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此时地上有缝,姝姝一定会第一时间钻进去。陆景元的芯子里就是坏透的,她有理由认为他就是有意为难她,他不仅戏弄她,他还以此为乐。
姝姝的脸颊烫得几乎烧起来,立住身子后,陆景元却先一步放开她。
“明日卯时三刻出发,过时不候。”
他说完,长腿一迈,很快便消失在姝姝的视野中。
一夜无话。翌日,天边曦光漫漫,姝姝早早地就在览筠院的门外等候,陆景元身披莲青斗纹洋线鹤氅,准时而来。
二人坐上马车,往苏南县驶去,直到临近晡时才堪堪入城,。陆景元一上车便闭眼假寐,除了午时用膳以外,他没有半点要搭理旁人的意思,不过午膳后他的一个名唤昊苍的护卫来寻过他,两个人私底下谈论良久。
姝姝不知他们聊了些什么,也不大关心,这是她第一次和男子共乘,她觉着不大适应,因此毫无睡意,其间陆景元极少同她说话,她百般聊赖之下,寻了几个毛线团,随手做了两个线偶。
线偶的头发用绒白的羽线绞成,做了两个大小相当的年老夫妻,姝姝给两只线偶又织了浅蓝和粉白两件衣裳,分别给老爷爷和老太太套上。
陆景元睁眼时,对面坐着的小姑娘正在一手一只把玩自己手里的线偶,她娇嫩饱满的红唇默默碎念,像是在表演一场无声的线偶戏。
葳蕤日光透过洁白的窗纸,尽数洒在少女娇小的背上,她的一侧脸颊因那光线,白得格外夺人眼球。
陆景元的目光移向她手中的线偶,线偶上水蓝色的冰雪花样映入他的双眸,他双眼微眯,问道:“这是何人教你的?”
姝姝以为他问的是线偶如何制成,只说了是自小闲的没边做着玩的,没有人教过她。
陆景元注视她良久,眼神半信半疑,突然伸手到线偶旁边,道:“允我瞧一眼,可好?”
“嗯。”姝姝把玩偶放在他的手上。
陆景元以两指捏住小巧的线偶,在眼前端详。
是那只老太太线偶。
他的面色平静如水,却把玩了线偶许久,姝姝只当他是见惯了城里的珍贵物件,忽看见她做的小玩意儿,便产生了几分新鲜感。
姝姝心思单纯,对陆景元的所思所想察觉不出分毫。
没了打发时间的玩意,姝姝的瞌睡虫开始作祟,不断在她脑海中对她进行催眠。
就在她快要睡过去时,车厢外响起几声女子的呼喊。
那声音尖锐,吵得姝姝一个激灵坐直身子,占据她脑海的瞌睡虫瞬间被吓退。
“大人!冤枉啊!”
“大人!冤枉!家父是被人陷害的!”
马车外的呼喊源源不断传进来,护卫昊宇在车厢门边道:“少主,一女子跪在过道中间,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姝姝看向陆景元,听那女子的喊声,她像是有什么冤屈需要找人助之化解。
陆景元轻笑一声,无动于衷:“我非城中知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昊宇,绕路。”
“是,少主。”
昊宇扯过缰绳,就要翻转车头,前面跪着的女子见之,立马以银簪尖端抵住喉咙,嘶喊地更大声。
“陆大人留步!陆大人留步!民女实在走投无路,申冤无门,万不得已才来求大人救救民女的父亲,还请大人明鉴,听听民女的滔天冤屈!”
一字一句,音色娇细却铿锵有力,宛如黄鹂泣血。
她竟知晓车内坐的是陆景元。
姝姝满心好奇,小指勾起车厢窗幕的一角,探头望去。
一个貌美女子跪在大道正中,她打扮素净,视线不移坚定地看着姝姝这个方向,双眼含泪显得楚楚可怜。
姝姝还想多看几眼,却被陆景元拉回车内。
陆景元警告般瞥她一眼,食指轻轻敲击墨色香漆小案,似乎在考虑如何解决这样的事。
有人知道今日他会来,特意安排这样一个女子在路上等着他。
但不管那人是谁,作为一郡官员之首的嫡子,陆景元自然有责任替父化解此事。
这件事若是处置不当,传出去旁人只会以为钱塘郡郡守驭下不严,致使城内冤假错案频出,而郡守嫡子亦是无能之辈,连这点芝麻大小的案件都招架不住。
今后若是入仕成为帝王麾下臣子,还如何能协助皇上置办好国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