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人路 第10章 第 10 章

“你明天早上打算几点起？”有了跟连晰的共同目标，叶谷终于恢复正常，不再说些孩子气的话。

“十点左右吧。”

他们基本每天都是凌晨一两点才睡，像连晰这种上午还去训练室自己加训的，算是属于思想非常积极的青训生了。

叶谷一边低下头设置闹钟，一边提醒连晰：“要是铃声响了我没听见，你记得喊我起来。”

对于打了很多年的“老辅助”来说，他已经接近于教练心态了，连晰乐得看队里人这么努力，自然而然地应允下来。

罗义维昨天迟到挨了批评，第二天特意比往常早起一个小时，没想到一进训练室，发现叶谷也在。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叶谷，不是吧，你怎么也这么早？”

叶谷一早上没装逼，这会儿忍不住故作淡定道：“早吗？正常吧。”

然后就听见旁边椅子上的人轻笑了一声。

“靠，我们三个一起进队，‘连神’就不说了，你这么一搞，现在就显得我自己懒了。”

罗义维从冰箱里取出一盒牛奶，一边插吸管一边坐到电脑前。

队里青训生基本都是十五六岁左右的孩子，这个年龄，如果不打职业，正常应该在读高中，还处于身体的发育期。

偏偏他们的作息又不能像正常学生那样，所以长个儿成了大家共同关注的问题，为了让家长放心，俱乐部在基地冰箱里塞满了牛奶，尽管每次过几天后，都会被各种各样的汽水饮料代替。

“等一会儿再喝，刚从冰箱拿出来，太凉了，对胃不好。”连晰出声提醒道。

“哎哟，我又忘了。”

经过这些天相处，罗义维发现，连晰这人，实打实是外冷内热的性子，看着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其实很细心很照顾人。

“你俩在双排吗？”罗义维扭头看了眼叶谷的屏幕，看见屏幕上的画面内容，又问一句，“教练也让你打自定义服务器练英雄？”

“没啊，连晰罚我呢，昨天训练赛打得太犯罪。”

“你倒是听他话哦，”视线越过叶谷，罗义维看见连晰的侧脸，忍不住感叹，“好羡慕你们下路双人组，还有个人互相监督。”

“我不介意连你一起管。”

听见连晰的话，罗义维连连拒绝道：“那还是算了，我就不掺和你们下路组合的训练了。”

打自定义服务器是件很无聊的事情，天天同一个游戏打十几个小时其实同样无聊，尽管叶谷进队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生活节奏每天都一成不变，偶尔确实会产生厌倦感。

没有赛事的电竞是没有灵魂的。

如今支撑他认真训练的最大动力，就是跟连晰一起加入二队，正式上场打比赛。

很快就到了队里发工资的日子，连晰他们三个虽然离正式进队一个月还差几天，但经理也吩咐财务按足月的发放了。

其实这钱还不够叶谷买一个耳机，但第一次领工资，重要的是那份新鲜感。

晚上回宿舍，也不管对于正常上班的人来说时间是不是太晚，叶谷开心得在床上滚了两圈，然后给他哥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哥，今天发工资了，我第一个告诉你，让你陪我高兴一下，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了好吧。”

“……”画面中的男人露出一个十分无语的表情，不紧不慢地反问，“就这？”

“什么叫‘就这’？叶钦你尊重一下你弟的劳动成果好不好。”叶谷不满道。

“钱够花吗，你那点工资我记得也没多少。”

“你烦不烦，我离家的时候说过不会再跟家里要钱了，何况我住基地里，一般也没有要花钱的地方，下个月如果我能顺利进二队的话，工资还会涨的。”

“别逞能，不够花就给我发消息，放心，我不会告诉爸妈让他们笑话你的。”

“知道，我又不单纯是为跟他们置气才打职业的。”

这时候，刚洗完澡的连晰不小心入了镜。

叶钦问：“那是你舍友？”

叶谷回头看了眼，把连晰拽到自己身边介绍道：“我跟你说过的，我辅助。”

连晰头发还没干，简单打个招呼便走开了。

叶钦不打游戏，分不清每个位置具体有什么作用，只大概了解到一个队伍总共五个人，他弟弟和辅助的关系更加紧密，也知道这个辅助是市里的中考状元。

他承认，潜意识里对这个行业是有一些偏见的，所以“放弃学业去打职业”的选择，在叶钦看来是十分荒唐的。

看清连晰的长相后，他更加意外了，叛逆、张扬、不懂事，类似的特征，连晰脸上一样都没有。

这样乖巧的孩子，不会被弟弟欺负吧？

这是叶钦的第一反应。

再看一眼咋咋呼呼没个正形儿的叶谷，他终于忍不住训斥道：“你坐好，扭什么扭，以后别跟在家里似的那么任性，也别欺负舍友。”

我哪敢啊，叶谷心里委屈道，巴结还来不及呢。

“算了，我不跟你说了，你就知道扫我的兴。”

想想他一个人离开家不容易，叶钦最后还是夸了句：“我第一次参与公司事务挣钱的时候，已经二十多了，你比你哥强。”

叶谷好哄，一句话就能让他开心：“哥，那我睡了，下次再聊，你也快睡吧。”

相比叶谷到处打报告、发红包的异常表现，连晰则要淡定得多，仿佛财务忘了给他发工资似的。

“连晰，你不跟家里分享一下吗，怎么说也是我们第一个月的工资。”叶谷好奇道。

连晰握着手机犹豫，其实他已经忘了拿到打职业的第一份收入是什么心情，但想起自己如今作为家中独子，却很少主动打电话，最终还是拨了出去。

青训生活虽然单调，但时间过得还是很快。

进入九月之后，雨反倒多起来，外面几乎天天都在下雨，天气是没那么热了，可整个基地都弥漫着一种湿答答的气息。

连晰从三天前就发现自己右腿隐隐作疼，开始的时候，以为是上下楼梯时不小心扭到了，直到关节部位的疼痛感和肿胀感越来越强烈，他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

第二天早上，他特意起个大早，偷偷去了趟医院。

拿到诊断结果的时候，连晰有点懵了。

风湿性关节炎，他一直以为只有五六十岁的人才会得这种病，一时也不知道是车祸对这副身体产生了影响，还是本来就有的。

回去的路上，连晰在心里安慰自己，幸好不是胳膊、手腕之类的关节处，不会影响到打比赛。

既然是不影响训练和日常的毛病，连晰也不想声张，看见叶谷已经在训练室里坐着了，便上楼把带回来的药藏进宿舍里。

“你干嘛去了？”

一推开训练室的门，连晰就被叶谷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

身上还带着潮意，没法骗人，连晰简单回答他：“出去了一趟，有点事儿。”

连晰本以为他会刨根问底，结果叶谷只是淡淡地说了一个“哦”字，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补充一句：“你以后出门手机别静音，我联系不上你，会担心。”

“嗯，知道了。”连晰忍不住偏头偷偷瞥一眼对方的侧颜。

光看脸的话，其实叶谷看起来要比自己成熟很多，只是闹起脾气的时候，像个小孩儿，但在比较私人的方面，比如今天的事情，他又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

到了晚上，外头的雨声逐渐变大，连晰的腿比白天更觉得疼，便提早半个小时下了班。

连晰上楼时光顾着忍痛，没注意到叶谷跟着他一起离开训练室。

“连晰，你腿怎么了？”

手里的药还没喝完，就被刚进宿舍的叶谷抓了个现形儿。

想了想告诉叶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味言辞闪烁，反倒会激起他的好奇心，连晰干脆全盘托出。

听完，叶谷并没有像连晰猜测的那样大惊小怪，而是很淡定地扶住了他的肩：“你坐床上，我给你捂着揉一揉。”

“不用不用，没那么夸张。”连晰赶忙往后退了几步。

“我外婆也是这样，一到阴雨天，就腿疼，揉一揉会舒服很多，我不骗你。”叶谷趁机把连晰按到床上，然后用被子包住他的膝盖和小腿，温柔地揉捏起来。

不知道是被紧张感分散了注意力，还是叶谷的按摩真的起了作用，连晰感觉确实比之前好了很多，小腿肌肉也不再那么紧绷。

“谢谢你啊。”

“客气什么，你是我的辅助，又是我的舍友，应该的啊。”

窗外雨声潺潺，屋内灯光昏黄，是很适合诉说心事的氛围。

连晰看着叶谷认真的眉眼，忍不住开口讲道：“叶谷，其实我不去上学，是因为发生车祸失忆了。”

越是听起来离谱的事情，他的接受度越高，叶谷丝毫没觉得奇怪，甚至想要抱一下瘦瘦的连晰。

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这份矫情心理，他只是用很遗憾的语气说道：“那也太可怜了，以后不能当咱们市里的高考状元了。”紧接着，又笑着安慰连晰，“但没关系，我可以带你拿世界冠军啊，能拿世界冠军的人可比高考状元少多了。”

连晰确实有被他逗笑，继续说下去：“你喜欢的那个辅助‘罗信唐’选手，在他出车祸的前一周，我中考完，也出了车祸。”

“嗯，都很可惜。”

“你非要跟我一起搭档的原因，是因为我的打法像‘罗信唐’吗？”

“最一开始是，”叶谷承认道，“后来就不是了，就像你说的，能赢的搭档就是正确的组合。反正我现在不想别人给我辅助，只要和你的战队前缀一样就好。”

连晰点点头，没再说了。

没有人会把不相干的两场车祸联系在一起，没关系，也没必要再说更多，就当自己已经倾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