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剑照寒宵 第45章 出发

烈阳高照，湛蓝的天空笼罩大地，活像一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熊熊燃烧的太阳是宝石闪耀夺目的光芒。

商队自四面八方而来，迫不及待围上绿洲边几团倒映天空的蓝，活像奔向蜜糖的蚁群。达拉熟练地穿梭在骆驼腿构成的丛林里，向又热又渴的商人兜售洗衣服务。

头顶酷日一路奔波，身上的衣物都被汗水浸润了好几遍，强烈的光照和气温又将其反复烘干，再柔软的布料都会变硬，搓两下还会掉落许多盐粒，筋疲力尽的商人懒得亲自清洗，这种小事自然会落在仆人头上，但仆人也同样疲惫不堪。有些人赶时间，或干脆图省事，很乐意出点小钱找人代劳，这便成为了达拉的商机。

在阿里娅的点拨下，她与选择留在绿洲的几人合作开启这门生意.经过一年的实践，达拉发现自己比起其她工作，更擅长与人交涉，于是拉客的任务落在了她头上。

有阿里娅坐镇，绿洲中极少出现严重的恶**件，但接触的人多了，难免遇见恶心事，多应对几次，再软弱的人也能磨砺出坚硬的铠甲，学会独自战斗。

绿洲中最不缺费尽心思赚钱的人，与她们抢生意的同行只多不少——确切地说，是她们在绞尽脑汁抢别人的生意。竞争很残酷，却也令人兴奋，至少对达拉而言，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在与快乐。

又成功招来一个客户，达拉安排人跟随商队取货，顺便跟沮丧的同行唠两句，鼓励一下对方。她们虽是竞争关系，但大家都是为了生存，没必要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搞好关系总归有好处，偶尔满单后可以彼此介绍客户，平时有什么消息也能互相分享。

这不，立刻有同行向她分享消息，道是江为玉今早来了绿洲，听说打算小住几日，许多曾经受她帮助的人都跑去看望她。

达拉闻言，忙回去与众人分享消息。众人商量一番，派出达拉代表大伙，前往客栈正式地对江为玉表达感谢。

客栈伙计与达拉相熟，看她提着东西过来，便已她明白上门的意图，道是她来的巧，这会子江为玉那里正好没有旁人在。

达拉跟随她的指引上楼，进门先同常交道的阿里娅打声招呼，阿里娅见来的是她，热情地招呼人进来。

江为玉仔细辨认来人的面容，从记忆深处搜寻片刻，尝试问道：“你是......宝珠？”

没想到时隔一年，江为玉还记得她，达拉欣喜答应。她的变化堪称脱胎换骨，一年前尚且是风一吹就倒的弱质模样，如今长高两寸，身体健壮许多，沙漠为她镀上了沙丘般的颜色，头发为图方便，也剃成了短刺的模样，走路昂首挺胸，气势风风火火。

她向江为玉分享了新名字，在波斯语中有“富有”的含义。不光江为玉发现了她的变化，她也察觉对方较一年前有了些许变化，这种变化不似外形的改变明显，而是因心境的改变由内而外影响了气质，让达拉很难形容。硬要说的话，江为玉原来身上那股浓郁的亲和力似乎淡了些，空出的部分教强壮体魄与高深武力结合而出的锐利感有机会冒头。

一年前的江为玉，于彼时刚脱离魔爪的她眼中，是能够全身心托付信任的正义侠客；如今的江为玉，身上流露出了几乎察觉不到、又令人无法忽视的危险气息。

看来这一年的时光她们都没有浪费，各自有了成长。

闲聊两句后，达拉不敢忘记正事，生意繁忙，其余人抽不开身，委托她作为代表向江为玉正式道谢，感谢她当日出手相助，她们才有了重生的机会。

江为玉坦然收下她的感谢，听闻她们找到谋生手段，也送上了祝福。

多余的客套没有必要，达拉达到此行目的，心中也惦念生意，向江为玉与阿里娅告辞。

一上午两人都在迎来送往，待达拉离开，阿里娅立刻调侃道，江大善人这是跑她这儿验收行善成果来了，不知对她这迎宾助手的表现满意否？

江为玉摸摸下巴，点评道：“一般。”

去你的。阿里娅丢出柑橘砸她脑袋，江为玉手疾眼快接住，扒开皮尝一瓣，酸甜适中，略微失了水分，味道还行。她坐回阿里娅身边，塞过去一半橘子，橘皮的特殊香味盈满屋里，四处是清爽果香。

自从去除心病，江为玉豁然开朗，从前压抑的部分自我渐渐教她有意识地放开。青云派的人经历了润物细无声的过程，对此接受良好，但阿里娅同她一年未见，江为玉不免有点担心，她很珍惜这个相识多年的老友，也希望对方能接受真实的自己。

于是趁四下无人，江为玉略微委婉地向阿里娅提起了青云派发生的事，她没有直接点名某些事是她所为，但留出了令人遐想的空间，以阿里娅的智慧，肯定能猜到她是幕后黑手。

听她讲述，阿里娅全程捧哏，仿佛听说书故事一般，反倒教江为玉有些忐忑，她干脆直接问出口。

阿里娅闻言噗嗤一笑：“你莫非以为，我跟你交好是图你是个大善人？”

江为玉道：“还因为我很强。”

阿里娅：......

阿里娅：只是原因之一。

两人最初相遇时，阿里娅没少在江为玉身上吃瘪，虽说事情都是她挑起的，但她依旧时不时拿来刺江为玉一两句。江为玉当然也不客气，偶尔主动提及逗她。

停顿一下，她们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跟我臭味相投的能是什么好东西？”阿里娅撇嘴，“再说，你在我面前什么时候装过。”

从被江为玉偷袭吊到房梁上起，她就笃定了眼前这位绝对不是好玩意。

说开后，江为玉心里的石头落下，在客栈花费几日时间，帮阿里娅处理完手头的事，两人准备出发。

南越距离绿洲至少七日路程，路途险峻，中间没有可供歇脚和补充物资的地方，仅靠两人生存有些困难。阿里娅找上一个可靠的商队，用供应物资作为交换，与她们搭伙去南越。

天上疏星点点，沙漠的荒凉隐没于黑暗中，众人架出几团篝火，各自围坐在炙热的火焰旁，焰火生出的黑烟笔直地向天上穿去。

“你回去后，有没有收到波斯的消息？”夜晚气温骤降，阿里娅裹紧皮袄，一开口就冒白气。

两人并肩坐在一个小火堆旁烤火，明黄色的光照在脸上暖暖的。江为玉闻言摇摇头。

阿里娅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揶揄道：“王庭出了那么大的乱子，你个罪魁祸首倒置身事外。”

江为玉不明所以。

阿里娅幸灾乐祸地解释，道是王男私自外出的事暴露，男儿干出这种恬不知耻的事，许多人要求波斯王荣誉处决王男。

“荣誉处决”江为玉有所听闻，是波斯一种专用来针对男人的刑法——找一个人多的地方挖坑，将犯罪的男人扔进去，由男人的家族领居民往坑里扔石头将其砸死后原地埋葬，从此千人踩、万人踏。这种惩罚形成了不小的威慑力，如今被使用的机会少了许多，成为一部分波斯人的遗憾，江为玉也没有机会遇见过。

王男被荣誉处决，可想而知是多大的热闹。

“处决了吗？”江为玉问。

阿里娅摇头。

据她了解，这事远不如看上去简单。近些年王庭中隐隐崛起一股主张废王的势力，波斯王业已察觉，平日没少想办法扩张自己的权力，两方已然暗地里多次较量。此番多半是废王党借机挑事，波斯王不愿退让，两相对抗，愈演愈烈，几乎已经撕破脸皮，恐怕离真刀真枪干架不远。

听身边人细细道明波斯王庭的暗潮汹涌，江为玉忽然回忆起，那个一年前莫名其妙同意王男送她出国的侍官。

看来废王党的渗透程度之深远超表象，波斯王此番危矣。

江为玉不禁问道：“若废王党成功，波斯王会如何？”

“废王党不是铁板一块。”阿里娅道，“有些人坚定认为国王不该存在，更多人仅仅想同国王讨价还价，多要点权。”

“若是废黜国王，波斯王大约会变成被监控一辈子的普通人。”

“若同意忍痛割爱，分一部分权力出去——一时的退让肯定换不来永久的安寝，那些人只会更加得寸进尺，最终她会变成一个被架空的象征品。”

“以她的性子，两种结果都不会接受。”江为玉思索片刻，“逃出国，伺机东山再起，更似她的作风。”

阿里娅自然也想到这种可能。她猜测，波斯王若逃，恐怕不会去其她国家，在别人的地盘上生事极其被动，说不好还会被当作与新国交好的礼物献出去，而沙漠物资匮乏，难以生存，因此，波斯王大概率来抢她的绿洲。

“我会尽我所能，支持废黜国王。”

这有点出乎江为玉的意料，她以为阿里娅会发挥商人投机本色，灵活底线，等谁出现赢的势头再支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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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