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泽带着蛇妖急匆匆的追在程思嘉后面,普觉则前去解救还在“狱中”的众位僧人。
刚才还热闹的大殿一下子就只剩下了时媱和祁晟两个人,空荡了许多。
看着走在前面不急不缓的男子,时媱不自觉的歪了下脑袋,盯得入神。
她莫名觉得祁晟变了,变得好像……没有那么防备了,整个人的态度和气场柔和了许多。
刚才他贴上来轻笑的那一瞬间,热气扑在她的耳垂,甚至叫她尾骨有些酥麻。
可这是为什么?时媱一头雾水。
想了半天,没想出所以然,时媱决定不再深究,总归是好事。
她深吸口气,将冷气吸入肺中,再缓缓呼出,让系统调出了面板。
“系统,推演进度是以什么作为评判标准的?”看看推进了快一半的支线任务,再看看纹丝不动的主线任务,时媱发出了如此疑问。
系统答:【按照案子可能性的发展,获得线索的多少,反推真相的比例,以及切实获得的信息来综合评定的。】
如支线任务是协助调查蛇妖采阴一案,弄清背后的真相,已知有人剖杀妖物想要获取妖丹,又想要妇人生出半妖,推测出那些人想要半妖的妖丹。
而祁晟前世的死与此相似,猜测祁晟的死和蛇妖案的背后之人脱不了干系。
所以哪怕还未找到真凶,获知缘由,也能有过半的成果,因为二者之间是存在关联的。
主线任务则不同,更加的综合与复杂,杀害他的真凶到底是谁,为何杀他,帮他躲过必死的情节后,如何让他继续活下去等等。
纵使支线任务与主线任务相连接,也只推动了一丢丢。
“明白了。”时媱叹了口气,长路漫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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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露重,冬夜的寒意逼人。
先一步离开的魏明泽去而复返,拿了个火把站在门口等着身后的两个人。
火光跳动,照亮四方。
这叫顺着涌动的妖炁,赶来后山浮屠塔的姜佥事一眼就搭上了刚出来的祁晟,他微虚着眼睛,怎么看都觉得这个身影很眼熟。
——让他想起一个人。
他放慢脚步仔细打量,越看越像,猛地从衙役手中抢过火把,凑近。待彻底看清楚后,震惊的躬身上前。
真的是他!
他不是应该在京城呆着,跑这穷乡僻壤来做什么。不会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趁机来磨勘考功的吧?
三步化作一步走,开口就是满腔的热情与虚伪。
“哎呀呀,指挥使您怎么在这里,是何时来的?怎么没通知我一声,也未能好好招待您。程司捕也真是的,竟然没说是和您一起在办这个案子。”
见祁晟不接话,自顾自的说着。
“可是发生了什么大案?”他试探的问,“或是陆都督有所交代。”
祁晟微微颔首,神色动了动:“只是来探望旧友。”
姜铎心思微转,祁晟是个孤儿,自幼被师父陆朝君养大,不往前追溯,是个实打实的京城人士,不曾听说有旧友在这里。
他就没有什么旧友!
如果有,他一定会有所留意。
唯一算得上的,大概是住在府城、前来陪长公主修养的驸马,傅景修。
听说这两个师兄弟关系极好,情同手足。
“这样。在下是崇安县佥事,姜铎。”他低着头,恭敬的说,“此地发生了这种事着实是我们的疏漏,您放心,我们定会好好追查到底,给个满意的交代。”
他一连串恭维的话把毫无防备的魏明泽吓了一跳,怀疑自己还是神志不清,出了幻觉。
姜佥事——姜铎,负责崇安县附近妖物案件的伏察,小头目。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经常和他打交道的魏明泽再熟悉不过了,这就是个泥鳅,不沾手。
处理案子时更是顶顶难缠,证据不足了,文书格式不对了,全都打回去重新弄,脸耷拉下来那叫一个六亲不认。
可现在这个笑的像花一样的人是谁?是谁!
魏明泽拉着缚妖绳的手都失了分寸,他力道又紧了三分,蛇妖吃痛的大叫:“你做什么,快松开,松开。”
可他已经无暇理会,一脸懵逼的盯着面前的人死死不放:“老姜啊,你还是老姜吧!没被啥妖物附身吧。你在说什么呢,什么指挥使?”
没大没小!
姜铎立刻不满的看过去,一脸严肃的斥责:“说什么胡话呢,祁指挥使还在这里。这就是犯案的妖物吧,赶紧去前面移交。”
魏明泽此刻全然没了办案的心情,他不可思议惊叫:“祁指挥使?你说祁兄?他?指挥使?”
那个传说中整个大昭最厉害,无人能敌的,最年轻的镇妖司指挥使祁晟,是这个跟了他们好几天的祁承晦?
姜铎看看祁晟,再看看真的不知情的魏明泽,心中有了计较。
“是啊。”他呵呵一笑,拉住魏明泽的胳膊,暗中使劲儿,接着满脸歉意的对祁晟说,“指挥使,我先带着他去旁边确认下案子,了解下情况,您自便,自便。”
说着,姜铎连拖带拽的把这一人一妖弄走了。
时媱站在最后,将这一出闹剧看得清清楚楚,这马甲脱得可真是叫人猝不及防,怕是祁晟自己都没想到吧。
——虽然她也没想到。
“怎么不说话?”祁晟沉默了会儿,主动的问,“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这次时媱听清了,她沉默着没回话,想将装聋作哑贯彻到底。
祁晟掉马比她预想发生的要早,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安排自己的身份和情节,原本计划的细水长流的招数应付不来这个时刻。
他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紧密,如今被挑明身份,顿时就有些尴尬了。
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继续跟在他身边,还不会让祁晟起疑心,引起反感。
是退一步海阔天空?还是攀缘附贵,死缠烂打。
在她低着头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时,祁晟的视线也一直落在她的头顶,没有移开。
他眸光深沉,带着探究,带着怪异的期待,还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甚至在她退后一步的时候,皱起了眉头,眼中透露着不解。
终于,时媱动了,她抬起头,笑着问:“所以你的真名叫什么?魏大哥刚才一直指挥使、指挥使的喊你,半点儿没透露。”
沉默良久,祁晟突然笑了。
他往前迈了一步,身姿挺拔,眉目如画,在月光下熠熠发光。
时媱一时间有些看呆,双目交汇中,青年道:“祁晟,我叫祁晟,字承晦,你想怎么唤我都可以,但我更想你叫我祁晟。”
“好,好的。”时媱喃喃,接着看了他一眼,问,“你真的是镇妖司指挥使?”
“这还能有假?”
时媱摇摇头:“只是有些难以想象,日日相处的你是这般身份。而且,若你是个普通人,我还能用钱财来报答救命之恩,如今你位高权重,我只是个身份不明的孤女,倒是难办。”
她调侃的说着,神色却是丝毫没有被困住的感觉。
祁晟挑挑眉,咽下了“以身相许”这四个字,低声说:“如果我不是镇妖司指挥使,如果我身份低微卑贱,甚至有牢狱之灾,人人喊打呢?你会怎么做。”
时媱愣了一下,看着他认真的面容,不禁也正色起来。
祁晟……是在说他前世处刑前的情况吗?
书中的最后,暴露半妖身份的他就被同僚和百姓用异样的眼光瞧着,不乏有落井下石之辈欺凌他、辱骂他,但这些并未让他弯下脊梁。
他自请进入锁妖塔下,永生不再复出,直至死亡的那一天,以此给世人一个交代。
可背后之人没有放过他,将他残忍杀害。
思及此,时媱不免心生怜惜,用有些宽慰的口吻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救了我,不管什么身份,我都会站在你身边,你只是你。”
“而且,这么久的相处,也算是半个家人了,若真如你所说,我也不会抛弃你,独善其身的。”
话音刚落,祁晟神色骤变,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冰冷起来,嘴角平直。
时媱有些被吓到,刚想说什么,被打断。魏明泽老远就冲着祁晟喊:“祁兄,指挥使。”
待走近了,庆幸的说:“还好你们没走,不然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姜佥事说要去地下看一看,带着蛇妖一起。然后派我来问问指挥使去不去,他想商量下怎么处理这件事。”
祁晟的气息早在他过来时就收敛的一干二净了,闻言,微微颔首,允了。
魏明泽高兴地说:“那就好,那就好,我要带你去看一下那个怪物,我砍下了其中一个的手臂,不知道还在不在。指挥使见多识广,还能帮忙看一下是什么。”他语气透露着后怕。
突然忆起还有时媱在,有些担忧的看过来,犯了难。
“不用担心我,你们去忙,我去前面找程思嘉。”时媱笑着摆了摆手,“官府的人都在,不会有问题的。”
“那你小心啊。”他放宽心,转首看着祁晟,就像看着什么启明星,“指挥使,我们走吧。”
等看着他们走远,时媱时媱呼出一口气,声音微颤:“系统,他刚才,他刚才是对我产生了杀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