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文具店 第20章 第 20 章

突如其来的一单生意暂时打断了乔宁外出买香料的脚步，不过她显然不着急，生意人谁会跟顾客过不去呢。

数完五十套带橡皮的铅笔和削笔刀，尽数给林氏族学的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桩生意做得是爽利又痛快，那人满载而归，欢欢喜喜走了。

沈老儿数了数剩下的铅笔，不足百支，他捋了捋胡须道：“倘若再上门一个林氏族学那样的大顾客，咱这笔就不够了。”

乔宁把收上来的银钱放在钱箱中国，叮叮咣咣的，笑道：“哪有那么多大客户，那不成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

沈老儿“哈”一声：“你还别不信，好事成双懂不懂？况且铅笔既然能传到林氏族学，就能传到旁的地方。”

乔宁不信有这等好事，批好自己的毛领小披风，出门采购香料去。

谁知竟又出了状况，这回好歹出了门，可刚出门就撞上一人，那人点名要找乔小娘子。

乔宁瞧那人是个精瘦的男人，四十有余，面孔却有些熟悉。

想了一会儿，她突然记起来了，这不是前街杂货铺的老汪么？

乔宁和乔承从西院每日出发来书院，都会经过一条早市街，因那条街在德馨书院前面，故而叫做“前街”，与之对应的便是瓷器张所居住的街，在书院后面，则叫后街。

乔宁每日早上在前街买肉包子，包子铺旁边有家杂货铺，这男人便是杂货铺的老板，买包子时经常能看到这大叔，大叔热情，还跟她与乔承打过招呼。

“是汪叔啊，你怎么过来了？”

汪老板笑呵呵的：“没想到乔小娘子你还记得我，我就直说吧，我那杂货铺什么都卖，想从你这拿些铅笔去卖，你看可以吗？”

这话可把乔宁问住了，分销……倒是条未设想过的道路。

汪老板担心乔宁不同意，早就寻好了一堆说头儿：“乔小娘子你看啊，你们这摊摆在书院里面，外面的人若想买就得进到书院里，现在人少还好说，若是以后生意火爆客户多了，那不得把书院的门槛踩坏，掌院他能同意吗？”

“况且我那杂货铺在前街上，人流量大，虽比不得书院里有天然的顾客，想必也不会差。”

“再者，我拿货都是大批量，乔小娘子生意刚开张不久，本金短缺，若从我这有稳定的资金供应，再想拓宽生意也方便啊。”

听完，乔宁笑道：“汪叔替我打算得这么周到。”

沈老儿但笑不语，刚才就说好事成双，这不就来了，这事儿怎么看都于乔宁有好处，直接拿大批量的货价格必定会压低，可胜在卖得多、操心少啊，薄利多销不正是这个道理。

汪老板的话句句在理，丫头再拒绝就不理智了。

乔宁才不会拒绝，这么好的上门生意，不赚白不赚，他们马上要开始做卷笔刀和鲜花橡皮擦，都需要本钱呐。

她眨着一双圆杏眼问：“若从我这拿货的话，汪叔打算以多少本钱拿呢？”

如今一支带橡皮擦的铅笔卖50文，汪老板不出成本不出力，只出卖东西那份心思，自然不能将本钱定的太低，他思量一番道：“45文，卖出一支铅笔我赚5文，卖不出去我自己赔本钱，你看如何？”

乔宁多少还是欠点经验，看向沈老儿，瞧见沈老儿点头，便知这个价格定的合理，便点头：“汪叔，我给你按43文的本钱拿货，日后我们再推出新品，也放在你那分销，怎么样？”

汪老板喜出望外：“当然可以，乔小娘子你出的铅笔、削笔刀和橡皮擦都是我闻所未闻，我自然信得过你，也相信这些东西定能卖得火爆。”

如此便说定了，汪老板要的不少，取走了现有的五十支，又预订了两百支。

他志在必得，带着钱袋子来的，五十支的钱一次性付清，预订的两百支双方商量好定金，等交货时再付清尾款。

谈生意讲究真诚，乔宁和汪老板都是爽快人，双方都赚钱的生意自然一拍即合。

谈拢了生意，乔宁哭笑不得把汪老板送走，回头递给沈老儿一个无奈又嘚瑟的眼神。

“丫头啊，这是好事，局面打开了，说不定以后陆陆续续会有更多人来给你送钱。”沈老儿摸着胡须，跟个先知似的。

乔宁笑得轻快：“承老伯吉言，我这就出门去，采买香料，给您带醉香楼最贵的烧鸡。”

沈老儿大笑：“还有那个枣花糯米酥，也带一份。”

乔宁应下，这枣花糯米酥还是有一次她在醉香楼买来吃，让沈老儿尝一块，一开始沈老儿死活不吃，说自己只爱吃肉，不喜吃甜，在乔宁的死活坚持下才吃了一块，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觉得那酥是人间不可多得的美味。

聚商街是江德县里商户最多的地方，有好几家卖香料的铺子，乔宁一一去寻。

可那香料铺子要么卖玫瑰、芍药、郁金一类香味浓郁，用来制作胭脂水粉的香料；要么便是迦南、沉水、龙涎一类用作燃烧熏香；再不然还有桂皮、甘草、肉桂等大厨烹饪所有香料……

乔宁转遍了所有香料铺子，都没找到一味合适的香料。

难不成做不了有香味的橡皮了？做成无味的似乎也不影响使用。

最后还是一家香料老板娘听了乔宁的描述，跟她说可以去“纱云梦乡”碰碰运气。

“纱云梦乡、纱云梦乡……”她喃喃着这个名字，最后在聚商街最里面的拐角处找到了这家商铺。

……原来是家秦楼楚馆，乔宁心里立刻打了退堂鼓，脸蛋红扑扑地低头走开。

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发现，那什么纱云梦乡门前好似也没多香云缭绕、醉生梦死的景象，不知是不是才白日还没开张的缘故。

于是便又走回去打量了。

那阁楼布置得雅致，帷幔多用柔色月光纱，堂中有案，案上有瓶，瓶中有梅，堂中有袅袅的人影晃动，却不听太多嘈杂，实在不像固有印象中的青楼。

乔宁好奇心驱使，又朝里看了一眼。

“你这小娘子，怎么对我这纱云梦乡这般感兴趣？可是想进来一观？”

乔宁吓了一跳，就见楼阁门前不知什么时候走出一位风姿绰约的娘子，身形纤长曼妙，紫衣附体，抱臂而立，颇有老板娘的派头。

她立刻反应过来：“姐姐海涵，我只是想买一些香料。”

那女子捂嘴轻笑：“姐姐？许久没人叫我姐姐，叫我烟娘就可以。”

乔宁乖巧地重新唤了声“烟娘”。

烟娘瞧乔宁年纪不大，一副乖巧样，语气放缓几分：“你买什么香料？怎么买到我这青楼里来了？”

乔宁把方才在聚商街转遍香料铺的事讲述一遍，见烟娘虽是风尘女子，待人却十分温和，便甜甜道：“恐怕只有烟娘这里清新雅致，能买到我想要的香料了。”

这话说的中听，烟娘轻笑：“你别说，我这里还真有你想要的寒梅、□□、兰花、荷花几种香料，不知你买来做什么用？”

乔宁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言道：“做香味橡皮擦用，烟娘可能不知道，书院的学生现在用铅笔写字，那橡皮擦可以把写错的字迹擦去。”

烟娘一愣：“是铅笔上头的橡皮擦吗？”

乔宁诧异：“烟娘好见识，竟然知道。”

烟娘神色复杂：“我儿子在德馨书院念书，以前总不做课业，贪玩得很，近日竟然开始主动抄书，用的便是那什么带橡皮擦的铅笔。”

乔宁惊奇不已，原来烟娘这样的女子也有儿子吗？还送去书院，大约也希望儿子能走出这烟花之地，靠读书挣一个好前程吧。

可书院里并没有听说哪个学生跟这纱云梦乡有关系，怕是烟娘担心自己的身份会影响儿子，便隐藏了儿子的身份吧，也算爱子心切，用心良苦。

她不说，乔宁也不问，只说：“那便是好事，相信烟娘的孩子一定会慢慢喜爱上读书，考出个功名利禄来。”

烟娘原本以为这小娘子只是乖巧，不想竟还这般懂事知礼，问都不问一句。

知道这事的人不多，倘若有人问了她也是不会答的，否则隐瞒还有什么用？

对乔宁满意了，便愿意把香料买给她：“我听儿子说起过你，乔小娘子，你跟我来吧。”

乔宁大喜，头一次进这青楼，还有点小兴奋，搓搓手跟着烟娘进去了。

等再出来时，她手上拎着好几个香囊袋子，面上喜滋滋的，一看就是买到了称心如意的香料。

香料搞定了，乔宁还惦记着沈老儿的鸡和酥，拐个弯便到了醉香楼。

她近日常来，还在二楼扮了一回女英雄，救下没带荷包的沈老儿，小二哥对这“女侠”印象深刻。

见她来，立刻笑脸迎上去：“乔小娘子又来啦，这回要点什么啊？”

乔宁就在靠门的桌前坐下：“要一只烧鸡，一份枣花酥，劳烦用油纸包裹严实些，我带走。”

小二哥应了声：“您来的真巧，做枣花酥那大师傅家里有事刚走，店里就剩一份，我这就给您包上，保管到家还是热热乎乎的。”

乔宁笑着“诶”了声，庆幸自己来的及时。

闲来无事，她转头去瞧聚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和马车，突然有辆颇为豪华的马车停在醉香楼前面，那马车前悬一代表身份的木牌，木牌上刻着个“乔”字。

竟然是乔家的人。

婢女从马车上下来，走到醉香楼门口招呼小二：“我家大小姐要吃你们这的枣花糯米酥，速速包来。”

那小二哥抱歉道：“姑娘不好意思啊，枣花酥买完了，大师傅今儿不在。”

恰在此时，醉香楼的另一位伙计捧着两包食物放在乔宁面前：“小娘子，您的烧鸡和枣花酥好了，一共五钱。”

那婢女眉头一皱，转头看向马车。

马车中传来传来一年轻女子的声音：“这不是有吗？多给些钱买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