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道试题出自《论语》,缩小了破题范围。但是“二”一字,在论语里比比皆是。
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仪封人请见,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见之。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
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
不过赵钰察觉到试题的“二”是个独立断句。所以应该出自《论语·颜渊篇》---
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春秋时期鲁国第二十六任君主,鲁哀公今年遭了饥荒,国家用度不足,问有子该如何办。
有子作为孔丘的重要弟子,以儒家的仁善爱人为自己思想的核心,让鲁哀公行周代的田赋制度,只收取十分之一的税。
鲁哀公不愿,现在抽十分之二的田税都不够用,还要实行周代的田税制度。
有子便回说,如果百姓的用度够,国君的怎么会不够;如果百姓的用度不够,国君的就更不够了。
大卫的八股文章乃至前朝,都是以圣人名义阐述考生自己的观点。
这时赵钰的草稿纸上已写了半张,只要继续有子的思路,体现儒家仁爱的核心,就可破题。
不过在他看来,国家若遭天灾**,只教削免赋税显然是不够的。只是这是八股文体,不可跑题,只能在矩套里挥笔。
誊抄无误后,赵钰放下笔。最后一场考试结束了,院试对他来说也结束了。
赵钰走出考场时,见许多考生仪容散漫,兴意阑珊。这几天的类似监禁般的生活消耗了人的精气神。不过乡试会试时间也不短,不强健体魄很可能因为科举落下一身病。他就因心疾原因自幼体弱多病还不能强身健魄,一次差点昏厥在考场上。
拥有一个健康身体,赵钰不得不承认,感觉真好。他大踏步向客栈方向走去与刘河生汇合。才走上几步就听有人唤他。
“二郎,你走得慢点。”刘河生气喘吁吁道。这几天光坐在那里不能随意动弹,吃得也是冷饼冷糕,近几年父母就不让他务农了,让专心读书。
赵钰转头看到刘河生身边还站了一个进才。
想是刚才二人赶他所以呼吸都不匀畅了。进才面色发红,刘河生更是面色苍白,直冒虚汗,站立了一会儿才恢复点血色。
赵钰皱眉:“溪河,你身体太弱了。乡试还这样恐怕会影响你的发挥。”他与刘河生的关系很好,所以赵钰才直言不讳。
溪河是刘河生的字,不过赵钰现在还没字,家里父亲早丧,族人凋敝,自是没有取字的人了。
果然刘河生摆摆手,没在意,道:“都怪最后一道题,什么‘二’呀!搅得我心慌意乱,耗费大量的精气神。”
进才气息和脸色都缓和很多,嘴角微微一笑朝赵钰道:“不知赵兄觉得这试题如何?”
赵钰心道,碎裂经义,玷辱斯文!面上却不能表露真实态度,他缓缓道:“我已尽力,结果现在不知。”
刘河生拍拍进才的肩膀道:“咱们都尽力了,接下来就听天由命吧。”
进才嘴里称是,心里却不屑,这是第二次院试,前次是因为外因发挥失常。而这次他最后一道题苦思冥想终于破题,越想越觉得自己答得对。等自己考上秀才就可以和这群土包子分开了。
“快拦住他!”一个穿官服的小吏慌忙喊道。一个又皱又小脑袋直冲冲往南墙上撞,旁边的学子被这突如其来变故吓得呆若木鸡。
小吏见此心里暗骂,一群弱不禁风的鸡仔还想成为国家栋梁。他赶快奔向撞墙的老人,想拦下老人。毕竟这里离考院很近,有考生死在这里,事情闹大了,他们这些人首先遭殃。
赵钰一看撞墙的人正是跟他邻间的考生。他离南边强的距离不算远,三步并两步拦住了老童生。
后赶到的小吏松了一口气。可见不全是呆书生。
老童生人被人拦下,当众挥泪,还要往前撞。“不要拦我,我已无颜面活在这世上。”
随后跟过来的刘河生与进才都明白了,他是因为这场考试有了轻生念头。想想这场院试的试题,回过神来的众人都心有戚戚。
小吏劝道:“这次不中还有下次,万不可有轻生。”这种事他跟随上官监考多年见多了,有些书呆子动不动就寻死觅活,但该劝的还是要劝。若是还不听,就以公事处理。
忽然人群中一个人大声道:“下次中?他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下次。”
本来情绪稍稍稳定的老童生一听这话,自觉戳了痛处,又激动起来。赵钰只得使劲按住他。
该死!小吏呵斥道:“竖子诛心也!”
众人也都绝出声的人说话未免歹毒。这老童生的与他们又不一样,他们大多都值风华,一次不中还有下次。而老童生又年龄大了不说,记性也随年纪下降。有些话心里知道就好,何必说出来伤人不利己。
人群就开始发出声音,都想看看说这话的人是谁。若是被人找出,必定会在言行方面染上污名。
刘河生轻声说:“这人说话声音我怎么感觉那么熟。”
转首的进才听到后,回过身说:“为什么我没那种感觉,想是你考试太累了。先劝劝这位吧。”
忽然赵钰松开老童生,掸掸自己衣上的灰尘。
众人不解,注意力被他吸引。刘河生有些焦急:“……别松啊。”他忽想若是赵二郎糊涂做了什么不妥的事,再被人知道姓名,肯定影响名声,于是就不喊他的名字。
进才提高声音道:“赵兄,你别松呀!这位兄长神情不稳定。”
小吏气道:“书生你……”真是一个个都不省心。
赵钰没有受半分影响,面上不变,拦住小吏伸出的手道:“叫他去。如果他觉得这样做有颜面对地下的先祖圣贤,就撞。”
老童生一听,动作一顿,忽的瘫软在地上。大声哭泣,哀丧道:“我无颜面对先祖圣贤,可也无颜面对世人。我生死都无脸面。”
赵钰话锋却一转:“谁说得。你是我大卫朝为往圣开继学的万千中的一员,你亦为先祖争荣,耗费了几十年。这等毅力也是鲜有的。”
刘河生拍手道:“好!二郎你说得对。这位兄长你何必丧气!”
其他围观的人群都静下来,再不做别的。这少年说出了小部分人的心声,美化了大部分想当官发财学子的目标,解除了众人对赵钰的不满。只是没有刘河生为好友支持的激动心理。
赵钰这样说,是为了转移他苦心多年为达成好结果的安慰。这个老童生就算院试通过,六十多岁的高龄,后面还有三年一届的乡试、会试,能走得路不长了。
朝廷惯常重用年纪大的官员,但那是因为他们资历已深,办事稳重。而这般大的年纪才刚刚通过科举,没有为官办事的经验资历和名望,用他干什么。
赵钰继续道:“人生之路,道阻且长。这些年你已经尽力做了自己该做,不论这次中不中,剩下的日子不如闲养一下生活,把重责交给下一代。”
一旁的小吏点点头,深深看了一眼赵钰。这少年虽然面容稚嫩衣衫朴素,但气度从容非等闲人可比。
其他人也意识到赵钰是想劝解老童生,纷纷附和---
“对啊,人生不能一条走到底。”
“你还有儿孙呀!”
老童生用袖子抹抹脸上的泪水:“我有儿子,还有孙子!”话音刚说完,他两眼一闭身体后仰在地上。
赵钰蹲身前探发现他鼻息未灭,又诊了一下他脉搏,桡动脉仍旧在跳动。“没事,他只是暂时昏过去了。”
第一开始的差吏招呼来同僚把老童生抬到别处休息了。
人群渐渐散去,他们三人也打算回客栈。忽然一人道:“赵公子慢走。”
原来是那名小吏叫住了赵钰。
赵钰见他身上的衣服虽然是不入流的品役,但他现在只是区区一个童生,比人家高明不了多少。更何况他一向不喜欢轻视人,小棋子也能发挥大作用,甚至改变整个局势。
那名差吏看着已有五六十岁,虽然高瘦,但眉间的几分豪气使整个人英挺起来。他道:“在下粗名张大,在庐州府当差,赵公子以后有事可来寻我。或许在下能帮上一二。”
赵钰点点头,对他报以感谢。
等张大走后,刘河生捅捅赵钰的胳膊,笑说:“二郎你不仅心地善良,而且十分聪明。”
进才也在一旁夸赞。
赵钰严肃道:“不管是发善心还是行公事都要自己能力范围以内,否则将适得其反。”
其实现在挺忙的,很多事情都汇聚到下半年了,其中一件事对我以后的三次元生活影响特别大。我打字又慢,每天可以更新的时间很短。因为看到有小天使追,所以现在撑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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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院试(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