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天幕出现的时候除了百姓,其他人都是不太在意的,「境」那么多,突然多了一个新「境」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没想到这回的「境」出现的不同寻常,高高挂在天上就算了,连接的「境」也和以往不同,居然是后世。
而那些后人也不同于俗,他们的贵族好像很多,不过都没什么风骨,大部分都很……谄媚,先前在天幕上哀求老祖宗可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后人好意思说他们都不好意思看,在那些放浪形骸的后人对比下王知我都算是很含蓄有礼的了。
鹿邑和师弟打算去「西山境」,路上无聊看天幕,本不想搭理后人。太丢脸了,不想承认那是他们的后人,不过昨天天幕的一系列动作打破他对后人的印象。
也不全是不学无术的。
思及此,鹿邑想着他们离这里也不远,干脆和师弟绕一段路,把那后人带出丛林。谁知太阳还未落山,天幕上就出现两篇文章,是后世朝廷的文辞,用词典雅含蓄,只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怎么看怎么像后人朝廷把家里的崽暂时交托给他们照顾。
鹿邑读过史书,从夏数到现今七国,没见过哪家朝廷会因为有国人流落在外而发文让别人帮忙照顾照顾,后续必有重谢。
这待遇连雄国派遣到别国为质公子公主都没有得到过。
所以他们合理怀疑王知我是皇室里的重要成员,王知我的名字也加深了这种怀疑,王姓必然是贵族之女。
王,知我。究竟是王名知我,还是王也知我,不管那种寓意,都表明取名之人蓬勃野心。
鹿邑幽幽叹气,从荷包里拿出一颗豆子,这豆子和普通豆子不太一样,通体金黄,泛着光,不像豆子倒像黄金。
鹿邑掐诀念咒,豆子转眼就变成了一个无脸士卒,个头很高,头上没有头盔,只有一团浅灰色的雾气,画风很像无头幽灵。
王知我大惊!
“撒豆成兵?!”
“士女没见过吗?”宋黯好奇问,先前他们就奇怪,既然是后人为何好似不知道「境」,也不知道「炁」,更不知道怎么镇压鬼祟。
那楚人不过拍到一只小猴子,镇压河中水鬼怨气而已,后人的反应却像完全没见过一样,言辞狂热。
“不过小术,兵家之人即便蒙童也可用。”
“我书读的少,你可别骗我。”王知我死鱼脸,“你们兵家不是兵形势、兵权谋、兵阴阳、兵技巧这兵家四势吗?为什么你们和楚人用的方法不一样?”
鹿邑眼睛一亮:“士女对兵家还有所涉猎?”
“没有,”王知我断然否认,“我只看过一点点兵书。”
先秦资料缺失,文言文又过于晦涩,一部分字古今异义,一部分字后世不用,实在不认识,一边看一边查字,翻译理解困难,所以她看的先秦书很少。
孙子兵法名气太大,即便没看完全本,一部分她还是知道的。
鹿邑一半欣喜,一半失望,喜于两千多年后他兵家依然流传于世,失望王知我并非兵家子弟。
“士女请上马,我们去大城食宿。”鹿邑点点那无脸士卒,示意王知我趴上去,“出来的匆忙没带马车,委屈士女了。”
无脸士卒全身白雾弥茫,一套甲胄还是皮甲空荡荡披在身上,王知我伸手试探性地戳了戳,手指没入雾中,隐约能看见指尖微动。
王知我欲言又止,不好直接出言质疑,这真的能背她走啊,别她刚趴上去,这人就散架了,不是她不信,只是她手指头还在雾里呢。
鹿邑看出她的质疑,大笑一声,狠狠用力拍了一下无脸士卒的肩,看着轻飘的无脸士卒就跟非牛顿液体一样,扛住了鹿邑的一巴掌。
“这东西结实着呢,若是一下就打散了,我们也不会用它上战场了。”
撒豆成兵之所以会是兵家最简单、最常用的法术,就是因为这术法简单易学,召唤出的兵卒用在战场被煞气冲杀一次就形神具散,但是若只招出来跑腿,那就是最完美的仆役侍从。
王知我依言趴上去,心里还有点兴奋,双手双脚死死缠住无脸士卒,鹿邑和宋黯也骑在马上,马儿一声嘶鸣,便如哨音,三人如离弦之箭,猝然没了影子!
王知我都没反应过来,被吓了一跳,手臂无意识收紧,无脸士卒脖颈处的雾气被压成薄薄的一片,看着有些可怜,若背她的是个活人估计会被活活勒死。
这速度简直是极限越野!
还是速度、方向都不由她掌握的极限越野!
没人跟她说这无脸人的速度和车差不多快,她还没带头盔!
王知我努力从呼啸而来的风里睁开眼,鹿邑和宋黯□□宝马竟然四蹄生风,背着她的无脸士卒膝盖以下全是缥缈雾气。
周围景物完全看不清,王知我索性闭眼,风太猛,眼睛吹干了。
……
「他们的神秘体系和我们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楚人用的竹简,猴子念的短诗,两者都是依靠文字看起来只是镇场子的,没有下杀手,但撒豆成兵?这是道家的路子吗?我看他当时有掐诀念咒的,他们两个是兵家的人啊」
「宋黯对我们不清楚这些玄门上的事好像有点奇怪,先秦的资料太少了,这些东西是没有记载,还是我们对古籍理解有误亦或是小说瞎编的绝灵是真的?」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记载,这事发生之前谁敢信书里说的那些玄之又玄的话。玄学是有残留,可玄学再厉害也没到先秦这份上,前几年江湖骗子多了,大家也分辨不出来真假,索性一律打成骗子」
「等着再看,急什么,这才多久时间」
「双方聊天必然会有新的信息,有些他们习以为常的常识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突破口,他们想了解我们,我们也想了解他们,那么多人不信分析不出来他们的社会形态」
……
三人到了一座大城城下,城墙高倒是不高,五六米的样子,不知道具体有多厚,看起来很容易爬上去的样子。
王知我抬头看着城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历史学的一般,毕业那么多年书本上的知识也早就还给老师了。
望着眼前大城,也只觉得理所当然,大城市当然就是这样的啊,要不然怎么叫大城市,况且这也不算繁华。
鹿邑二人领着她进城,因着直播还开着,过往行人无不侧目,有些人抬头望见自己也出现在天幕上了,胆小的立马躲开,怕有什么不好,胆大的甚至想上来搭话。
宋黯冷着脸,鹿邑也瞪着眼睛,王知我站在两人中间,头发被吹的不太整齐,不过气场绷起来了,看着也不太好惹,顺利过了城门那关,怕惹来更多人围观,也没多耽搁,直奔食肆而去。
饭菜上齐,和印象中的饭菜不一样,这肉看起来只是水煮过,调料都没有多少,一眼望去就知有多腥。饭也不是白米饭,碗中的东西细细小小的,认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但是王知我敢肯定,那东西壳都没有去干净。
忍住没有皱眉,吃了第一口下去,果然不好吃,实在挤不出笑脸称赞,不过饭菜不重要,勉强填了肚子,王知我就不再动筷。
“我这会儿还是稀里糊涂的,冷不丁换了世界,心里惶恐,有些事倒是要烦请两位公子教我。”
“士女有何问,邑尽力解惑。”
王知我听了回话心下计较,鹿邑两人没反驳公子的称呼,难道他们是王室,先秦的公子可不像后世变成礼貌性称呼,公子就是公侯之子,敢乱称呼就是僭越。
“这是燕国?除此之外六国是齐楚秦韩赵魏?七国国君现在是谁?”
先前敢拍视频发在天幕上的不多,现代能获取的信息很少,只能确定这里是先秦,更精准的时间线却是无法。
确定时间线,下一步才好做规划。
“此地为燕大城,六国也确为士女所言的六国,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各小国,七国国君……”鹿邑沉吟少许,直呼王名是不敬,不能直宣于口。
他沾水写在桌上,王知我探头去看,很好,确实不认识,读书那么多年一朝变文盲。小篆连蒙带猜她都不认识,何况鹿邑写的还不是小篆。
至于具体是哪种字体,王知我认不出来。
“我不认识你们这里的字,那公子给我说说近日发生的大事吧。”这个她自己也能判断时间。
鹿邑低头看看自己写的字,清晰、简单、易懂,哪里复杂了?大家这么多年写字不都是这么写的?这有什么难的。
“秦相邦吕不韦被逐……士女?”
鹿邑话还没说完,就见王知我眼睛立马亮起来了,他活这么多年只在最贪财的人眼睛看过这种眼神——当他们面前堆满金山银山的时候。
“吕不韦,秦相邦,文信侯?”
鹿邑迟疑着点了点头,不明白王知我怎么这么兴奋。
是秦王政的时代啊。
是始皇帝政的时代。
有过猜测,但没想到居然真的是秦王政的时代。
控制不住的笑从脸上扬起,王知我立马在心里做了决定,她要去秦国,能亲眼见到嬴政长什么样子,谁不好奇啊,那可是嬴政呢。
她反应如此剧烈,宋黯心里多了猜测,谁听说秦国会这么兴奋啊,肯定是与秦有关之人。
“士女是秦后裔?”
宋黯迅速回想秦国世系谱,如果是秦国没落国灭,后裔不敢以秦、嬴为姓,假称王姓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她先前遇险的时候怎么不说明自己的身份,难道是怕丢了祖宗脸面?
“秦后裔?我是巴蜀人没错,也可以说是秦人。”
二十四朝,百代万姓,她都是他们的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