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春,店如其名,挺有名头的老茶馆,门头不大,占地不小,胜在地段偏僻,环境清幽,说话谈事又不想招人探寻的上上选。
时潇漫不经心收起手机软件对一杯春的评价,瞧了眼金漆题字显得古色古香的门牌,脚步不停,绕过进门口正当门对着的典型中式造景——滴着水的一丛茂密的竹子,竹筒里清澈的水缓入养着几尾金鱼的方形石制水缸,石缸里睡莲下的水面闪着碎银般的粼粼波光。
过了四水归堂的天井,还有小段路。
林晦先时潇半步,径直推开包房门。
时潇眯着眼,上下打量着坐在藤椅上放荡不羁翘着二郎腿的男子,不过一瞬,视线落到隔着老远坐着的扭捏瑟缩的男人。
拘束压抑许久的杨瞐看到林晦眼前一亮,正欲半起身开口,被眉目一凛的林晦直直地瞪了眼,只能略带尴尬闭嘴坐回去。
时潇似有所感,不轻不重偏头瞥了林晦一眼,林晦眉眼舒展,落后半步含笑反手关上门。
聂双饶有趣味用食指来回摩挲下巴,......他似乎见到比女儿送爸爸出嫁还离谱的事儿。
林晦上赶着献殷勤,人看样子还不接受,可惜不能拍,不好玩。
一路上,林晦已经给时潇介绍过大致的情况,除了对不肯见杨瞐的原因闭口不言,林晦几乎称得上和盘托出。
瞧见林晦的眼神示意,聂双耸耸肩,做戏做到底,回头对着欲哭无泪的杨瞐露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丢下烂摊子离开包间,不忘妥帖地替几人关上门 。
时潇挑眉,收起打算出示的证件,介绍过姓名,跳过杨瞐欲张口的寒暄,直截了当问:“杨瞐杨先生,对吗?既然杨先生同意来,我就不多浪费您的时间,我就直接问了——白月梅委托你的工作内容到底是什么?”
杨瞐手指猛地一紧,忐忑看向老神在在的林晦,语无伦次辩驳:“......白月梅?哦,您说的是前段时间家里出变故的那位方夫人吧?前段时间网上传的沸沸扬扬的,我就是不想看,也耐不住那信息铺天盖地往我眼里钻不是?但是,您要说我跟那位方夫人有关系,这......我就觉得有点冤了,人家层级跟我们这些市井小民都不一样,我怎么会知道?您肯定在说笑。这我来也是,林老板的意思,我这......”
时潇瞧着杯子里的茶水,还没反应,倒是林晦听完杨瞐虚情假意左顾而言他的话,噗嗤一声笑出来。
林晦瞧了眼时潇,心底叹口气,语气嘲弄:“杨瞐,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那么有原则了,用我提醒你偷拍他人照片,恶意散播非法牟利要判多少年吗?”
时潇眉头微挑,视线在眼含恶意的林晦和气质更加萎靡的杨瞐间逡巡,怪不得林晦开始就说过杨瞐有把柄在他手里,去局里还是私下见都随意,他出于考虑才勉强决定先短暂见杨瞐一面,探出点风声就算做不了有效力的证据,也方便之后提回局里。
......至于理由怎么找,就得看杨瞐怎么交代的了。
杨瞐见实在躲不过,硬着头皮开口: “干我们这行的,私下泄露客户的**违反规定。我这——”
杨瞐攥紧手指,眉头纠一起,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神色慌张。
杨瞐心下特后悔答应聂双赴约,聂双明明讲的是他做局让他跟林晦解除误会,其实他心知肚明,他跟林晦这事压根不算误会,他也没想到林晦上大学的时候,安安分分住宿舍,没显山没露水,所以他当时手头紧就动了点歪心思,......再说现在这情况算哪门子解除误会,这局明显是做到他头上。
杨瞐心中连连叫苦,不情不愿开口:“......那委托我有点印象,毕竟也是有头有脸的慈善家遗孀。”
时潇心下一冽,他看过那次林晦他们去白月梅家做的笔录,白月梅说找杨瞐明明是是调查方天理出轨,杨瞐也不像能藏住情绪的人,遗孀?
他看杨瞐的表情......倒像是丝毫不知道方天理出轨外室的事。
果不如其然,原本拘谨坐在沙发尾的杨瞐,像是突然下定决心,坐直身体,义正言辞对林晦道:“时老板,我看您气度就不是一般人,我懂规矩也不问您为什么问这些,我可以告诉你们白月梅的委托内容,但是——从此以后,能不能让林老板高抬贵手,再也别拿以前大学的事针对我,还有聂老板也是!咱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成不成?您一句话的事儿。”
杨瞐这话分明对着时潇说的,眼神却时不时瞥向林晦。
时潇眯着眼正欲拒绝,反被面露嫌恶的林晦在桌下不着痕迹摁下手,安抚性拍拍,时潇立刻抽回手,不动声色上下打量了眼表情没端倪的林晦。
林晦:“好。”
杨瞐长舒一口气,林晦守信但从不轻易承诺,既然开了口,那这事儿成了,心下定了定开口披露:“两位老板时间宝贵,我就不浪费两位时间,方夫人说让我找方先生调查一枚U盘,说实话,当时给我的委托也不清不楚,我也是见钱眼开,稀里糊涂就答应了,但是真是无从下手啊——那天雨还特别大......”
***
春天里的洪城,阴雨绵绵的天气成常态,雨丝如同细密的丝线,纷纷扬扬从天空中飘洒而下。
雨水滴落在林氏大厦高耸的镶玻璃窗上,形成层薄薄的水幕。
白月梅身着袭深蓝色的高级定制长风衣,拎着精致的设计款鳄鱼皮手包,面色凝重地低头看着手机上信息定了定心,删除掉信息,径直推开挂羊头卖狗肉睿邦工作室的门。
杨瞐眯着眼瞧见美妇人颈部富有质感的珍珠项链散发着微光,立刻笑容热络起来,殷勤接待白月梅。
“您是?”
白月梅斟酌片刻,沉默半晌,轻声道:“我想请你帮我查一枚U盘。”
“啊?这可超出事务所的经营范围,您誰介绍来的?”杨瞐眸光微闪,犹疑开口:“您是想知道U盘里内容是吗?您要是带来了,我也不是不能帮您参谋参谋,当然您要是没这个意思,就当我没说?您说您说~紧着您的意思来。”
白月梅摇摇头,祖母绿的耳坠在白炽灯下熠熠生辉,笃定开口:“......不用试探我,我无意要挟你,这是定金,我没有U盘,我需要你去这个地点找,如果找到了,给我就好。”
白月梅手指微颤,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从皮包中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到杨瞐面前。
杨瞐看到信封的厚度,眼神瞬间直了,但还是犹豫开口:“偷窃是违法的,不是钱的事,您知道的......”
白月梅摇摇头,打断他的话:“不算偷,那里也有我的股份。如果能找到,两倍委托费直接打到你的账户,就算找不到,定金不用你退。”
***
林晦眯着眼,悄无声息地跟时潇对视一眼,似乎无所感冷声催促:“......后来呢,你找到了吗?”
杨瞐哭丧着脸,扣了扣手指:“哪有这么容易,我后来一想她万一骗我呢?但我鬼迷心窍收了钱,实在是骑虎难下,后来她地址给我,甩我个钥匙就离开了,再说了,有钱我能不赚吗?但我后来是真想找到她把钱退了,但是我后来看到她的时候。”
杨瞐挠了挠头,视线在面沉似水的林晦和神情淡然的时潇面前逡巡,吞了下口水:“我说实话,真就是看到形容枯槁的方夫人就有点心软了,哎哎哎~我就是没想到前后差距能那么大,想着她说不定真挺着急,就一咬牙接下了,当然是在看过那地方的确实落在白月梅名下后。”
时潇按住林晦的手臂,强行打断林晦差点脱口而出连珠炮似的问话,给杨瞐喘息的时间,眸底闪过几丝暗芒,温声问道:“杨瞐,白月梅让你去哪里找U盘?”
杨瞐丝毫没有感到危险降临,回:“......环宇艺术馆,就是着火那个。”
时潇挑挑眉,瞥了眼表情没什么变化,眼神却明显发直的林晦,手指微动,径直把定位发给局里待命的吴漾。
......
时潇推开包厢的门,面无表情地扫了眼趴在栏杆上看微型园林造景的聂双,身后紧跟着面色不好看的林晦,和落后两人半步一脸懵的杨瞐。
聂双半转过身,倚着栏杆,表情似笑非笑,眼神却是直勾勾看向领头的时潇,漫不经心说:“三位聊的怎么样?看来我多余问这句,既然妥了,这我就不问了,那......我就问问跟我相关的事,时队长,哦,应该没影响你们公务吧?”
聂双睨着杨瞐睚眦俱裂的表情,夸张捂了下嘴,咧嘴一笑:“毕竟我们不是还没正式交换姓名嘛,我,聂双,幸会幸会~”
时潇把卡从钱包里抽出来递给欲言又止的林晦,下巴微抬示意林晦去结账,朝着聂双略一点头:“你好,时潇,今天暂时没机会跟聂先生细聊,改天再会,告辞。”
聂双上下打量了自己西装革履的一身,嘲讽似的轻啧一声,看来他跟林晦这位领导气场不和啊,睨了眼带着杨瞐径直离开的时潇,确实,毕竟他手到现在还放在兜里,至于原因,大概是......太装?
唔,还有一点,又是个出门在外没法他掏钱的主儿,麻烦。
叮咚——
聂双随手拎起震了下的手机,毫不意外地发现就是林晦那个见色忘哥的混蛋。
【林晦:走了】
【聂双:哦,你追得上吗?上来就给自己找个那么大的挑战,林晦,你是这个【大拇指】】
【林晦:你少说点儿,他还不知道,不出意外我估计得失联,用不着找我】
【聂双:没兴趣,玩真的呢?哦,你也没玩过假的,不知道?越说你越混蛋,你丫弯跟我没关系吧,我都只装了一次,别到时候赖我身上,跳水里都洗不清,妈要是揍我,我绝对揍你】
林晦翻了个白眼,抬头看了眼还在跟警员说话的时潇迅速低下头。
左手往围墙上递了递,等感觉到手上一轻,懒散退回车边靠着,黄褐色的眼隐在黑发下。
【林晦:你闹着玩随你,没原则性问题我才懒得管你,我可没,......就挺喜欢的,回局里了】
【聂双:切,你丫爱干嘛干嘛,多大了,性格......就算了,一看就不像好人,长得倒是挺好看,我还以为你要跟我一样单一辈子,要不就跟你那鳄鱼过去呢,还有跟你原则性很少似的】
聂双小臂撑在栏杆上吹着口哨,朝着明显熟稔跟他打招呼的服务生点头笑了笑,等了三分钟也没见林晦回应,促狭地想。
“绝对被逮了,不然就林晦无师自通学会他妈护犊子的性格,早跟他呛上了,啧,要不是那事儿,他说不定还真挺感谢时潇,不过时潇身份摆这儿,明摆着不是个软茬,大麻烦想找小麻烦,所以为什么倒霉的可能是他?唔,也不能这么说,他又没把柄,软肋倒是有,不过他家人里除了他爸,那个见他妈就自动进化成傻白甜的可以忽略不计,还有林晦性格里自带的躲不掉,一个比一个硬,没那么容易戳,呼~,指不定誰更麻烦呢。”
应该走了吧。
聂双踏出后门时,特意往停车场偏头看了眼,不出意外跟屁虫似的杨瞐已经消失,树龄很长的石榴树紧挨着围墙,玩倦了的蓝瞳白猫叼着根小鱼干,躺在枝干虬结的“猫爬架”上闲适地翘起二郎腿,湖蓝色的眼睛却好似看到老友般直勾勾瞧着低眉顺眼的林晦。
树影斑驳,高大的黑色SUV旁,明显冷着脸眉目桀骜的时潇,脊背依旧挺直,刚过易折,手里却提溜着个灰扑扑不起眼的袋子。
二十分钟了怎么还没走。
聂双脚步略微踟蹰了下,把手上从前台顺来的小鱼干塞回兜里,留恋瞧了眼离不远处栏杆只一步之遥的黑车屁股后面的满天星,径直退两步转身回茶馆。
他可没兴趣这时候送上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他比誰都清楚。
......鱼干也得还前台,二白这小子几天没见又肥了一圈,啧,好歹没掏前面的金鱼打牙祭,不然这小子掉下去威力跟鱼雷比差不离,算了,还是听林晦的,睡莲移个地儿,上面盖张网,丑是丑了点,好歹安全,害,这小子捡回来的时候多苗条,现在跟气吹了似的,干脆再挂个禁止投喂的牌子,不对上次他明明挂了,估计让个手欠的给他摘了,唔,这俩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那干脆费点时间把它藏储备粮的地儿一块儿抄了。
终于熬到本文的第一个小tip,神奇的标点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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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啦吧啦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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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用作回忆,也可能就是追溯往事(文中人物不知道的那种),里面记叙用的依旧是上帝视角,也就是说他们主观,我们客观,可能有些点,他们身临其境是不知情的,至于具体怎么样,我也说不准,请大家注意甄别哦,好吧,纯粹是作者才疏学浅又想偷点小懒,只能先出此下策啦。
评论收藏不迷路哦,今天没二更的心情,虽然也没人等的说,从不也不想信邪,打算五天后再审试试,万一是我模板模糊不清又夸大其词的问题......
这篇文很长很长,但是蠢作者即将跟生活对线的期限又真的好短,一穷去掉了,可不就只剩二白,不管了不管了,我就是很会给自己找乐子,苦中作乐洒洒水。:D
今日四千奉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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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