刻后道:“暂未想到,先欠着吧”
陆星如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我力所不能及的便是”
“那我必定要将你这份人情物尽人用”
陆星如自以为他是开玩笑,“早知道刚才不提这茬了”,为了转移话题,她接续道:“对了,刚才你说讲的还没有讲完”
闻言,修宁这才又提起当年之事,“其实我也算是因祸得福,我被幽禁之后我便决定要破釜沉舟,赌上我这一条命,决不让人再将我踩在脚下”
陆星如知道此事比不想他说的这般轻松,“靠你自己如何能斗得过琴渊,何况青木、江天也都是天魔教的元老,只靠岳岭一个,这胜算也并不算大”
修宁有些意外,她居然看出来岳岭是他的帮手了,说道:“琴渊残暴不仁,喜怒不定,教内下至弟子上至长老其实都一直活在恐惧的阴影里,生怕哪天一不小心触了霉头便没命了,若有人心存替代之心,他们也不会阻拦,顶多是坐山观虎斗。
之所以能够拉拢到岳岭,乃是她对琴渊早便心存不满,琴渊最宠信的属下便是青木,青木是个色胆包天的人,天魔教内凡是有点姿色的人,他总会想方设法染指,那些女弟子位卑言轻,即使受了委屈也不敢言语,这才使得他愈发嚣张,竟把主意打到了岳岭的身上。
岳岭你也见到了,无论是身材还是样貌都是上乘,青木早就觊觎多时了,只不过是碍于岳岭也同为长老,他不敢越界,不过因琴渊看重他,外加别的弟子的胆小又助涨了他的气焰,一日他饮酒过后竟大着胆子的闯入岳岭的殿中,岳岭一无防备,二来法力不如他,即被他压制住了,差点就被他得逞。
好在她当机立断,出手将她的大殿轰塌,这才将其他人引了过来,不过那件事当时被琴渊压了下来,众人都只以为是青木和岳岭二人斗法才将大殿轰塌,不过我一直觉得这件事很是蹊跷,那日微微试探了她一下,便有验证,我便问她若今后再发生此类事情,她可还能像今日一般脱身,难道就不想从此以后再无后顾之忧”
“因为这样她便与你一同赌上性命?”,陆星如问道。
“不仅是为她自己,还有天魔教内的其他女弟子,从前她门下便有其他女弟子造染指,也都被琴渊压了下来,所以她打算同我搏一搏。
岳岭擅长医术,医药相通,外界自从知道天魔教获得了仙魔之心,不论妖魔鬼怪一直都觊觎此物,为此琴渊不止要用自身的法力加强结界,还一直疲于应付那些入侵者,法力有了损伤便需要调息,岳岭便是趁着给魔尊调息之机,暗中在实行着我们的计划。
此事急不得,但我们有的是时间,琴渊每次调息之时岳岭都会在他的气息中注入一小股仙派的气法,这种气法初一注入只会觉得全身筋脉有暖流流过,就像疲惫的筋脉得到了舒缓,可是一旦这种气法在体内聚集多了,便会与原本修炼的功法产生冲突,每当调动功法时,便对自身筋脉是个损伤。
如此大概过了两年半,琴渊在这期间也打退了很多来犯的妖魔,直到最后一次蛟龙来犯,琴渊在与他斗法中落了败,我趁机出现取了他性命,虽然他也有反抗,不过多年的谋划岂容功亏一篑,我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与他殊死一搏。
好在我倒霉了这么多回,也刚让我走运一回了,最终他棋差半招,赢的人是我,连他毕生功法也一同归为我有”,修宁在叙述夺权最惊险的那部分时反而最为简略,也许只有经历过当年那一幕的人才知道当时有多惊险。
琴渊百余年的修为,在内息不稳,外伤很重的情况下也几乎不落下风,修宁即便利用两年时间快速成长,也并非他的对手,若非有外力相助,险些丧命。
他在脑中屏退这些回忆,继续述说夺权之后的事情,“先前坐山观虎斗的人也没想到我会赢,不甘心天魔教魔尊之位落于我手,也起了夺权的心思,还有以青木、江天为首的一些资历较深的教众打着为琴渊复仇的旗号想要将我赶下去,他们都能容忍对方上位,但却决不能容忍我这个入山不过三四年的人上位,为此不惜放出天魔教内斗的消息,当时外界各大仙派知道此事后也想趁机来扰”
说及此他嘴角浮出轻蔑的笑,“我不过将仙魔之心在外的消息放了出去,他们便因各有心思而一时未能集合起来,我这才得以腾出手来清洗了教内一众想闹事者。
以青木为首的夺权者俱被镇压,以江天为首的墙头草留待观察,以岳岭为首的顺从者则相安无事,不过多事之秋正是用人之际,虽杀了一部分人,但我还是留了青木一条命,只是废去他的法力,将他交给岳岭囚禁,同时又提拔了新人,安抚了旧人,这才有你现在看到的天魔教”
陆星如提醒道:“那你就不怕岳岭既然能给琴渊下毒,就不会暗中也给你下毒吗?”
“她没有那个野心,否则在我夺位之时,她也不会助我吸掉琴渊的法力,她所需要的只不过是尊重罢了,只要我在这个位子一日,她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魔教中的女弟子也无需战战兢兢的,而其他人若有不轨,青木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如此倒是我多虑了”
“但我高兴你能为我考虑”
这话有些暧昧,陆星如转而问道:“你刚刚提到的那只蛟龙?”
修宁点点头,“没错,就是从龙剑派禁地里跑出来的那只,抱歉当时我羽翼未满,琴渊打伤他之后,他便跑掉了,这半年多的时间也再未有其任何音信”
陆星如摇摇头道:“我理解”
修宁起身道:“时间也不早了,先歇息吧,此处是我的偏殿,我便在旁边的主殿里,若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便是”
二人的大殿相连,中间隔了一道玄石做成的屏风,有什么风吹草动也难很快知晓。
修宁去往主殿后并没有直接休息,她看见薛扬来找他,他大概是设了屏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应该是有关天魔教的内务,她也没有兴趣打探,便回到自己的床榻上,睡了过去。
这日夜里,仙魔两方阵营中其实并不消停,第二日一早站在院外便能听见外面传来的天魔教弟子的议论声,“咱们的修魔尊可真是英明,昨日仙派那些人怕是没有好觉睡了”
“是啊,今早我从前方扯下来的时候,便见他们一个个顶着黑眼圈,心里想骂娘的感觉,看着都觉得爽快”
“只希望这些仙派狗能快些滚回去,也好让我们能睡几天安稳觉”
“放心吧,有咱们修魔尊在,过不了几日他们就能滚回去了”
陆星如虽然也会不耻仙派的行径,但毕竟身为仙派人,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心里也是有些不舒服的,此时修宁推开门出来,说道:“别听下面人乱说话,我倒巴不得他们能够多围我天魔教些时候,这样你也可以在此多待一阵”
陆星如道:“若真是如此,怕是你到时候便巴不得送我回去了”
这时门外薛扬来报,“秉魔尊,昨日我们的计策进展顺利,属下已带领三十名天魔教弟子烧了他们的一个兵器库”
“很好,今日他们一定会加强防备,咱们便且容他们喘息一天”
薛扬应是,退了下去。
修宁与陆星如道:“今日他们定会来犯,我们且去前方迎着”
果不其然,刚至阵营前方时,仙派已经在对面叫骂了,“原来天魔教都是些不讲信用,只会暗中耍手段的卑鄙之徒,暗中偷袭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当面来战”
“对啊,叫你们魔尊出来”
“叫你们魔尊出来”
修宁越过一众天魔教弟子走到众人面前,“本座来了,是哪位想要与本座过招的,尽可放马过来”
没想到正主这么快便来了,仙派的叫嚣反而偃旗息鼓了,天魔教中发出毫不掩饰的嘲笑。
张承天忍不住出面道:“你们夜半偷袭仙派的兵器库,此等手段太过卑鄙”
修宁道:“张掌门此言差矣,普通人之间的对战也不会等对方准备好了再打,见血的事,哪有那么多的仁义道德,何况你们五大仙派来围攻我天魔教的时候,也没有向我天魔教只会一声吧”
张承天道:“既然修魔尊如此说,看样子今天不得不再次交手了”
修宁道:“你们仙派竟没一个能战的,岳长老今日便由你替本座出站吧”
岳岭应是,此时江天出列道:“岳岭乃是女流之辈,这种冲锋陷阵的事不如交给属下吧”
岳岭闻此面色不善。
修宁道:“虽是女流,可也在长老之位,况且朝令不可夕改,此番便由岳长老先行出战”
岳岭领命出阵,一身黑衣红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双鞭插在腰间,双臂环抱,十分睥睨的看着下方的仙派。
仙派中人互相看了看,这岳岭可谓是天魔教的女魔头,身材性感,面容美艳,两条双鞭像她本人一样甩起来若不见点血则不会轻易收回,派谁去怕都是一场恶战,互相礼让过后,陆星如定睛一看仙派那边推出来的人竟是裴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