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族长知道最近大家都在闭门读书所以不怎么去打扰那边的举子们,再加上还要忙别的事情,所以倒是没有怎么关注这些事情,至于顾景昭他们一碰面除了锻炼和探讨学问几乎没有其他话题,自然也无从得知举子们的近况,所以才会忽略掉。
想来在过上两天少族长和顾景昭也会发现的。
苏乔过来这么一说,少族长立刻就安排下去,不过这回他想的更远一点,连进考场用的东西都一起准备了。
苏乔本来就准备得多,倒也匀得出来,不够的再制就成了,反正考九天也是分三天一场的,中间还让休息一天再进考场的。
今年是顾家第一次在京都过年,虽然人没有在梧桐村的时候多,但是该办的事儿一样不缺,年夜饭也是热热闹闹的把借住的那十二位举人也都捎上了。
苏乔也跟着顾景昭一起逛了京都元宵节的灯会,非常的热闹,别的不说,这么多举人在,猜谜赢得奖品都抱回来一大堆。
元宵节之后,时间就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会试报名的日子,再一眨眼就到了二月。
临近考试的那两天一众人,反而放下书本相约一起出门踏青,清醒清醒脑子。
二月初七提前进贡院,二十多个举人结伴而行,再加上送行的人也是浩浩荡荡,最后都有序的混进了同样参考的举子队伍中。
二月的凌晨一片漆黑,大街上却是人声鼎沸,靠近贡院的那几条大街全都挂满了灯笼,贡院门口更是立着数个大火盆,将石板铺成的门口平台照得通亮。
虽然顾景昭他们再三保证可以自己去,但是大家怎么可能会放心,于是整个园子除了留守的几个婆子,几乎全员出动。
不过因为人多的关系,贡院几条街外就开始堵了,人行走往来是没有问题,但是骡车却是过不去了,所以一行人就全部下来步行,少族长带着大小伙子们在前面开路,后面是壮实的婆子断后,所有的举人老爷们和年轻媳妇们全部被当作易碎品围在了中间。
一直到贡院前的关卡。
两排拒马桩将贡院大门前的空地围了出来,后面站满了拿着刀兵的禁卫军士,只有手里挂着通行牌的举人才能过去,过去之后还有一道关卡,这里要出示京兆尹签发的报名盖章的文书,之后才一个个按照省会排好队。
然后就是仔细的搜身检查,之后才进入贡院和主考官陪考官们一起焚香跪拜孔圣人。
拜完孔圣之后就是圣旨训诫,跪拜谢恩之后就可以排队抽号码牌进考场了。
黎明时分一直折腾到下午,这套流程才结束,之后就是各自打扫号房整理随身物品,一直等到太阳偏西贡院才会鸣磬让所有举子回自己号房,之后兵丁锁门,再之后就是发试卷。
卷子只是答题卷,放在卷袋里,里面包含了草稿用纸,叠在一起有十几张。
等到明日会有军士举着题目在号房外走动,到时候举人们需要自己抄下题目答题。
顾景昭运气不错并没有分到臭号,但是一起的其他举人有一个是就在厕所隔壁,另外有两个也靠近臭号,如果不是有薄荷口罩和棉花耳塞,恐怕第二天就要被臭到翻白眼了。
三天时间,园子里等待的人都有些焦躁,等到开门那日更是早早就等在贡院外面,骡车停在两条街外,少族长带着一票大小伙子就等着扶人,另外还在苏乔的建议下开发了担架。
他们顾家的举人平时注重锻炼,倒是不怎么担心出了贡院直接倒下,倒是后来住进来的举人们,很是有几个看上去瘦弱飘忽的。
事情还真的被苏乔料中了,果然有三个举子是几乎被架着拖出贡院的,虽然说考试是考完了,人也虚的厉害。
苏乔让几个婆子将带的罐子拎过来,给出来的举人们每人先倒了一碗人参鸡汤,虽然只是没啥年份的小人参,但是这时候这样一碗下去,可是舒畅了很多,就连躺担架上的那三个看着脸色都没有那么难看了。
回去之后,家里已经备好了热水,连大夫都已经请好了,清淡滋补的粥饭都是温度正好。
顾景昭的状态算好的,但洗漱用过饭后也没说几句话就去睡了,这一睡就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吃了饭之后继续睡,一直到第三天的凌晨一众人爬起来洗漱用饭之后,拎着考篮再次前往贡院,准备参加第二场三天的考试。
连续三场考试下来,因为顾家这边准备充分周到,就是那身体最弱的三个举人也没有半路被抬出来,全部考完试,甚至最后一场都不用扶,自己还能走出来。
接下去的两天,二十多个举人睡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等到所有人恢复精神都已经是四五天后了,还有几个还在喝药。
一众人也不出门了,就让少族长带人出去打听消息,他们就聚在园子里对对答案辩论辩论。
十五天后,会试的卷子终于全部批阅完毕。
十份誊写后的卷轴摆放在御案之上,另外一边一整排宫人捧着盒子里在边上等待传唤,这些盒子里装的就是被糊了名字的考生考卷。
“陛下,这是这一届的会试前十名。”外面会试的名单已经去张贴了,五千举人入围的一共只有两百三十六人。
而这两百三十六人中,只有前十的卷子才有资格到皇帝的手里。
“诸位爱卿幸苦了。”皇帝宫离今年已经五十二岁了,皇太子宫洐也已经二十五岁,“太子替朕送送诸位爱卿。”皇帝本来还想问问具体,但是看看这些已经梳洗过但依然难掩疲惫的阅卷大臣们,瞬间就熄了心思,摆手赶他们出宫回家好好歇息几天。
歇好了,半个月后还有殿试要忙呢。
“是父皇。”皇太子气质温和,脸上带着浅笑,等一众大臣拜别皇帝之后才上前,一路送到前面的宫殿,又吩咐了轿子这才回转。
“父皇。”皇太子回了宫殿就发现自家父皇还没有动卷轴,而是端着茶碗在看别的奏报。
“回来了,过来,你先拿过去看看。”皇帝已经看了一遍卷轴外面的姓名籍贯和年龄,发现这一届的考生前十名质量很高,很多都是三十以下的年轻人,甚至还有两个还不满二十岁的。
“是,父皇。”皇太子十五岁开始就跟着皇帝在御书房看奏折处理朝政,二十岁正式上朝,如今二十五岁,政务方面已经很熟练了。
而今年,皇帝就开始正式让他接触文武科考了,这也代表了,从现在开始,这些上来的年轻人以后就是他要用的人了。
大总管立刻将卷轴放到皇太子的书案前,一时之间整个御书房都安静下来了。
不过很快皇太子就扬起了眉,然后抬起头看向悠闲喝茶的皇帝,微笑着问道:“父皇可知这东都宋城辖下的梧桐村什么来头?会试前十他们一个村子包了三个?”
“嗯……确实有些来头。”皇帝斜了一眼大总管,“没听到太子问话么?还不快给太子解惑!”
大总管立刻哈腰从袖子里拿出卷轴:“回太子殿下的话,这宋城梧桐村顾家,原是前朝大周有名的耕读大世家,大周国柞二百五十年,顾家出过正二品以上的官员有一百六十五人,其中有六人有太子太傅的头衔,最有名的就是百年前恒明太子谋逆案中被牵连的三朝元老,太子太傅顾重兰……”
对于大启来说前朝最后一位太子,恒明太子的死亡是一种幸运,否则大周不可能会败的那么快。
当初还是摄政王的太*祖宫澈一统天下之后,特意为恒明太子重新举办了葬礼,并且将他和家眷的尸骨全部迎回了大周的帝王陵墓。
不得不说这一举动很好的收买了大周旧臣的心。
毕竟当初的恒明太子是大周文臣武将心中一直期待的中兴之主,只是可惜他的父皇是个老房子着火后打算立小儿子的昏君,而他的母后更绝,因为不满大儿子跟自己不亲近,就想要让小儿子上位,结果不但看着大儿子被诬陷还在后面推波助澜。
皇后想的很好,大儿子虽然和自己不亲近,但是不可否认很得朝臣的心,一旦大儿子失败了,那么留下来的所有东西正好由小儿子继承,简直完美。
而且皇家有一贯默认规则,不管皇子做了什么,最夸张就是贬为庶人或者直接圈禁,小命是绝对不会丢的,等到小儿子做了皇帝再给大儿子封王不就行了?
奈何她想的很美,却没有想到老皇帝这么疯狂,根本容不得太子辩驳,当场就诛杀了太子和跟着太子的几位大臣,更是连夜将和太子有关的所有朝臣全部下了大狱。
太子被诬陷谋逆的当晚,皇后和她的小儿子就被一杯毒酒送下了地狱。
之后就是一场不管不顾的大清洗,顾家作为太子太傅和太子妃的娘家自然是首当其冲。
“……顾家很谨慎。”皇太子接触过不少大周的旧臣,还有当初沉寂的家族,很多人家简直是无缝连接,时间长的也就十几二十几年,像顾家这样上百年一声不吭,让人几乎遗忘的大家族非常少。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很正常。”皇帝知道的内情更多,顾家沉寂百年固然是因为恒明太子谋逆案怕了,但更多的还是当初精英被全部屠尽,整个家族元气大伤。
俗话说得好,十年树木百年人,要让这样一个家族再次崛起,百年的时间可不算长。
“也是父皇英明,不然这顾家恐怕还不会出头。”皇太子拿过另外只记载考生名字的折子,不出所料,在后面的两百多名里又发现了六个顾家人,而且名次都很高,除了一个挂在九十六名,其他的都在五十名之内。
“哈哈哈哈,今年这一届考生,朕是相当满意的,太子呢?”国家兴旺的预兆之一就是天降英才,顾家就算在大周受了大打击,但底蕴还在,比起普通的寒门子弟在为官从政方面肯定要高上一筹,他父子用起来也更顺手一些。
最重要的是顾家一贯都是科举入仕的,独立于世家和寒门之外。
世家是家族排在国家朝廷之前,寒门是落魄的世家,虽然一时倒向皇权,但是真的崛起后说不好站在哪一边了,况且寒门子弟大多时候底子单薄,遇到事情也是有心无力,反观顾家则刚刚好。
“儿臣和父皇一样高兴。”年轻的太子成功记下了十个顾家人的名字。
今日会试放榜,京城人颇为忌讳的园子却热闹异常,因为来这个园子报喜的官差前前后后居然来了十几波。
园子的主人家居然有十个举人榜上有名,甚至还有第一名会元。
苏乔知道顾景昭很会读书,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夸张,如果殿试他拿到第一,那就是六元及第了!
天!她居然嫁了个学神!
一向稳重的莺歌也和园子里的婆子小伙们开心地跑进跑出,平日里钱财扣得很紧的小管家婆,居然让人买了很多糖果在园子门口免费派送。
少族长更是夸张,张口就要在京都最大酒楼做流水席,让整个京都的老百姓都来吃席。
当然被顾景昭否决了。
“这一次除了成绩,顾家在其他方面都要低调。”一家考上十个就已经很招人眼了,其他的风头没有必要再出了。
会试过后,顾景昭和其他人只参加了必须要到场的同窗宴会,至于其他的邀请一律推辞,理由都是现成的,就是要准备殿试。
殿试的前三天礼部送来了青色白底的书生袍服,到时候殿试所有人都要穿这个,然后就是到礼部上两天课,学习一下宫里的规矩和怎么行礼。
殿试的前一晚顾景昭没有看书反而牵着苏乔逛起了园子,神情淡然不急不躁,明明不过才十九岁,但沉稳非常。
“相公明天就要进宫了,你不要紧张,保持平常心就可以了。”苏乔努力回想上辈子自己大考前的心情,尝试着给顾景昭疏解压力,虽然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
“……”顾景昭握着苏乔的手,低头看她有些慌张的神情,抿了抿嘴差点笑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明天要殿试的人是她呢,“我知道,我心里有把握,今上和太子都是非常出色的帝王,不需要过度恐惧,你不要担心。”
“是……是吗?”苏乔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反过来被安抚了,立刻嘟起嘴,“我哪有紧张,又不是我去考试!”
“嗯,乔乔不紧张。”顾景昭很顺从的说道,笑容宠溺。
苏乔晃了晃神别开眼,握紧小拳头:这妖精真是时刻都在勾引他,要不是看他明天还要进宫殿试,她一定把人就地正法了!
“乔乔在想什么?”顾景昭的声音有些危险。
“啊?”苏乔只敢在心里yy,当然不敢说自己心想什么,只做无辜,“我什么都没想。”
“……也罢。”以后有的是时间好好收拾。
顾景昭也不拆穿,那双眼睛会说话一样,心里想什么一猜便中。
苏乔呼出一口气,一夜无话,第二天醒来顾景昭等人都已经走了,她居然睡得那么死。
有些懊恼地爬起来洗漱吃饭,只不过早餐端上桌苏乔就皱眉,一边压下呕吐的**,一边摆手:“这鱼片粥怎么煮的?怎么这么腥?”
“啊?就,就平常那么煮的呀!”莺歌被苏乔吓了一跳,立刻招呼翠翠把粥端走,然后给苏乔倒水。
苏乔用蜜水压下了恶心感,再看其他的小菜倒觉得不错:“怎么可能,一定是鱼没处理干净,我的鼻子不可能闻错。”说完胃口很好的吃了两大张煎饼,还配着酱菜啃了三个巴掌大的奶馒头。
苏乔这样子让提心吊胆的陈婆一脸懵逼,她就是一直这么做的呀,还以为是自己让苏乔哪里不满意,结果出了鱼片粥其他都挺好。
陈婆忍不住怀疑自己:难道真是自己去腥没去干净?
“奶奶……奴婢给您煮一碗消食汤?”莺歌见苏乔横扫了一大半的早餐,捂着心口小心翼翼的询问。
“我不撑……”苏乔这才注意到今天吃了自己平日里的两倍,“难道是今日的饼和馒头做小了?”一边问一边看陈婆。
陈婆立刻摆手,这个锅她可不背。
“并没有小,和以前一样。”莺歌给陈婆作证,有些担忧的问道,“奶奶真的不难受?”
“不难受,”苏乔说完摸了摸脸,“可能最近紧张消耗太大了。”